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莫遣假期更後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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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今陛下雖然早立太子,可大翊朝野內外都知道,太子上頭有兩位年長的皇子,一個仁厚守禮,一個文韜武略,都比這位尊貴的嫡子更能撐得起皇室的體麵。
這一日,二皇子趙王正在太寧宮陪皇帝點茶,父子二人相談甚歡。
皇帝溫笑道“宣兒,你這個點茶的功夫真是日益精進啊。”這樣寵溺的笑容,他給過二兒子傅廷宣,也給過三兒子傅槿寧,卻從未給過五兒子傅嵐宸。
趙王敦厚一笑“都是父皇教的好,孩兒還要多多學習呢。”
“過謙啦,幾個兄弟中,你的點茶功夫是學的最好的,父皇都看著呢。不過,在棋藝上,還是你三弟更勝一籌。”皇帝公平公正的評價。
“曹太傅說了,三弟的棋藝得父皇真傳,兒子自然比不上。”趙王如此說道,皇帝很是滿意。
皇後的嫡長子早夭,二皇子趙廷宣便是皇帝的庶長子。他有長兄的寬厚,也有長子的乖順,這樣好的品性,即便在國事上有些不足,皇帝自己都選擇了忽略這個缺點。
“陛下,齊王回京了。”太寧宮的大太監,元和站在屏風外,朗聲稟告道。
“哎呦,你看,剛說到你三弟,他人就到了。”皇帝笑著起身,趙王快速放下手中的活計,在一旁扶著。
“索性今日時辰尚早,不急於一時,你去告訴齊王,讓他回府休整一番,再進宮來稟報。”皇帝樂嗬嗬的吩咐道。
“是,老奴這就去傳旨。”元和麵帶喜色,應聲而去。
“點茶結束了?來,快給父皇倒一杯,讓父皇嚐一嚐。”皇帝看向昭王趙王,憐愛的說道。
趙王拱手笑道“是,孩兒這就去給父皇準備。”
聽著齊王公辦歸來的消息,看著趙王溫順懂事的樣子,皇帝心裏想,如果太子有他們的一半懂事能幹就好了。
皇帝一時竟將心裏話,悉數說了說來“宣兒你孝順,寧兒有能力,隻要你們兄弟和睦,多給底下的弟弟們做好榜樣,父皇就沒有什麽遺憾了。”
一旁收拾茶具的趙王,手上的動作微微一滯,隨即又溫順道“孩兒們還有許多地方,要跟父皇學習呢。”
皇帝藹藹笑著,又打趣了幾句。
永輝樓中,因為傅嵐宸今日進宮請安,回來的比往常要早很多,成鶴薇剛好過來請安,便問了一嘴“太子今日怎麽出來這麽早,平常不是用完午膳,皇後娘娘才讓回的嗎?”
傅嵐宸隨意坐下,若有所思道“今日齊王回京,進宮議事,孤擔心晚走一些,又要被喊去太寧宮,所以跟母後說,東宮還有事務處理,就早些出宮了。”
成鶴薇心中雖歎息這不是一國太子應有的心態,但她素來知道傅嵐宸的心誌,也從不惹他不痛快,隻在給傅嵐宸伺候茶水時,說道“聽說此次齊王從斕州返京,案情進展得頗為順利。”
傅嵐宸漫不經心的說道“這不是很尋常的事情嗎?齊王手段高明,就連孤的太傅也誇獎過的。”他似乎並不上心江東的案情。說實話,他也的確不上心。
成鶴薇坐在一旁,幾次欲開口,又顧忌些什麽,話都沒有說出口。
倒是傅嵐宸看懂了她,拉開書案下的抽屜,拿出一遝厚厚的信函,遞給她。
“這是?”成鶴薇接過,臉色一驚。
這是太子妃徐歸宜的生平所有事跡,都在信函上麵了,從出生地點年月,小時候生過什麽病,吃過什麽藥,哪年哪月哪日又去參加過什麽宴會,無一不細。
“鶴薇,看完之後,也該斷了不該有的念頭。”傅嵐宸難得極認真的說道。
成鶴薇眼眶微紅,拿信函的手略微有些發抖,待到她仔細的看完了最後一個字,閉上雙眼,斂住鼻息。
許久後,她長歎了一息,複又睜開眼睛,用手擦拭眼角的濕潤,繼而笑道“我以為殿下早已超凡脫俗,必不會為魚目混珠。卻原來也會和我一樣,為了一雙相似的眼睛,特意派人去了斕州。”
說完,她還特意揚了揚手中那一遝厚厚的信紙。
這話若是換作旁的任何人來說,傅嵐宸都不會讓她安穩的坐在永輝樓。可成鶴薇不一樣,她是他們的青梅竹馬
傅嵐宸不理會她的譏笑,反而正色說道“忻州一事,孤已經知道了。”
成鶴薇笑容一滯,習慣性的握緊雙手。
“三叔的確犯了錯,皇後娘娘願意出手相助,那麽作為交換條件,我嫁進東宮,理所應當。”她說話的聲音冷的出奇。
“按照你我的情分,你為何不來找孤,卻去求母後?”傅嵐宸納悶道。
誰知成鶴薇卻突然一陣失笑,朗聲道“嗬嗬,太子殿下,成家與東宮幾時有過什麽情分?這些年來,嫡庶之爭演變的如此厲害,我四叔可從來沒有為東宮說過一句話。你忘了嗎?”
