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不要再聯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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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零在夜裏就驟然驚醒。

    

    她的心裏空落落的,因而總有些睡得不太安穩。

    

    隻要輕輕翻個身,就會徹底清醒過來,再也難以入眠。

    

    魏澄已經睡熟了,自然沒有留意到林零已經醒來。林零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走下床,透過輕且薄的窗簾,感受著窗外的月華流瀉。

    

    在最深邃暗沉的夜間,萬物都進入休眠,沒有了傾訴與共情。倒是那月光,一如既往地柔撫著她視線當中的一切。林零任著微涼的、乳白的月色淋過自己的發絲和肌膚,從一片靜寂之中,尋求依稀的寬慰。

    

    她第一次產生一種很不好的預感,也是一種很確定的預感:以後每天早上起來,都不可能和管津文一起吃早餐了。

    

    很遺憾。本來在她的心目中,這件事會成為他們往後餘生的慣例的。

    

    魏澄也翻動了一下身體。林零回頭,發現她僅僅隻是翻身而已,並沒有被她吵醒,這才安心地繼續站在窗邊,繼續享受月光。

    

    她的腳心實實地踩在冰涼的地板上,連身體都輕微顫抖著,也沒有意識到自己正在受涼。

    

    ……果不其然,林零第二天就感冒了,還是發燒度數很高的那種。

    

    都說不作死就不會死,可是像林零這種正逢二度失戀,還自帶文藝抑鬱氣質的典型巨蟹座,就會很注重情懷,而忽略生活細節,從而不出意外地生病。

    

    魏澄大清早正準備起身,手臂突然碰到身邊一個滾燙的身體,整個人瞬間就被嚇清醒了。

    

    她還以為自己不小心打開電熱毯燒了一宿?!哪裏想到這滾燙的存在竟然是林零。

    

    “林零姐!”魏澄嚇壞了,她趕忙嚐試著扶林零坐起來,“你現在還好嗎?頭痛不痛?我幫你請一天病假吧。”

    

    “我沒事,”林零倒是很會硬撐,“我再……躺個五分鍾,就起床。”

    

    說到這裏,她已經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的喉嚨已經完全啞了,說話的聲音就好像被網狀的紗布過濾了一遍,鬆散而微弱。

    

    “你可千萬不要去上班了,”這模樣哪還像是可以去正常上班的,“你就好好休息,我把熱水壺拿進屋,你可以自己燒些熱水喝。我到時候去上班了,這會兒可以給你找些感冒退燒藥出來,你記得按時吃。”說罷,她轉身就去各處翻箱倒櫃地找藥了。

    

    在沒收拾這件事情上,魏澄和林零都還蠻像的。明明在學校裏大家成績也都不錯,工作的時候一切也做得有模有樣,可偏就是同樣地沒有條理。

    

    魏澄有周欽在她耳邊一直不住地囉嗦叮囑,而林零曾經也有管津文看著她,總提醒她要有收拾一些。

    

    魏澄從自己的臥室找到屋外,找過不少櫃子和抽屜,才看到一盒退燒的藥物和幾包感冒衝劑。她還很貼心地拿出說明書查看了一眼藥物的使用禁忌,畢竟擔心林零正在服用抗抑鬱藥的狀態不能服用這些藥物。幸虧這些藥林零可以正常服用,她也不需要再特地下樓去藥房給林零重新開藥。

    

    林零從魏澄的手裏接過藥,卻也隻是隨手丟在床頭櫃上,強打起精神來說了聲“謝謝”。

    

    還說自己要五分鍾之後起床去上班呢,就她這樣的狀態,下床走兩步都難。

    

    “記得按時吃藥。我先給你燒一壺熱水,先看著你把藥喝了,我再去上班。等你躺一陣,藥見效了之後稍微舒服一些,就記得自己多燒幾壺熱水喝哦。”魏澄一邊忙活著,一邊還在跟林零交代讓她照顧好自己。

    

    林零也不知道該繼續難過還是應該感到慶幸了。難過的是她最近的狀態實在太糟糕了,並且還失去了一個深愛的人;慶幸的則是由於這次失去,像沈凝、魏澄這種願意同她患難與共的朋友,就更加引起她的注意了。她們的存在,可以令她感到無比幸福。

    

    她從魏澄手裏接過水杯,熱水剛好透過杯壁的厚度,向她傳遞安穩的熱量。

    

    “謝謝你,我會好好吃藥的。”這話她也答應過管津文。

    

    “那就好,我先撤啦。有任何事情記得和我打電話哦。如果我實在沒有接起電話,那就打給凝姐。”魏澄瞧了眼時間,眼見是要遲到了。她火速提著包,隨意疏通了頭發,把發絲披在肩頭就推門離開了。

    

    林零望著魏澄離開的方向發呆。

    

    把藥吃完之後,其實她也不是很想喝熱水。想到魏澄的話,才勉強給自己倒了一杯。

    

    發燒的人總是很奇怪,明明口幹舌燥,卻一點口渴或者饑餓的感覺都沒有。

    

    她準備把水杯先放在床頭櫃放一陣。等到她的頭不那麽痛了,再起床喝一些,隻要杯裏的水還沒涼就好,涼了再換一杯就是。

    

    她僅僅是這樣想著,傾身要將水杯放在床頭櫃,卻又感覺自己的姿勢很蹩腳,所以幹脆從床上坐起來,準備下床一步,省得把水給灑了。

    

    ……要不怎麽說宇宙間最恐怖的存在莫過於墨菲定律了呢?

