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麽？”魏澄不解。

    

    管學長如今還心係林零姐，還時刻緊張著她的情況，這應該是林零姐最期盼的才對。為什麽感覺林零姐反倒對這件事很是抵觸？魏澄想著，林零肯定不是打心底裏希望和管津文徹底斷開聯係的，她隻是還在為被提分手的事情傷心罷了。

    

    “沒有必要了。同樣是在心口的位置，捅上兩刀，我已經再沒有力氣站起來了。”林零如是說。

    

    魏澄緘默。聽到林零的話音，她看著林零心口的位置，那裏好像真的有一柄尖刀深深沒入，殷紅的血液還在不斷滲出。

    

    管學長應該有他自己的苦衷吧。魏澄在收到周欽代管津文發來的回複，並且在行李箱裏真真切切地看到燙傷膏的時候，她對管津文提分手的事情是有所改觀的，所以很想替管津文分辯兩句。可是林零的表情太過於痛苦，她又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

    

    當下，在林零的心目當中，她隻看到管津文向她提分手的這個事實。她的內心就是一個被狠狠丟在地上的玻璃杯，分成一地不規則的碎塊。至於管津文究竟經曆了些什麽，他為她考慮的點又在哪裏，她完全沒有心力去顧及。

    

    心髒被生生剜去一塊。鑽心的疼痛，堪比無底的黑洞。

    

    “好的，我聽你的，”魏澄現在最緊零的情緒，所以格外依著她，“我最近這段時間不會通過周欽哥給管學長轉達任何你的消息的。”

    

    林零不語，隻是點點頭。魏澄以為她沒什麽事了，正打算幫她敷一下燙傷膏。而林零接下來做的一個舉動，讓魏澄這個管津文和林零感情的旁觀者，都心底陣陣作痛。

    

    她把手機打開，刪掉了管津文的聯係方式，也拉黑了管津文的電話號碼。

    

    在做完這一切之後，她很平靜地擱下手機，雙眼空洞地直視著眼前的方向，大顆的眼淚從臉頰流向下巴，之後又砸到被單上。

    

    原來，她是真的被傷透了，也畏懼了。

    

    再多的喜歡，此刻也在摒命地打退堂鼓。她甚至感覺，自己隻要再回頭一步，就又要承擔一次被拋下的風險。

    

    總有長者會說分分合合是常事，好事多磨之類，可是以她如今的心境，實在是經不起這種磋磨。她想要狠心一回，嚐試著讓自己從這份過度依賴當中抽離。

    

    每天靠著藥物去正常地生活和入睡，靠藥物以及管津文的關心牽掛勉強吊著精神維持生活，這與癮君子又有何異？林零這次，暗暗地下定決心。無論未來的道路上還有沒有管津文的身影，她都想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擺脫病魔的束縛。

    

    魏澄隻當林零是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化，隻能通過斷絕和管津文的一切來往的方式，來發泄一下自己對於這件事的感受和意見。

    

    “林零姐……如果這樣做可以讓你稍微寬心一些的話，那麽我也支持你。”魏澄這時候選擇給林零以百分之百的體諒。她明白，現在這時期，如果沒有一個人願意站在林零這一邊，所有人都從管津文的出發點去想甚至去勸林零的話，她的思緒很可能會打成死結的。

    

    “謝謝你。”林零很疲憊了，吃過藥也喝過了熱可可，用被子捂住自己的傷腳，倒頭便睡。

    

    ……

    

    經過喬瀝的威逼利誘，戚小梨同意了由靈感傳媒全權負責自己在新劇上映期間的營銷事宜。一時間，整個新媒組，甚至整個文宣部門的工作重心，一瞬間就傾移到戚小梨的事情上去。

    

    “又是戚小梨……我知道她美，可是我們天天一篇接著一篇地為她寫美貌營銷的通稿，拿一些特意擺拍過的、所謂路透生圖當作噱頭，透露劇中造型吊路人胃口的稿子，我們也會審美疲勞啊……”魏澄作為一個實習生，都開始接手宣傳通稿了，可見眼下靈感傳媒在接這個大單的時候，還是相當缺乏人手的。

    

    “連大橙子都得頂上，可見最近的事情確實多、大家也都忙得騰不出手來。你瞧，連人家實習生都禍害上了。”不遠處的泡芙小聲嘀咕著。

    

    的確，最近的任務也太過於繁重了些。無論之前是負責拍攝的還是策劃、文案的，現在全員都在每天重複著選圖、做圖和寫營銷文案狂吹彩虹屁的“流水線”式工作，生怕把戚小梨捧得不夠到位，耽誤了老板拿合同尾款，也會耽誤他們自己拿獎金。

    

