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兵發河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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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位將軍斬獲敵將首級,壯我軍威,朕心甚慰!”

    柴榮爽朗大笑,揮手示意侍者奉上酒水。

    “來!朕敬你二人一杯!”

    潘美和曹彬急忙單膝跪地謝恩,起身端著酒杯稍稍側身,君臣三人舉杯共飲!

    曹彬抱拳道:“啟稟陛下,此番能斬殺敵將,一賴陛下洪福,二賴朱軍使指揮得當,縝密部署,末將隻不過依照軍令行事,不敢貪功!”

    潘美也道:“大功首推朱軍使,換作別人去,張元徽和耶律敵祿送上門來,怎麽著也能啃下塊肉來!就是可惜放跑了劉崇,這廝胯下黃騮馬跑得倒是快,契丹人送他匹好馬,就是擔心這老家夥腿腳慢逃不回太原!”

    潘美一通嚷嚷,惹得帳中眾人哄笑。

    柴榮笑道:“你二人倒也厚道,還不忘幫朱秀說好話,生怕朕虧待了這小子。”

    潘美嘿嘿道:“朱軍使神機妙算,白白送了我二人一場大功,當然得投桃報李,以免被他記恨,將來有好事不念著我們!”

    潘美故意揶揄道:“陛下也知道,朱軍使氣量可不怎麽樣,得罪了他,少不了要遭刁難!”

    朱秀大翻白眼,這廝越說還越起勁了。

    柴榮哈哈大笑,指了指朱秀道:“聽見沒,人人皆知你這家夥有些小心眼!”

    朱秀一臉無辜樣:“陛下冤枉微臣了,臣向來謹小慎微,與人為善,從不主動招惹是非!”

    此話一出,站在靠近禦帳門口的趙匡胤等人皆是大翻白眼。

    韓重贇更是忍不住啐了口,低聲罵咧:“臭不要臉!”

    在他們看來,朱秀的話隻說了一半,另外一半就是一旦招惹到他,這家夥就會像水蛭一樣,不把血吸飽絕不鬆口!

    韓重贇對此體會最深,當初他踹了朱秀屁股一腳,就被這家夥唆使人當街痛毆兩頓,還被一再降職,在殿前親軍舉步維艱。

    若不是趙匡胤及時拉他一把,早就被逐出禁軍。

    笑罷,柴榮特意命人搬來馬紮,讓潘美和曹彬入座,位次就排在朱秀之後,比擠在禦帳門口處的趙匡胤幾人靠前得多,以示對二人立功嘉獎。

    稍作考慮,柴榮看了朱秀一眼,沉聲道:“自朕與諸位率軍進入澤潞以來,我軍兵鋒所指無往不勝,巴公原之戰大破北漢兵,嶺、凋黃嶺伏擊成功,斬獲敵將首級,屢次大勝,皆賴三軍齊心,將士用命,揚我朝軍威,叫北漢賊軍和契丹胡虜不敢小視我大周!”

    帳中眾人不由自主地挺直脊梁,昂著頭,從皇帝陛下的話裏感受到莫大榮耀。

    柴榮環視眾將,“故而,朕決意發兵太原,乘勝追擊,一鼓作氣滅亡北漢!”

    對此眾將領早有猜測,但等到柴榮親口說出這番決定時,眾人還是麵麵相覷。

    大部分人都覺得,這次倉促出兵抵禦北漢契丹聯軍南侵,能夠大勝一場已經是不容易,又得益於朱秀妙算,在嶺和凋黃嶺斬殺張元徽和耶律敵祿,到手的戰果已經極其輝煌,可以見好就收,沒有必要反攻太原。

    畢竟從兵馬整備到糧草轉運,周軍並沒有做好攻滅北漢的準備。

    見眾人不說話,柴榮瞪了朱秀一眼,幹咳道:“朱秀,你和劉詞老將軍都管後軍,押送糧草,你來說說,軍中糧食還剩多少?”

    朱秀無奈,柴榮這是要他配合唱雙黃,堅定將士們北伐信心。

    猶豫了下,朱秀老老實實地道:“據統算,現有糧食足夠我四萬大軍吃一個月”

    沒等他說完,柴榮當即道:“一個月時間,足夠我軍推進到太原城下!朕對我大周將士有信心!不知諸位,可有信心隨朕徹底贏得這場滅國之戰?”

    皇帝如此問,哪個敢說沒有信心,李重進第一個站起來道:“我軍士氣正盛,一個月時間足以滅北漢!”

    史彥超緊跟著道:“臣願領一軍為先鋒,打通前往太原道路,恭迎陛下聖駕到來!”

    李重進瞪眼道:“我說史將軍,你如此搶功可不地道!我先說話的,這先鋒當然是我來當!”

    史彥超冷哼道:“末將一生惡戰無數,此去太原凶險難料,還是讓末將來當先鋒,李郡公在後協助便好!”

    李重進大為惱火,攥緊拳頭道:“你能打惡仗,我就不能?”

