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六章 一線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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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隨著均勻的呼吸以及汗液的分泌,林零漸漸能夠感受到自己心髒的跳動了。她逐漸慢下步速,最終結束了今天的晨跑,渾身上下都僅餘舒快。

    

    “怎麽樣?感覺還不錯吧林零姐。”魏澄也停下慢跑的步伐,這點運動量對於她來說完全就是小菜一碟。

    

    “很舒服,就是有點累。”林零很羨慕跑完這麽遠依然活力滿滿的魏澄,自己跑完一趟之後早就氣喘籲籲,額上的汗也未必全是運動產生的,有不少都是虛汗。

    

    “你多適應兩天就好啦,”魏澄看到第一天的實踐大獲成功,對後期林零的恢複也就更加有信心了,“我每天都會來陪你晨跑,把你監督好的。”

    

    “哦……好。”林零內心對晨跑這件事還是有一定抵觸的。她內心原始的惰性促使她遇到任何情緒和壓力的時候第一反應就是躲避或者強迫自己消化,而不是采取任何手段去排解內心的憂愁和煩悶。

    

    她畢竟不想拂了魏澄的好意,而且沒準克服一下根植於自己內心深處的惰性,抑鬱症也順勢好了起來。

    

    除了每日必須達標的運動量,魏澄還要監督林零做另一件事——養成吃甜品的習慣。

    

    “來嘛~嚐試一下嘛!”在住院部食堂排隊的時候,魏澄竭力勸導林零在自己的早餐裏加一個糖包。

    

    “不不不!我不用了……我不愛吃這個……”林零看見糖包,就像看到了食人魔似的,嚇得直接後退半步,差點把過路人的餐盤給撞倒了。

    

    “我請客,你就嚐一口,賞個臉唄。”魏澄也不由她,直接搶先一步把她們兩個人的早餐錢都給付了,“再幫我拿一個糖包,就放在她餐盤裏。”

    

    林零拗不過魏澄,隻好委屈巴巴地端著餐盤離開窗口。餐盤正中的那隻糖包,散發出一股甜中帶著油膩的氣味,熏得林零一丁點胃口都沒有。

    

    她們好不容易找個位置坐下,魏澄是吃過早餐才來的。她隻是來盯著林零好好吃早餐。

    

    為了不耽誤魏澄上班,林零須要速戰速決地結束吃早餐的流程。

    

    剛剛運動完,委實沒有什麽胃口。林零最終隻吃完了一直水煮蛋,連白菜蒸餃都隻啃完了一半。

    

    “糖包!”魏澄提醒道。

    

    那麽好吧。林零完全一副不甘不願的表情,甚至這不甘不願當中,還暗藏著一股悲壯的味道。她夾起糖包,咬了一口,之後就被糖包裏包裹的糖心狠狠地齁到了。

    

    “好了好了,不難為你了。”魏澄看到林零滿臉的痛苦,也不忍心繼續“折磨“林零了。

    

    真的有這麽難以接受嗎?魏澄從小到大,最喜歡吃的就是各類甜食。中式點心裏,她最喜歡像桃花酥、蜜三刀、糖包花卷這些能甜到她心坎裏的美食;其他的蛋糕或是點心,她也來者不拒。

    

    她自己也點了一份糖包,可是她就能把一整隻糖包消滅光。相形之下,林零的胃口和食量,還是不怎麽樣。

    

    頂多就是和前幾天比起來,稍稍增長了一點。沒準還是因為晨跑跑得餓了,才肯多吃兩口的。

    

    罷了,能比昨天多吃一口都叫有進步。魏澄不打算對林零過於苛刻。

    

    慢慢來嘛。

    

    ……

    

    第二天,魏澄還是清早就跑到0823病房門口,準時叫林零起床,“林零姐,該晨跑啦!“

    

    林零很想迅速起身,可是昨天晨跑完以後,由於她不適應這種對於她的體質而言強度較高的運動,所以一醒來就渾身酸痛。

    

    “我起不來。“林零整個人都縮進被窩裏,連腦袋也不露。

    

    “林零姐,咱們得堅持啊。昨天才跑第一天呢。今天就不堅持了?我們難道要半途而廢了?”魏澄嚐試采取激將法,可是林零還是窩在被子裏麵一動不動。

    

    “姐?林零姐?你沒事吧?”魏澄輕輕戳了一下賴床不起的林零,發現對方隻是蜷成一團,身體還有些輕微的顫抖。

    

    “……腿疼。”被窩裏的林零甕聲甕氣。

    

    “那要不然這樣吧。你還是先起床,我扶著你下樓拉伸拉伸肌肉,如果能夠跑得動我們就跑,跑不動的話我就陪著你走兩圈,也當是運動了。我們今天用來恢複恢複狀態,明天繼續再跑也可以。”魏澄鬆了口,林零才終於肯磨磨蹭蹭地起床了。

    

    魏澄感覺自己應該還是盲目樂觀了。林零的晨跑和甜食計劃,實踐起來還真是道阻且長。

    

