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霧都孤兒(三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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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倫是閃米特人,據他自己推斷,他的父母應該都是閃米特人。他的出生地在坡蘭——那裏有大量的閃米特人聚集。
“上個世紀末,坡蘭被沙俄、普魯斯、奧匈三國瓜分,居住在坡蘭境內的大量閃米特人都成了沙俄公民。這使得沙俄成了歐洲閃米特人聚集最多的國家……
“到了這個世紀,沙俄境內的閃米特人接近五百萬。當然,和歐洲其他的大國一樣,在沙俄,反閃米特主義也開始流行、蔓延。沙俄皇帝親自帶頭,整治閃米特人。這樣一來,沙俄地區的閃米特人生活一下子艱難了起來。
“聽他說,他就是這個時期出生的。而他的母親,或許就是生活艱難的閃米特人婦女,被迫從事著不好的職業,以至於他從出生就被母親遺棄——被直接丟在了當地閃米特教區的一座教堂門前,所以,他連母親的麵都沒見過,父親是誰就更不知道了。
“十歲以前,亞倫都算是被閃米特教堂收養。但教堂的情況也很複雜,他算是半個童工,在教堂裏做一些苦力雜活,還有被教工虐待的經曆……總之,生活很是艱難……這也造成了他一直很排斥交際,對人的戒備心極強——據他說,在教堂生活的最後幾年,他都幾乎不再說話,以至於語言能力都無法得到鍛煉,成了今天這樣……
“再後來,沙俄皇帝迫害閃米特人的力度又增強了,大批閃米特人開始外遷,有的跨過大洋,去到了北美,有的去了東方,還有的,則繼續在歐洲流浪。亞倫所在的教堂也是在那時候被拆毀,十來歲的亞倫就從坡蘭逃到了日不落。
“好在他來到日不落後,由於會認幾個字,所以四處打工也有人收留。直到1年後,他在診所裏當學徒,才算穩定了下來,依靠自學進了學院……”
威廉太太眼神也隨之看向了正在和自己丈夫沉浸於學術的亞倫,溫和地說道:“很難想象這孩子是如何經曆過這些磨難而最終走過來的。當初我看到你的時候,其實多少也從你身上看到了亞倫的影子。你們都一樣沉穩、鎮靜,都有過在診所當學徒的經曆,都是學醫的好苗子……”
“……很感謝您和威廉醫生的關照。”周道安沒想到威廉太太把自己和“開膛手”聯係了起來,隻好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和這位殺神還真是脫離不開關係。
似乎是感覺到了背後有目光,亞倫也回頭看了一眼這邊。好在這時候周道安已經問了不少自己想知道的情報,便立刻停下了疑問,拿了外套和雨傘。這讓亞倫沒發現什麽異常。
出門之後的周道安思路已經很清晰了:
如果說之前他已經有七八分把握,把亞倫的種種情況對應上了開膛手傑克,那麽,剛才他從威廉太太那裏獲得的關於亞倫·科斯明基的信息,就讓他補上了開膛手“身世”的最後一塊拚圖——
外來的閃米特人,被疑似當賣身女的母親遺棄,被閃米特教堂收養,卻遭到了歧視和虐待(不要覺得19世紀的歐洲教堂收養小孩就一定會有個充滿慈愛的童年,相反,大多數的被教堂收養的兒童,都是被教堂當做是童工使喚的,甚至,教堂中的許多齷齪勾當,也降臨在這些孤兒身上,具體資料,可以參見近年來接連爆出的教堂醜聞,甚至可以參見世界名著《巴黎聖母院》。當然,並非所有教堂都是如此,隻是劇情需要,亞倫·科斯明基屬於不幸的那一類),這無疑導致了亞倫深刻的童年陰影。等到他成年後,有了一定的能力後,報複心滋長,做出激進的事,就有了動機。
同時,他還是醫學院的外科係學生,推崇“實踐”,在醫學院匱乏的可解剖資源限製下,自己崇拜的導師又被迫離職,同學圈子的排斥……外界的多重刺激,導致他必須找一個宣泄口……
接下來,或許是一次深夜的遊蕩,目睹了東區街頭黑暗的桃色交易,童年的陰影再次襲來……亞倫掏出了外科手術刀,用鮮血滿足了自己發泄的欲望,也由此發現了一種刺激的體驗,進而沉迷起來……
這無疑是對於亞倫開膛手身份最合理的推斷。
