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是非對錯無憑借
字數:6612 加入書籤
見遲清野不為所動,他繼續賣力道:“可憐他一個老人家……”
“行了,你少道德綁架我,你要真心疼他,就不會讓他下廚。”她回身坐起,神情倔強而漠然。
“他沒告訴你,我現在更喜歡上百克拉的鑽石嗎?哼。”遲清野說完後,一臉不屑地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她早早就醒了,卻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精神萎靡的發著呆不願起來,對這個陌生的地方也並沒有任何探索的欲望。
“好,我記住了。”他無奈地笑了笑,又歪著頭輕聲問道:“但是你現在,是不是該起來吃點東西了呢?”
“不餓,不吃,出去。”她冷漠明了地拒絕道。
清晨,灰色天際預示著春日尚遠。
洗漱完畢,她又坐回輪椅上,似挑釁地說道:“嗬,我就看你能耐著性子伺候我多久。”
“我也想看你能耍無賴多久。”被她氣笑的蘭淨珩一邊推著輪椅往外走,一邊留意著她的情緒變化。
遲老爺子送她的貓剛死,而大管家也年過大半百,這些都正好用作借口來拿捏她。
不能給她太多一個人獨處的時間,不能放任她不吃不喝的睡覺,必要時采取強硬措施。
“小姐,請坐。”大管家早已把粥端上了餐桌,看著從輪椅上起來,坐到餐桌椅上的遲清野,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難得今天能主動配合。
可扭頭又看到蘭淨珩往相反的方向走去,大管家不禁問道:“蘭先生,你不吃嗎?”
他看了眼手機,回頭莞爾道:“你們先吃吧,我還有場視頻會議要開。”
“好的。”大管家深知他為了遲清野耽誤了多少寶貴的時間,遂表示理解地點了點頭。
隨後,他又倒回來從冰箱裏拿了袋麵包,便往書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遲清野頹喪地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若有所思,剛要往嘴裏送一口大蝦仁,就被大管家攔了下來。
“小姐,您得先吃藥再吃早餐,請謹遵醫囑。”大管家貼心地將藥遞了過來。
“知道了。”遲清野接過藥,幹脆利落地往嘴裏倒,淺抿了一口水,神情有些頹靡地看著那碗粥,再一次陷入漫長的發呆期。
這些精神藥物,一旦吃起,將與嗬欠為伴,反應也會跟著慢下來,若是病情沒有好轉將長期服用,反複在副作用的痛苦裏掙紮,所以她內心的抗拒並不是沒來由的,一死永逸最為簡單。
吃完早餐,大管家便陪她下棋,可因為藥物作用使她困倦又睡不著,注意力難以集中在棋局裏,最後悶悶不樂道:“我不想下了。”
“好的,那您現在想做什麽,鄙人陪您。”大管家早已司空見慣,遂善解人意道。
“不必了,你去休息一會兒。”
她垂下排扇般的羽睫緩緩起身,然後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隔著門,隱約聽到裏麵的說話聲,她沒有敲門,而是輕輕地扭動門把手,發現門沒鎖,便直接將門推開後走進去又輕輕關上,在蘭淨珩詫異的目光下,坐到了他的桌子對麵。
她神情有些懨懨,嘴邊卻含著似有似無的笑意,輕瞥了眼桌上吃了一半的麵包,沒有說話。
蘭淨珩沒有因為她的突然闖入而被打亂節奏,視頻會議依舊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也許是太久沒有接觸財團核心,他們在會議裏談及的東西,遲清野聽得一知半解。
原本是想來搗亂的,但最後變成了旁聽。
不鎖門,也不驅趕,他的信任也很透明。
這過程多少有些無趣,聽得她昏昏欲睡,不似方才那般困倦又睡不著的煩躁,催眠效果甚好。
不知過去多久,她坐在椅子上打起了盹,隻聽見“啪”的一聲,蘭淨珩將電腦合上,眉眼帶笑地看著她,“很無聊嗎?”