    戚小梨的臉確實隻能用國色天香、傾國傾城這種頂級讚譽堪可形容，但是這整個新媒組的人，近來算是一連幾天滿眼都充斥著這張臉了，令他們超負荷的工作量總是和這張臉捆在一起，他們很難再感覺到賞心悅目。更何況，他們拿到的很多圖都不是可以直接使用的成品圖，他們還需要把原圖精修，調整膚色修飾皮膚五官瑕疵等等。經曆了這些步驟，大家更是有種仙女戚小梨走下神壇的實感。

    

    就連最近工作正忙發牢騷的時候，林零都看厭了這張盛世美顏。在她的心目中，知性優雅的沈凝還有天真呆萌的魏澄，哪一個都比戚小梨養眼。

    

    可能作為熒幕背後的一個流量花旦，戚小梨一生中百分之十的時間都在鞏固和宣揚自己的美貌，因此她展露在大眾麵前的形象多半是經過加工的、不食人間煙火的。這樣的她固然美得無可挑剔，但未必就有在生活中很有自己風格和特點的女孩子鮮活可愛。

    

    “今天還不知道要加班到什麽時候呢。“總算是到了午休時間，沈凝和魏澄、林零又自然而然地聚在一起吃飯。魏澄整個人都疲遝得像隻泄了氣的皮球。她作為一個實習生，還是第一次被動地因為老板抽風而加入公司的工作量內卷。

    

    “這份合同涉及金額不小，看來我們的高層目前正在發力，也可能接下來會做一些什麽大動作。不過這不關我們這些小魚小蝦的事。“沈凝分析道。其實她的腦海裏有閃過一種可能，那就是喬瀝在為了可以壓趙瑾瑜一頭、引起沈凝的注意而故意如此做，收集大量的資金以便盡快計劃著從鄒虹手裏收回渡過了口碑風波的白棋影業。他也許想著同時掌控兩家在各自行業內的佼佼者公司，從而給趙瑾瑜和沈凝二人施壓，讓沈凝意識到失去喬瀝於她而言會是重大的損失……

    

    不過她也不是非常的確信這一猜想，畢竟難免會惹上自作多情之嫌。

    

    自己已經明確拒絕過喬瀝，而且和趙瑾瑜已經正式在一起了。喬瀝的心，又何至於如此狹隘呢？

    

    沈凝明顯錯誤地預判了喬瀝的心思。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沈凝也跟著全組一起連軸轉，日子一點都不好過。

    

    “凝姐說得對，“林零讚同道，”可你們至少還勉強可以做得來這些工作量，對於我來說，以我最近幾天的狀態，再去做這麽些工作，我整個人都是撐不住的。“

    

    沈凝和魏澄聽到林零的坦白，都不知道怎樣開口才好。

    

    林零這段時間，大概是最失意的了。

    

    管津文的離開對於她的打擊究竟有多大，她們根本沒有辦法全然感同身受，也完全想象不到這件事情在林零心目當中的嚴重性。

    

    不過，管津文和林零徹底不聯係的這幾天，林零對管津文的期望和依賴感降到最低，雖然她時常會孤單、難以集中精神，但是她的軀體症狀等生理上的痛苦的確是肉眼可見地在消減，魏澄每天都是看在眼裏的。

    

    “實在是有些做不完的，可以讓我們來幫你分擔。不要緊的，大家都是這麽好的朋友了。“沈凝主動提起這回事，生怕林零遇到困難的時候，想不起她們來。

    

    “沒關係的凝姐。“林零卻回絕了這份好意，”我自己可以做得完，而且組裏大家本來就很辛苦了，我實在沒有辦法做到自私地去把本應該自己來完成的事情丟給別人。“

    

    在林零的內心最深處，她還有想到的一點就是，把管津文當成療愈自己的藥這件事，似乎一開始就是個悖論。

    

    假如她不自己獨立地站起來，依靠自己的毅力擺脫和戰勝那些傷痛，那麽無論她是有愛人陪伴也好，有朋友和親人時時寬慰也罷，她都沒有辦法真正好起來。

    

    一個受了腳傷的人，如果恢複的過程中不能逐漸學會放下拐杖獨立行走，那麽他的腳根本不可能全然恢複，嚴重的甚至一輩子也離不開那根拐杖了。

    

    林零須要自己把工作任務完成，照管好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去擺脫藥物和病症對自己的挾製。

    

    等到那個時候，愛情、友情、親情等等，都是錦上添花的事物，可以為她等待耕耘的內心迎來陽和啟蟄的一天；而不像是現在這樣，她的內心世界直到盡處皆是荒蕪，每個人的每句話從她心上溜過，都隻會卷起漫天的風沙。

    

    這才是林零對於管津文的離開，做出的反思和相對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