    史彥超豹眼圓睜,虎背熊腰的模樣著實嚇人,偏偏李重進也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渾人,二人相互怒視各不相讓。

    開戰以來,一直不顯山露水的高懷德也有些坐不住,也想爭著當先鋒。

    他一開口,向訓、趙匡胤、曹翰、曹彬皆是表態爭當先鋒,最後連潘美和張永德也嚷嚷起來。

    禦帳內上演了一出群情洶湧,戰意高昂的場麵,柴榮倍感振奮,隻覺得將帥一心,士氣可用!

    朱秀身旁的老將軍劉詞低聲道:“你怎麽不勸陛下班師回朝?一個月時間,就算打到太原城下,如果無法破城,我軍糧草不濟,又該如何?”

    朱秀苦笑道:“該說的在下都說了,可陛下不聽,又能如何?陛下心意已決,再難改變。”

    “唉~”劉詞歎口氣,渾濁老眼滿是憂慮。

    打不下太原城,周軍北伐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勞。

    可太原城豈是好打的?那可是天下間數得上的雄城堅城之一。

    柴榮謔地起身,熠熠目光從眾將身上一一掃過。

    “傳朕旨意,令天雄軍節度使、衛王符彥卿為河東行營都部署,知太原行府事,以澶州節度使郭崇為副部署,從磁州出兵,走峻極關進逼遼州!

    令河中節度使王彥超、陝州節度使韓通出陰地關進逼汾州!

    侍衛馬步都虞候李重進為行營都虞候,宣徽南院使向訓為行營兵馬都監;

    史彥超為先鋒都指揮使,領步騎兩萬先行出發,趕赴遼州與符彥卿部匯合;

    劉詞為隨駕都部署,張永德、朱秀為副部署,白重讚為隨駕都虞候,領親軍護佑左右!

    趙匡胤擢升殿前都虞候,領嚴州刺史,隨駕聽用!”

    禦帳座次靠後處,趙匡胤大踏步上前,重重跪倒,身上甲葉叮哐作響:“臣趙匡胤誓死報效君恩!”

    他低垂的眼眸裏閃爍灼灼光芒,這一步升遷至關重要,從此後,他就算正式進入大周禁軍高級將領行列!

    柴榮笑著勉力幾句,讓他起身。

    朱秀瞥了趙匡胤一眼,他身後眾人,馬仁瑀、韓重贇、張瓊、楊信等人皆是興奮不已。

    趙大,終究還是坐到了殿前親軍高階將領的位置上。

    頓了頓,柴榮看向潘美和曹彬,笑道:“潘美升虎翼軍右廂都指揮使,任先鋒步軍指揮使,隨史彥超領大軍先行!

    曹彬賜爵長子縣公,隨駕聽用!”

    潘美喜滋滋地抱拳大喝道:“末將謝恩!”

    曹彬眉梢輕動,看得出極力壓抑心中激動,“臣曹彬謝陛下洪恩!”

    他還不忘感激地看了眼朱秀,如果沒有凋黃嶺斬殺耶律敵祿的功勞,他不可能一下子得到縣公爵位。

    朱秀微笑頷首,曹彬這家夥少年老成,向來喜怒不形於色,這次斬殺契丹大將立下大功,直接獲封縣公爵位,倒是讓他心中歡喜激動之色溢於言表。

    潘美和曹彬,成了巴公原大戰後首先獲得封賞升官的二人。

    柴榮肅然大喝道:“望諸位再接再厲,朕期盼著與諸位在太原城下再見!”

    眾人齊聲道:“兵發河東,掃滅劉賊!”

    禦帳軍事會議結束後,數道詔令由武德司察子分別送往磁州和晉州。

    潞州這邊,史彥超先鋒大軍加緊調動,不日啟程北上。

    如朱秀所料,柴榮沒有對李筠作出懲罰,命他繼續留守潞州,安撫民生,整頓軍備。

    攻滅河東的軍事目標定下,也讓眾將士初步形成統一思想,按照部署,一個月內,周軍要推進到太原城下。

    這日朱秀打點好行裝,準備到先鋒軍中找史彥超和潘美,在大營門口撞見趙匡胤一行。

    “在下見過趙都虞候!”朱秀嬉笑著翻身下馬。

    趙匡胤也從馬背一躍落地,身後眾人下馬見禮,唯獨韓重贇扭頭不理,被楊信和張瓊把他拽下地。

    趙匡胤笑道:“賢弟故意取笑愚兄,你我兄弟私下裏可不講這些虛假客套!”

    朱秀笑道:“趙大哥做了殿前大將,回開封可別忘了擺宴請客!”

    趙匡胤爽快道:“好說好說!到時候我在家中設宴,咱們弟兄一醉方休!”

    馬仁瑀插話道:“朱縣公獻計有功,等回開封必定受賞,也該請客!”

    朱秀一副摳摳搜搜的模樣,搖頭道:“在下這點微末小功,哪敢跟趙大哥相比!仁瑀兄弟不厚道,想幫著趙大哥吃窮我家!”

    馬仁瑀捧腹嬉笑,趙匡胤笑罵道:“開封誰不知道你小子家底殷實,還敢裝蒜哭窮?”