    

    她越是不期望這件事情發生,這件事偏偏還就來了——林零頭重腳輕的,本想著多走一步就能把水杯放穩,可手上酸軟無力,水杯沒拿住,一滿杯的熱水全部灑在她自己的腳麵上。

    

    她的腳背,立刻就紅透了。

    

    “嘶……”林零咬著牙,坐回到床上。地麵上好大的一灘水跡,她也顧不得了。

    

    這腳麵剛被淋上熱水的時候還有點發紅,轉眼就腫脹起來,微微地發紫。

    

    林零正猶豫著要不要給魏澄發個消息過去,又很自責。

    

    怎麽天天都在給別人惹麻煩……她真想敲打敲打自己。

    

    “喵嗚~”昨天才跟著林零搬到新家的零零,此時此刻大概是被屋子裏水杯砸落到地上的聲音給嚇住了,趕忙跑過來瞧一瞧發生了什麽事,然後就看到了癱坐在床上的林零。

    

    “喵嗚。”零零看到林零滿臉的痛苦,也不清楚應該怎麽安慰,張口就是一句極其尷尬的開場白。

    

    “我沒事。”林零望著零零走過來的方向,衝著它點點頭。

    

    小家夥似乎能明白主人的意思,乖巧地歪著腦袋,眼神依然不離主人的方向。

    

    那清澈的眼神,仿佛在說,可是你看起來並不是很好呀。

    

    它的視線各處移動著,終於鎖定了林零的傷腳。

    

    林零很害怕它會拿自己絨乎乎的臉來蹭她現在正在發癢的傷腳,所以吃力地將自己的傷腳縮回到被窩裏。

    

    零零離開了屋子。林零正琢磨著自己傷著一隻腳該用什麽方法把地上的水漬清理幹淨的時候,突然發現零零這小家夥,把浴室門口地麵的吸水毛巾,用肉嘟嘟的小爪子一點一點推到了水漬所在的地方。很快,地上的水漬就被毛巾吸幹。

    

    她對它的靈性和智慧感到訝異。這可真是個機智的孩子,竟然可以想得到如何去照顧一個大人。林零真有些懷疑,零零到底是不是人變的了。

    

    不過也就是在這一瞬間,林零的眼眶泛起濕熱。

    

    管津文從前也是這樣無微不至地在照顧她,而她也時時處處隻為他著想,隨時支持他並隨時願意分擔他的感受。

    

    從一男一女一貓的“家庭式結構”,變成了現在一人一貓的“單親家庭式結構”,林零隻顧著自己消沉,卻忘記零零這時候也同樣是可憐和落寞的。

    

    它剛剛推著毛巾進屋的一舉一動,都讓林零不自覺地想到經曆過父母的離異之後,一夜之間成長起來的孩子。一旦發生了這種聯想,林零就很想要多給零零一些關愛。

    

    她稍事休息,頭痛和頭暈緩解了不少。拖著腳傷,林零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客廳,給零零換好貓糧並且清理好貓砂。

    

    零零這時候剛好湊到她身邊來,她就揉了揉它的腦袋。

    

    接下來零零做的這件事,幾乎讓林零的心跳漏了一拍,並且對零零,隻有止不住的心疼在流淌——它從林零身邊路過之後,很安靜乖巧地坐在門口,一直望著門外的方向。

    

    像是在等著誰回來。

    

    林零感覺,零零的這個舉動,不僅僅是出於自己的習慣,其實也在無形之中外化她的內心。

    

    她好像是不忍心看著零零繼續等那個幾乎不可能回來的人,也好像是感覺自己心頭所想被揭穿,所以不敢再往零零那個方向去看。

    

    魏澄回來的時候,任林零怎麽藏著掖著,還是被她發現了傷腳。

    

    魏澄也說不清怎麽了,她的直覺告訴她,遇到林零的事情,還是要先告訴周欽,然後周欽會轉達給管津文。

    

    “管爺說她的白色行李箱的夾層裏,有很多備用藥,其中就有燙傷膏,應該還沒有過期。”這是來自管津文的回複。

    

    魏澄按照這個線索去找了找,果然看見很多常用藥,包括治療體寒、預防失眠、日常防治流感、處理傷口的藥……他知道她很馬虎,所以會為她把這些都提前準備好。

    

    萬一她有什麽事情需要出門,萬一他不在。

    

    魏澄看著手裏的燙傷膏,心底暗歎。

    

    “林零姐,這個燙傷膏咱們先用著。”魏澄拿了燙傷膏進屋。

    

    “你剛剛下樓了?你不是一直在屋裏嗎?怎麽在客廳走動走動,也不說有這個,就憑空變出來了?”

    

    “……是管學長說,他一直給你備著的。”魏澄本著勸和不勸分的人道精神如是說。

    

    “不要再聯係他了。”林零此刻卻很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