秦亮換了身常服，隨即前往東堂。令君等後妃則帶著阿朝他們，先行返回中宮。
    因為最大的皇子秦旭實歲才七歲，這種朝賀，他們是不參加的。
    隻有秦亮在西堂日常辦公、召見大臣的時候，有時才會叫人帶著秦旭，在旁邊練字或玩耍，圖個耳濡目染。
    別的時候，他對阿朝等三人的管束都不嚴格。隻要沒有養成扭曲的性子，他就滿意了。畢竟以秦亮的情況，幾乎不會出什麽意外，皇子們能不能活過他先不提，起碼到真正接掌大權的時候、年齡大概已經很大了，有足夠的時間學習。
    “啪、啪、啪！”數聲鳴鞭之後，諸臣整肅，大鴻臚的鍾會行至禦前。
    鍾會隨即展開帛書，開始大聲念誦賀表，長聲幺幺，仿若唱詞。
    賀表並不長，很快念完。諸臣紛紛在席位上行稽首之禮，高呼道：“臣等恭賀大捷，陛下萬壽無疆！”
    “卿等平身。”秦亮維持著精神，中氣十足地回應道。
    接著“叮當”清脆的編鍾敲響，樂工奏響了禮樂。
    這裏的音樂節奏緩慢，宏大而肅穆，比之先前在大夏門吹吹打打的曲子，又有不同。
    君臣一起欣賞完禮樂，秦亮已不想看到鍾會再安排什麽節目，遂率先開口說話。
    “令狐愚、楊威安排好將士休整。複核傷亡、表功名錄要細致，仍由王康負責。慶典諸事，有司明日把大致情況上呈即可。”
    令狐愚等一起頓首，答道：“臣等謹遵詔命！”
    宦官龐黑稍稍轉身，彎腰麵朝上位，見秦亮點頭，他便在一側適時唱道：“退朝！”
    眾臣再次拜賀，秦亮隨後從正位上起身，走大殿側後方的一道門離開東堂。
    秦亮乘坐馬車，立刻前往中宮。
    玄姬有自己管理的宮殿，便是昭陽殿東邊的含章殿，吳心也有自己的院子。不過她們現在都住在昭陽殿，便是皇後的宮殿。
    太極殿後麵就是中宮，一過朱華門，便能看到昭陽殿。
    玄姬不久前生了兒子，吳心生的是女兒。秦亮回來必定要先去看她們，本來心裏也挺關心的。
    兩人都在房間裏養著，當然不至於臥床，隻是最好別吹風受涼。
    秦亮先去看玄姬，就見令君和玄姬都在門口迎接了。
    “陛下！”玄姬的眼睛頓時一亮，整個人都仿佛更加鮮活起來，她喚了一聲才立即行禮。
    “天氣下涼了，進屋說吧。”秦亮一手扶住屈膝行禮的玄姬，一手輕攜令君揖拜的手臂。
    “我還在太原郡時，便算了一下時間，無法及時回來，就差幾日，讓卿受苦了。”
    玄姬的鳳眼中藏著喜悅的神情，嘴上卻用不在意的語氣道：“陛下不用掛心，自當以軍國大事為重，再說陛下不是寫信回來了嗎，我都看了。”
    秦亮轉頭看向令君，呼出一口氣道：“幸虧有令君在宮中，我確實放心不少。”
    令君淺笑著輕聲道：“姑本來就習慣我陪著她，放心吧，她們二人身子都很好。”
    秦亮說了兩句話，便闊步走進去，從奶娘手中把繈褓中的孩子接過來，抱在懷裏細看。不能免俗的是，他也撥開繈褓，確認一下性別。
    玄姬靠近過來，說道：“孩兒從小就有阿父陪著呢。”
    秦亮聽著這話有點奇怪，轉頭看了一眼令君。
    令君好像知道秦亮想什麽似的，隨口道：“白夫人來過。”
    秦亮無語，他就算是皇帝，有時候也不好去摻和所有事。他其實也很厭煩白氏，但又不好把她怎麽樣。畢竟是玄姬名義上的母親，她來看望外孫，合乎情理，就是不知道怎麽惹惱了玄姬。
    “別太在意，養心情，也是養身子。”秦亮隻能好言勸一句。
    他抱著繈褓，見這孩兒不哭不鬧，隻是用小腿踢著他，挺可愛的。他遂沉吟片刻，問道：“小名取了嗎？”
    玄姬眨了一下天生帶著嫵媚的眼睛，搖了搖頭。
    秦亮撓了撓腦門：“九月出生的，叫阿玄吧，他五妹就叫阿霜。”
    玄姬怔了一下，似乎覺得這個小名不是很好，畢竟她的字裏也有個玄。不過她隨即還是點頭：“那便叫陛下賜的這個乳名。”
    秦亮也沒法，前麵三個孩子，都以月份起的小名。
    當初為什麽要這樣取，他都記不清了，但總不能到了玄姬這裏，名字忽然有所不同。
    九月確實沒什麽好聽的字，總不能用朽、暮這些字眼，小名就算取賤名，也不能使那些字。
    玄姬抬頭看了秦亮一眼，伸手接過繈褓：“君去看過吳心，便去歇著吧。既然已經回來，隨時都能見麵，不急著今日。”
    秦亮聽得心裏一暖。今天他很高興，折騰了諸多事，確實也有點累，但回到了中宮之後，就放鬆下來，感覺還好。不過玄姬如此體貼，他還是很受用的。
    接著秦亮又和令君一起，去隔壁去看吳心母女，提起次女的小名阿霜。
    以此時的觀念來看，吳心生的是女孩，有點遺憾，但她自己倒是很高興。加上分別後又重逢，她今天的心情看起來很好。
    隻要吳心喜歡，秦亮自然不在意男女，反正他已經不隻一個皇子。
    況且就算別的妃嬪生了皇子，也不可能在儲君的問題上、爭得過王令君的嫡長子。雖然是公主，但起碼會祭祀自己的母親。就像郭皇後當年祭祀自己的母親，因為曹芳毫不在乎、畢竟郭皇後不過是個養母，郭皇後還因此和曹芳吵了一架。
    秦亮在房間裏抱孩子，說了些關心的話，一起呆了一陣。
    當離開吳心的房間時，他忽然聽到了屋頂上傳來“叮叮”清脆的聲音。抬頭一看，陰天的天空終於下起了雨點。
    好在此地屬於昭陽殿的側殿，可以走簷台、以及走廊，都有簷頂遮掩，不至於淋雨。
    不過以此時的氣溫來看，這一場雨，恐怕是今秋最後一場了，下次估計得下雪。
    秦亮帶著令君走正殿後麵的樓梯，上閣樓聽雨。屏退宮女們，隻留下莫邪等兩個女官跟著。
    找了張席子，秦亮直接盤腿而坐，隨口道：“我帶中軍路過祁縣的時候，去了王家老宅，那晚也下雨了。”
    令君則依舊端莊地跪坐在對麵，甚至輕輕伸手撫了一下寬袖，免得弄皺。
    她秀美的臉上，單眼皮美眸中帶著淺笑：“大概有近二十栽未曾回鄉，祖宅的樣子，我都快有些記不清楚了。”
    “那天表叔也在，他倒是很熟悉的樣子。”秦亮道。
    “令狐愚表叔？”
    “不然還有誰？誰住哪個房間，他都一清二楚，那晚我就睡在卿的閨房裏。”秦亮笑道。
    兩人閑聊的時候，外麵的雨點漸漸密起來，雨聲也連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