看來是會議結束了,她揉了揉眼睛,“你覺得呢?”
“那走吧。”說著,他起身理了理衣袖。
遲清野一臉狐疑地凝視著他,“去哪?”
“做些能讓你打起精神的事。”
蘭淨珩主動牽起她的手往外走,給她戴上帽子和手套,裹得嚴嚴實實的,在大管家的百般叮囑下快速出門。
提前聯係人準備好的馴鹿拉雪橇,將他們帶到了隔壁的黃金村,參與淘金。
遲清野從未想過親身體驗沙金的采集,全程一臉懵逼,事後卻又意猶未盡。
緊接著他們又騎著雪地摩托,乘坐上破冰船,邊吃午飯邊感受震撼。
下了船已是傍晚,蘭淨珩看著依舊灰暗的天空,給大管家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要晚點回去,不用等他們吃飯了。
待他掛了電話,遲清野才開口問道:“你又要帶我去哪?”
“吃晚餐,然後再給你看個好東西。”他欣然而有喜色地說道。
她勾了勾嘴角道:“你花樣還挺多。”
“環遊世界的夢,你不是也有過嗎?”他粲然一笑道。
關於遲清野小時候的事,都是大管家偷偷告訴他的,想著應該對病情的治療有幫助,如果還能被實現那就更好了。
“戒了。”她那雙淡漠的眸子亮起了一瞬,又很快的熄滅了。
他看著遲清野落寞的神情,忽地溫柔一笑道:“我給你續上。”
隨後,他們來到位於世界最大的煙熏桑拿浴場的桑拿餐廳,共進舒適的晚餐。
遲清野吃得很少,因為遊玩的過程中,蘭淨珩依舊掐著點讓她吃藥,副作用讓她時而清醒時而萎靡,很難盡興。
結束了晚餐,蘭淨珩帶著她去到了看夜景絕佳的玻璃穹頂屋。
這是一種鑽石形的玻璃房子,裏麵還帶有衛生間,旅客可躺在暖暖的床上觀賞神奇的北極光。
原本就感到疲倦的遲清野身子一沾到床,睡意便愈來愈濃,但看著天空那燦爛美麗的光輝,又不舍得閉眼,眸中不禁流露出讚歎之色。
蘭淨珩看著她那副糾結而懊惱的模樣,臉上的笑意無比濃鬱。
“你要是喜歡,今晚就不回去了,怎麽樣?”他慢條斯理地問道。
她仰著頭注視夜空,略有些失落地說道:“管家會擔心的。”
他的視線一直停留在遲清野的側臉上,明悅而欣然,“但是看到你那麽的開心,我也不忍掃興,還真是為難呢。”
“所以呢?”她轉過頭來看著蘭淨珩的眼睛,淡然問道。
“是我一開始的治療思路就不對,應該早點帶你離開那裏。”他微微低頭聊博一笑,好似在自言自語,“世界那麽大,確實值得來看看。”
她仿佛無意一般,神色間卻又是深以為然,隨後緩緩道:“從很久以前開始,這些對我來說就已經不重要了。”
一絲情緒染上眸子,還未被瞧個仔細便退得一幹二淨,他摸了摸鼻子,輕言淺笑道:“生活裏有一點我不是太喜歡,就是它總讓更懂事的人來承擔糟糕的感受和結果。”
“你覺得我懂事嗎?”她水波不興地問道。
他認真而篤定地答道:“當然。”
“可那又如何?”她眸光微不可察的顫了一下,抱著膝蓋淒然一笑。
蘭淨珩眼眸裏蘊著暖暖的溫柔,可眉間卻有著化不開的悲憫,“遲清野,人活著本身是沒有意義的,是這世間的花香飛鳥賦予的美好,值得我們去探索與發現。”
“你對於大管家先生、遲硯書和遲博川而言,是最珍貴的親人,也是他們守護遲氏財團的動力。”他由衷地說道。
“那你呢?”遲清野向來不適應溫情對話,總忍不住雞蛋裏挑骨頭,“我對你來說,是如何的偉大而隱秘?”
