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校長聽了半天，大體聽明白了。

    這個村子邊有一條大河，傳說很多年以前，這裏經常發洪水，每年發洪水的時候，村子就要被淹一遍，田地、人口都要跟著遭殃。

    有一年，當時的村長從外麵請來了一位道士，道士在河邊做法以後告訴村長和村民:

    “這條河裏有條蛟龍，中秋的時候渡劫失敗，沒有成為真正的龍，所以每到中秋之時，就要鬧騰一番，所以會發大水，要想讓他安分一些需要每年給它祭獻一位十五歲的女孩”。

    從此以後，村子裏便多了一個不成為的傳統，每年都往河裏祭獻一名女子，而且要求相當嚴格，必須是十五歲、處子之身的女子。

    這個傳統一直延續了很多年，沒有人敢去探究是不是真的，隻是每年都照做著。

    所以這些年來，村子裏的女孩不少都遭了殃，有的比較幸運的，同齡人有好幾個，那十五歲這一年就可能幸存下來；不幸的，便被丟就進了河裏。

    雖然美其名曰是為了整個村子做貢獻，但是，又有幾個父母，願意送自己的女兒去死呢，所以有的人家生了女兒，可能馬上舉家搬遷，搬到別處去了。

    所以這些年來，村子裏的女孩越來越少，到今年，竟然一個適齡的都找不出來了。

    但是，眼下這位女扮男裝的，就是一位。

    她名叫懷英，從小母親便把她打扮成男孩，對外也說自己生了個男孩，隻因同年村子裏生孩子的人，隻有她一個生的女孩。

    而她的丈夫，又在她懷孕的時候就去世了，她沒有能力帶著孩子搬家，隻能想出這個辦法。

    雖然也順順利利地瞞了這麽多年，但是越臨近那個時間，她就越有種不踏實的感覺，這才有了今天這一幕。

    隻是懷英聽了，卻有些不以為然，她滿不在乎地說道：“別怕，娘，你看我瞞這麽多年，都沒有被人發現，怎麽可能偏偏現在就被人發現了呢。”

    母親還是不放心，她道：“我這心裏總是不踏實。”

    “哎呀，娘，您就放心吧，絕對沒事的。”說完，便推著她娘去做飯，“你快點做飯吧，我快餓死了。”

    沒有辦法，她隻能壓下心中的不安，去做飯了。

    兩人吃完飯，懷英便又扛著鋤頭，去地裏幹活了。

    老校長想了想，也跟著懷英去了地裏。

    同樣在地裏幹活的，還有好幾個和懷英一般大的小夥兒。

    幹了不一會兒，便聽見地頭傳來一聲清脆的叫喊：“懷英！”

    懷英停下來，抬頭看去，隻見一個妙齡少女從地頭跑過來，手裏還拿著一個水壺。

    她笑著跑到懷英身邊，幫她倒了杯水，遞給她道：“快停下來歇一歇，喝杯水再幹。”

    懷英將手中的鋤頭移到另一隻手上，接過女孩手中的水杯，笑著道謝：“謝謝你啊，阿娟。”

    “客氣什麽。”女孩毫不在意地回了一句，隻是笑容卻有些羞澀。

    老校長看到這兒，明白了，這女孩兒看來不知道懷英是女的，所以喜歡懷英。

    他抬頭往周圍看去，卻看到其他幾個小夥兒都停了下來，眼睛看著這邊，眼神裏流露出些許的妒忌。

    老校長了然，這名叫阿娟的女孩，長的是挺漂亮的，看來在村子裏頗受歡迎，所以被她另眼看待的懷英，也成為了大家羨慕嫉妒的對象。

    阿娟在這裏待了一會兒，便回家了，等她走了以後，老校長看到那幾個男孩對視一眼，壞笑了一下。

    其中一個看著特別高壯的男孩走了過來，挑釁地看了懷英一眼，接著壞笑道：

    “我說懷英啊，幹了就這麽久的活，熱了吧？熱了就脫下衣服來涼快涼快，可別中暑了。”

    懷英頓了一下，瞥了他一眼，接著一邊幹活，一邊淡淡道：“我不熱。”

    “不熱？你的衣服都濕透了，還說不熱？”

    那男孩兒說著，上下掃了懷英一眼，突然在他身上頓住了視線，他眯眼道：“你這胸前圍的是什麽？”

    老校長聽了這話，心中暗暗叫糟，隻見懷英後背的衣服都濕透了，隱隱透出了裏麵裹胸的布條。

    懷英聽了，連忙直起身來，扯了扯背上的衣服，怒道：“要你多管閑事？你不用幹活嗎？怎麽這麽多話！”

    男孩本來沒有多想，然而現在看到懷英生氣的樣子，和欲蓋彌彰的動作，頓時像發現了什麽新大陸一般，大聲嚷嚷道：

    “大家快來看啊！懷英竟然和女孩子一樣，身上穿著內衣呢？”

    被他這麽一嚷嚷，周圍好幾個男孩，也跟著圍了過來。

    懷英心中一慌，連忙抱著胸，怒瞪著男孩：“李壯，你——”

    那個叫李壯的男孩，指著懷英道：“我就說你怎麽從來不脫衣服，原來你有這種癖好，大家快給他扒了，我倒是看看你裏麵穿的是什麽！”