傅嵐宸麵容冷峻,開口道“成國公身上擔負著二十萬北境軍,本來就該以民生為念,他不應沾染這皇權的汙濁之氣。”
成鶴薇神色複雜的直視著傅嵐宸,若不是她親耳聽到,恐怕沒人會認為,玩世不恭的太子殿下,也會說出來這樣顧念民生的話。
成鶴薇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景色,秋風漸起,樹葉的黃色已經壓過青色,喃喃輕道“當年不肯嫁東風,無端卻被秋風誤。”
當夜傅嵐宸便被皇帝急召進了宮,彼時徐歸宜正在淳徽殿中,靜靜聽著盧至柔彈奏一曲《瀟湘竹》。
殿外,清光皎皎,月色溶溶;殿內琴聲錚錚,燭火幢幢。
吳嬤嬤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這一片靜月,隻見她的身影從屏風後穿過來,人未站定,急聲道“太子妃,大事不好了,殿下被召進宮了。”
琴音乍停
盧至柔先去看徐歸宜的臉色,隻見她微一坐直身子,似要起身,不待襲月上前,盧至柔已經快步走到徐歸宜的身邊,攙扶著她走下湘妃榻。
“可是江東的案子,已有了結論?”徐歸宜話音沉沉。
吳嬤嬤雙手攏在袖套裏,交織著握在一起,推測道“想是如此,但是不知道為何,陛下突然召了我們殿下進宮,還是元和公公親自來傳的口諭,奴婢稍稍打探了一下,陛下在太寧宮似乎動了怒。”
聞言,盧至柔扶著徐歸宜的手也不免收緊了些。太子殿下何時懂得如何熄滅陛下的怒火了?一般他在皇帝跟前,還能不惹怒皇帝,已是大幸。
徐歸宜輕輕拍了怕盧至柔的手,道“先別擔心,一切還未可知,興許是陛下另有打算呢。”
盧至柔這才意識到自己抓的有點重了,連忙鬆開手,愧疚道“太子妃恕罪,妾身失禮了。”
說罷,又看了吳嬤嬤的臉色,福身道“時辰不早了,妾身就先回鍾南苑,明日再來給太子妃請安。”
徐歸宜知道吳嬤嬤還有話要說,便也不留盧至柔了,隻叮囑道“好,你去吧,路上當心些。”
待到盧至柔一走,吳嬤嬤上前兩步,遞給徐歸宜一個信封,低聲道“太子妃,這是元和公公到之前,皇後娘娘派人送來的信函,說是給您的。”
徐歸宜狐疑的接過,打開信封,又聽到吳嬤嬤說道“這信函來的很急,奴婢剛拿到手上,元和公公就到了。所以奴婢心裏很是不安。”
徐歸宜一抬手,示意吳嬤嬤等她看完信函,再說她心裏的不安。
湘妃榻旁邊各有一對玉勾雲紋宮燈,燈火明亮,將徐歸宜的身影投射在那幅牙雕三陽開泰圖屏風上,身影昏暗,身影主人的臉色更昏暗。
此時殿內,隻剩了吳嬤嬤和襲月兩人陪著徐歸宜,事關重大。
徐歸宜看完信,抬頭看了看吳嬤嬤,突然想到此時長秋宮中,皇後的臉色隻怕比吳嬤嬤更著急,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她冷然開口“江東此案順利,洪州、景州、青州、衢州的各府官員,但凡犯了案的都在齊王的生死薄上了。齊王殿下如此出眾,想必是召太子進宮學習去了。”
襲月不懂,吳嬤嬤自是懂了。齊王但凡辦成個什麽事,陛下最喜歡當著太子麵,褒獎賞賜了。
聽到徐歸宜這麽說,吳嬤嬤心裏本來舒了一口氣的,可是餘光瞥到那一撮信紙,被徐歸宜死死的攥在手心,就差點快捏碎了。
心下一沉,腦子轉的飛速,是不是忘了什麽重要的細節?
不對,少了一個,吳嬤嬤抖聲問道“江東五郡,不是還有一個斕州?”難道是斕州的情形最不好嗎?
斕州若是出了大事,東宮勢必也會受到嶽家累及。
徐歸宜將蹂躪的不成樣子的信紙遞還給吳嬤嬤,神情莫名的笑了笑“嬤嬤不用擔心,斕州無礙。”
吳嬤嬤這下終於放心了,襲月懸著的一顆心也徹底放下了。
“你們都下去吧,本宮想歇一歇。”徐歸宜道。
“是,奴婢告退。”二人一起退出屏風外。
徐歸宜撐著身子,無力的靠在湘妃榻上,隻覺頭疼欲裂的厲害。這場狂風暴雨,今夜隻還在太寧宮裏,明日怕是整個光淩都要殃及了。
皇後大概有好長一段日子,睡不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