“你是我發自內心崇拜過的人。”蘭淨珩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哈?”她不可置信地重新打量眼前的這個男人。
“你三番兩次想弄死自己,卻有那麽多人拚命阻止,由此可見你人緣是有多麽的好,多麽的幸運。”蘭淨珩一本正經地解釋道。
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後“噗”地一聲破顏一笑,說不出笑點在哪裏,可就是樂得不行。
見到她那純粹的笑顏,蘭淨珩神色間透著久旱逢甘雨般的滿足,輕聲道:“感謝你的存在,豐富了我那隨波逐流的人生。”
“光謝沒有用,來點實際的。”遲清野趁火打劫道。
“你想要什麽?”蘭淨珩已經做好了被剝削的準備。
“我困了,借肩膀一用。”她微微揚起下頜,唇畔隱含笑意。
他拍了拍自己那厚實的肩膀,笑道:“記得好評。”
遲清野斜著眼睛白了他一下,然唇邊笑意不減,倚靠著寬厚的胸肩上,在繁星裝點、北極光燦爛華麗的天空下安靜入眠。
蘭淨珩微微低頭看著她那恬靜的睡顏,臉上溫柔而欣慰的笑容綻放到了極致,不禁輕聲歎道:“我喜我生,獨丁斯時。”
眼看再磨蹭下去,就要錯過早餐藥時間了,於是蘭淨珩直接過去,想要將她拉起來。
不肯就範的遲清野原本是打算使用擒拿,將對方壓製住,不曾想蘭淨珩早已今時不同往日,直接破解了她的招式,還順勢給她套了件外套。
隨後,他還拉來一把輪椅,把遲清野抱到輪椅上推到衛生間裏洗漱。
“打工人?”她眉頭微蹙,臉上罩著一層清肅。
“嗯,給自己家打工。”他抿嘴微笑,不失禮貌地點了點頭。
“……”她頹唐地倒頭躺下,不想說話,昨天的配合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今天繼續祈禱疾病能戰勝自己。
蘭淨珩單手插著腰,眼神裏帶著一絲無可奈何的寵溺,輕言淺笑道:“起來吧,我去幫你把牙膏擠好。”
說完,他轉身進到衛生間裏,給遲清野擠牙膏,熱毛巾。出來後看到她還一動不動的躺著,不禁好氣又好笑道:“還不起?”
蘭淨珩雙掌一合,愉快道:“有道理,那從今天開始都由我下廚,還麻煩你心疼心疼我這個打工人,賞個臉按時吃飯怎麽樣?”
“唉。”蘭淨珩先是歎了口氣,又突然佯裝出一副為難而不忍的模樣,浮誇道:“可是大管家先生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熬粥,現在正腰酸背痛的等著你去吃呢。”
她坐在輪椅上,依舊動都不動的看著鏡子裏那站在自己背後的蘭淨珩,眼神裏透著戲謔的意味。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直到大管家敲門進來,問了聲“小姐,您洗漱好了嗎?”,遲清野才開始動手刷牙洗臉。
這時,一陣沉悶的敲門聲打破了這份寧靜,她厭煩地扯過被子把頭蒙上,繼續躺屍。
不一會兒,門被輕輕地打開了,有人躡手躡腳地走到床邊,往她手上戴著什麽東西。
感覺不到饑餓,大概離死亡越來越近了吧。
想到這裏,她又閉上了雙眼,祈禱著自己能一睡不醒,沒有痛苦的離開這個世界。
遲清野猛地將手抽回一看,居然是一隻可定位的兒童電話手表,還是馬卡龍粉,頓時暴躁道:“這是什麽鬼?”
“你的新通訊工具。”他微微低頭,眉眼間帶著暖暖的笑意,“大管家先生說你小時候最喜歡粉色的手表,所以我就特意讓人定製了一枚,大小剛好呢。”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