    說著，幾個男孩紛紛圍了上來，伸手去扒懷英的衣服。

    懷英劇烈地掙紮著，她整天在地裏幹活，力氣不算小，然而寡不敵眾，對方畢竟是幾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不一會兒，懷英便被控製住手腳，按在了地上。

    那名叫李壯的男孩走上前來，跪在懷英旁邊，把手放在懷英的衣服上，用力往兩邊一扯。

    “不要——”

    衣服被扯開，幾個男孩頓時都愣住了，他們不是傻子，知道他們所看到的景象，絕不是一個男孩該擁有的。

    懷英趁著他們發愣的間隙，用力一掙，掙脫開幾人的束縛，手忙腳亂地把衣服裹上，眼眶發紅地跑了。

    李壯被推倒在地上，還沒有回過神來，剛才看到的場景，仿佛還浮現在眼前。

    懷英跑到了家門口，她不敢告訴她娘，自己的身份被人知道的事，於是係好身上的衣服，擦了擦眼淚，調整好表情，才走了進去。

    晚上吃飯的時候，突然聽到外麵傳來敲門聲，懷英的娘去開門，卻看到外麵站了一群人。

    村長站在最前麵，表情看著十分嚴肅，他對著懷英的娘怒斥道：“你這個鼠目寸光的毒婦，全村的人都在為著今年沒有合適的女孩祭獻而發愁，你竟然將家裏的女孩給藏起來？如果真的找不到人祭獻，我們整個村子都被大水淹了，你負得起責任嗎？”

    懷英娘聽著村長的怒斥，愣了半晌，終於反應過來，自家女兒的身份被暴露了。

    她心中慌亂，顧不上探究是怎麽被暴露的，當下最要緊的，是要保住自家女兒的性命，於是她跪了下來，對著麵前的人哀求道：

    “村長，我求求你了，我就這麽一個女兒，你不能把她給淹死啊！她如果死了，我可怎麽辦啊？”

    村長看了她一眼，麵色沉痛道：“我當然知道你的難處，但凡村裏有其他的選擇，我都不會趕盡殺絕，但是今年沒有一個適齡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了個，總不能為了你們一家，犧牲我們全村的人吧。”

    村長說的道貌岸然，涉及到了全村的利益，所有人都群情激憤，個個都在討伐懷英娘。

    “懷英娘啊，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就你家的女兒是女兒，別人家的都不是嗎？之前那麽多的女孩，不都是自家的心頭肉嗎？”

    “就是啊！如果因為你一個人的自私，惹得河裏的蛟龍發了怒，淹了我們全村，你負擔得起嗎？”

    懷英娘看著一張張憤怒的臉，聽著一句句訓斥的話語，心中一片悲涼，但她還是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女兒去送死，於是裝作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麽，用力給所有的人磕著響頭。

    “我求求你們，不要把我女兒淹死，求你們了……”

    “嘭嘭”的聲音響起，不一會兒，懷英娘的額頭上，便一片血紅。

    這時，懷英突然跑了出來，她看著麵前的眾人，多少猜到了些什麽，但她顧不上許多，連忙跑到她娘麵前，要把她拉起來。

    “娘，你不要再磕了，快起來，別磕了！”

    看到懷英出現，村長頓時眼睛一亮，對著後麵的人命令道：“快，把她捉起來！別讓她跑了。”

    “不要，不要抓我女兒！”

    懷英娘連忙站起來擋著眾人，可是她一個人，哪能敵得過那麽多人。

    她被眾人強行拉住，隻能眼睜睜看著懷英被拖走。

    “娘……放開我……娘！”

    懷英娘看著被拖走的懷英，突然不知道哪來的力氣，她用力掙開眾人，跑到門邊，拎起鋤頭，便對著眾人揮舞下去。

    眾人急忙閃躲，不一會兒，她的周圍便空出了一片空地。

    村長見狀，急忙道：“快製止住她，別讓她亂來！”

    一人回道：“不行啊，村長，她已經瘋了，真的會打人啊！”

    村長氣急敗壞道：“她打你，你不會還手嗎？放心，是她不顧全村人的安危在先，打死不論！”

    有了村長的話，幾個村民頓時有了支柱，也開始拿起家夥，和懷英娘對幹了起來。

    懷英娘寡不敵眾，被眾人打倒在地，眾人手中的棍子無情地落在她的身上，她惹了眾怒，即使已經倒了，他們依然還是不肯放過她。

    “娘！你們不要打了……別打了！”

    懷英被好幾個人一起拉住，用力掙紮無果，隻能一邊哭喊，一邊求饒！

    然而人群太過混亂，不知是誰的棍子打偏了，竟然用力打在了懷英娘的頭上。

    懷英娘剛剛因為磕頭，頭上本來就帶傷，這一棍子下去，竟然生生被打斷了氣。

    “娘——”

    懷英一聲聲嘶力竭地呐喊，眾人終於鬆開了對她的鉗製，她猛地撲向她娘，她手忙腳亂地堵住她娘在不斷的往外滲血的傷口，手指顫抖地探了一下她的鼻息，終是趴在她的身上，哭了個肝腸寸斷。

    “娘……你不要走……你走了我怎麽辦！”

    老校長看到這場景，不忍地別過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