    今天陪林零走了兩圈,後麵林零逐漸感覺自己肌肉不那麽緊繃酸脹以後,還跑了小半圈。

    

    糖包林零是一如既往地不愛吃,換了奶黃包,還樂意多吃兩口。

    

    連續一周下來,魏澄每天來陪林零,晨跑和早餐一樣不落。

    

    魏澄幾乎是每天掰著指頭在數,林零每天進步了多少。她跑了多久的步,吃了多少甜食,心情有沒有比昨天更平穩一點。

    

    她得到的答案是,這一周以來,林零的進步還是很大的。

    

    比起之前那次住院,還有一周前再次被送進醫院的狀態,林零看起來更加趨近於一個正常人了。

    

    一個健康的、陽光的正常人,一個有能力為他人提供愛與能量的正常人。

    

    “林零姐,我有預感,過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出院了。信不信?”魏澄通過了這一周的陪伴和觀察,認為林零雖然在達成恢複這一項目標的時候會感覺到比較困難,但至少她是向好的,是願意為康複而努力的。

    

    “但願吧。”林零是真的煩透了住院這件事。

    

    “沒有什麽但願,我倒覺得這件事是基本可以確定,而且很有盼頭的。你最近已經可以逐漸地接受甜食了,並且你表現出來的情緒和狀態還是蠻穩定的。很少有像之前那種……特別嚴重的症狀了。”臉上都開始有血色和肉肉了,魏澄作為專業陪護很是欣慰。

    

    總算是看出一線生機了。

    

    那個陽光的、明媚的林零,這次也許真的能夠複蘇了。

    

    林零點點頭,她回憶著之前自己直接昏倒在辦公區走廊的模樣,問魏澄道,“我之前那個樣子,是不是很恐怖?”

    

    魏澄抬眼看到林零小心翼翼地問話的樣子,都有些心疼她。

    

    她擔心別人看到她的樣子產生恐懼厭憎的心理,她顧及很多人的感受,卻唯獨不把自己的身體、自己的心當回事。

    

    “怎麽會……你放心林零姐,我們的狀況沒有人知道的。你就隻是上班壓力太大了身體不舒服,醫生建議請假稍事休整而已。”魏澄寬慰著。

    

    “r應該是知道我的病的。”林零沒有這麽樂觀,“你還記得我之前住院,因為擅自斷藥、沒有睡眠,結果險些心源性猝死,還因為休克住進了cu那件事麽?就是因為我無意之中看到了r轉發到她自己朋友圈裏麵的一篇帖子,裏麵滿是對抑鬱症患者惡語相向的人。信息的衝擊在撕碎我的三觀和情緒穩定性,甚至導致我直接暗下決心偷偷斷藥,隻求速死……她倒未必惡毒到想要我去死。不過至少我感覺,她是在蓄意刺激我,不想讓我出院回到組裏搶了她的風頭。”

    

    “……我記起來了,那時候你住在cu,我和沈凝姐都擔心壞了。那r她知道這件事,不就會……有更多人知道。”恐怕早就全組都知道了。季筱和沈凝是一萬個不對付,連帶著也瞧不上林零。

    

    她之前偶然聽到文宣部門和新媒組主管的對話,也知曉了林零的病情,哪怕最近這段時間她在新媒組人緣不怎麽樣,隻要她掌握了一些確鑿的信息,想要散播,大家也不可能不約而同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和眼睛。聽到看到了,這信息就絕不會是秘密。

    

    “至少全組都知道我的這個病。他們看到了我發病……魏澄,我甚至都不想再回到靈感傳媒去上班了。”林零垂下頭。

    

    抑鬱症的病恥感往往是從患者的內心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是無法防止的。絕大多數疾病都會有外顯的特征,比如發燒的人臉頰滾燙,腳傷的人行動不便等等。抑鬱症卻不同,除了大腦會發生一定的變化之外,身體的其他任何髒器或不會沒法勘測出任何的異常。

    

    這樣一來,從旁觀者的角度來看,抑鬱症患者就是身體上也沒什麽毛病,生活明明可以自理,卻會被情緒輕易擊垮,“沒病還天天吃藥,時不時情緒崩潰的弱者”。

    

    “我有抑鬱症”這句話,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難以啟齒的事情。

    

    林零把這件事告訴過父母和管津文,還有沈凝、魏澄這兩位好友,除此以外再無他人,並且向來要求知情者嚴格保密。

    

    她就是飽受病恥感折磨的人。在她第一次住院之前,她連“因為抑鬱症而住進了醫院”這件事情都無比抗拒,甚至根本無法接受現實。

    

    “林零姐,我們不怕。你一定會康複的,到時候曾經傷害過我們的人,一定會付出應付的代價的。”魏澄一想到林零如今這副模樣,也有季筱在背後推波助瀾,就氣不打一處來。

    

    都說惡人有惡報,惡人自有天收。這些所謂的玄學,真的會成立麽?

    

    話說回來,季筱最近還真是過得不怎麽順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