既然和開膛手有了聯係,那麽無疑不能放過這位頭號嫌疑人!此時雖然距離中午時間尚早,但如果自己跑一趟警局,找到弗雷德細說情況再回頭買好熟食,這個時間會超出預計很多——畢竟最大的一家熟食店,距離廉價診所也不過三條街的距離。來回超過1個半小時,警惕的亞倫難免不會生疑。
但眼下亞倫現身,就這麽放他離開?這個年代的抓捕可不像後世,知道了長相、姓名就能全國通緝。往往離開這個城市,抓捕力度就微乎其微了。
肯定要和警方那邊說一聲——周道安又想到了自己的任務。
他腳下一拐,朝另一條街走去。
兩條街之外,有一家規模中等的熟食店,關鍵是字號老,品種豐富。當然這並不是周道安選擇這邊的理由。
這條街的隔壁平行街,就是當初周道安看“招聘廣告”的地方。那裏的巡警是附近最多的,因為每天聚集在那條街的“外來務工人員”非常多,警方得著重管轄。
時間指向了8點,這時的街道已經熱鬧起來,一大早,街口的廣告牆下麵,圍觀者是最多的。不出意料地,那裏站著兩名巡警,專門負責招聘牆的治安——時常有些著急工作的人,為了競爭較少的崗位當場大打出手的。
周道安遠遠一看,心下一喜。在那裏巡視的警察,都是自己熟悉的麵孔——給警局當“義工”的那段時間,他刷了不少臉。其中有一個,正是和自己搭檔了很久的弗蘭克。自從哈羅德離職,弗蘭克失去了“跟班”的職務,被派遣到了一線。就職位而言,倒是談不上升降了。
周道安立刻快步向弗蘭克走了過去——那小夥正努力地維持著現場的秩序,直到周道安走到跟前才反應過來。
弗蘭克正要寒暄幾句,周道安已經擺了擺手,然後示意弗蘭克走到一邊,看了看四下裏無人注意,周道安才語速飛快地開口了:
“我是特意來碰你們的,很幸運,今天輪到你值勤。我那邊還有事,就長話短說了……”
周道安凝重的神色,讓弗蘭克有點疑惑起來,他點了點頭,示意周道安繼續。
“你能不能立刻回警局跟弗雷德?埃博林帶一句話?”
“很重要的事嗎?弗雷德最近都沉浸在‘開膛手’的案子裏,其它事務幾乎不過問……”弗蘭克遲疑地說道,畢竟他此時立刻返回警局,現場治安的壓力就大了,如果事情不緊急,他就得承擔擅自離崗的責任。
“就是那件事。”周道安點了點頭,“你隻要回去後告訴弗雷德,說‘你曾經在唐人街紅燈籠那裏看見的人已經現身了’,他就會明白!中午之前,都可以到威廉醫生的診所來……”
後半句,弗蘭克是聽不懂的。但是前半句“就是那件事”,還是能讓弗蘭克迅速反應了過來!
不用說,這件案子也是橫在弗蘭克心頭的一根刺!雖然他今時今日很努力地幹著本質工作,但沒什麽事務的優先級,在他心裏能超過把連環凶殺案的凶手抓捕歸案。
弗蘭克二話不說,幾乎立刻就掉轉身走了,丟下自己的同事一個人麵對著現場的喧鬧。
看到弗蘭克的幹脆,周道安悄悄噓了一口氣,然後加快腳步,返回了隔壁的那條有熟食店的街,按照四個人份量,買好了足夠午餐的菜肴。
接著,返回廉價診所。總共花費1個小時多一點,果然,當他進門時,威廉太太問起周道安去了哪裏買菜,周道安一邊“如實”回答,一邊注意到已經和威廉醫生暫停了討論的亞倫,目光正看向了這邊。
一番對答,加上熟食包裝上的標識,都證明了周道安的回答無誤。亞倫的目光又悄然地轉移了。
整個上午,受霧天影響,廉價診所依舊沒什麽病人上門,隻有個患牙疼的病人,威廉醫生看了一看後,把這當做“教學案例”讓周道安診治。而亞倫也在一邊看著——他對這種小病沒有什麽興趣,目光隻是看在周道安身上,似乎對這位“小師弟”的水平還比較關心。
周道安診視了一會兒,確認是牙齦內壁膿腫導致的,辦法很簡單——膿腫處開一個小口,放掉膿液,消毒處理,基本就可以對付了。
雖然是第一次治療牙疼,但周道安也並不怯場,一場治療下來,手不抖心不慌,還兼顧著一邊說話分散了病人的注意力,直到治療結束,病人都沒有遭受太大的痛苦。
威廉醫生在一旁看著連連點頭,還微笑著看向了亞倫,意思是——你看我這個新收的學徒如何?而亞倫也默默地點了一下頭,表示認可。
誰也不知道,周道安內心裏其實是非常焦急的——口信已經傳了出去,但他不知道弗雷德會什麽時候有所動作,他隻能在這裏監視著亞倫,一邊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