    朱秀搖頭如撥浪鼓,唏噓道:“近年來生意難做,小弟虧損嚴重,就差典賣家當了”

    說笑了一陣,趙匡胤道:“你老實說,軍中糧草當真夠一月之用?”

    朱秀道:“軍機重事,自然不假!”

    趙匡胤琢磨道:“一月時間,不多不少,如果戰事順利,倒是有可能打到太原城下。”

    朱秀撇嘴道:“趙大哥莫非忘了契丹人?他們可不會坐等周軍滅漢。”

    趙匡胤濃眉緊皺:“不錯,契丹人確實麻煩,一旦插手,變數可就多了。”

    趙匡胤見四下裏無外人,攬著朱秀肩頭笑道:“兄弟,依你之見,契丹人若馳援北漢,當走哪條道?”

    朱秀道:“這還用說,一旦周軍北上,劉崇必定放開雁門關,請契丹人南下,過代州入猩口,走陽曲援太原!”

    趙匡胤笑道:“當真如此肯定?”

    朱秀撇撇嘴,“十有吧!”

    趙匡胤哈哈一笑,拍著他的肩頭:“愚兄也是同樣的猜測!”

    趙匡胤比朱秀略高一截,朱秀瞥他一眼:“怎麽,趙大哥技癢,想請旨出戰?”

    趙匡胤摩拳擦掌:“契丹人若來,怎麽著也得會會!話說耶律敵祿已死,還不知契丹人會派誰領軍援救北漢。”

    朱秀攤攤手:“這事兒哥哥還真別指望我能猜到!契丹南院大王耶律撻烈不是一般人物,麾下可謂猛將如雲,派誰出戰都有可能!甚至耶律撻烈親自率軍南下也不奇怪!”

    趙匡胤一驚,“為救劉崇,南院大王親自統兵,這不太可能吧?”

    “說不準,反正我認為北漢好打,太原城難破,契丹人更不好對付!”朱秀正色道。

    趙匡胤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朱秀牽馬準備入營,瞟了眼韓重贇,突然嬉笑道:“我記得之前有人說,如果潘美和曹彬伏擊成功,願意把腦袋砍下來給我當夜壺用!在下砍頭的功夫差了些,不知誰能幫幫忙?我帳中正好缺個夜壺”

    韓重贇麵色如豬肝,牙齒咬得咯咯響,滿眼怨毒怒視他。

    張瓊和楊信麵露苦笑,無奈地看著趙匡胤。

    “賢弟,玩笑之言,莫要當真!”趙匡胤隻能苦笑著從中說和,總不能真讓朱秀砍了韓重贇腦袋。

    朱秀笑了笑,正色道:“趙大哥的為人、能耐小弟自然是佩服的,張都頭、楊都頭兩位也是豪傑人物,仁瑀兄更不用說,就連陛下也親口誇讚。

    隻是有的人啊,本事不大,口氣不小,寄人籬下還不知道夾著尾巴做人,非得處處丟人現眼!”

    韓重贇氣得一股熱血直衝顱頂,攥緊老拳就要衝上前教訓朱秀,被張瓊楊信二人死死摁住。

    朱秀輕蔑地瞥他一眼,那眼神更是讓韓重贇暴跳如雷。

    趙匡胤無奈道:“賢弟嘴下留情,就當賣愚兄一個麵子。”

    朱秀笑道:“趙大哥開口,小弟豈能不從?不過小弟有言在先,今後誰再敢大放厥詞挑釁我,本縣公一定不與他善罷甘休!

    畢竟,就連陛下都知道,我這人氣量不大,誰敢招惹我,必教他知道厲害!”

    趙匡胤苦笑,抱拳道了聲謝。

    朱秀不再理會韓重贇,衝著馬仁瑀笑道:“多謝仁瑀兄為在下仗義執言!回到開封,在下做東,萬請仁瑀兄務必賞臉!”

    馬仁瑀愣了愣,忙抱拳道:“朱縣公客氣了”

    朱秀又朝張瓊楊信二人揖禮,牽著馬進了大營。

    馬仁瑀一臉湖塗,不明白為何朱秀要對他當麵感謝,還表示回開封要請他飲宴吃酒。

    韓重贇掙脫二人,怒氣衝衝地喝道:“馬仁瑀,你我私下裏說的話,為何告訴朱秀?”

    馬仁瑀皺眉道:“你什麽意思?我跟朱縣公說了什麽?”

    韓重贇怒不可遏:“你心裏明白!否則那小子豈會說那樣的話?”

    馬仁瑀冷冷看著他:“你懷疑我把你私下裏辱罵的話透露給朱秀知道?”

    韓重贇咬牙滿臉凶狠:“怎麽,敢做不敢認?”

    馬仁瑀冷笑一聲,扭頭離去:“不可理喻!”

    韓重贇還要追上前怒罵,被趙匡胤怒斥聲喝止:“夠了!閉嘴!”

    張瓊楊信相視無奈,這下子,馬仁瑀和韓重贇之間的裂痕,隻怕再難修複了。

    趙匡胤濃眉擰緊,深深看了眼朱秀離去的方向,麵色漸漸陰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