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八章 冰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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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主,犯上之風不可助漲,必須封禁丞國的水影戲。”
“禁得了嗎?”
金蛟宮內,盧通、章橋相對而坐。
章橋道:“可以。智殿、義殿一起頒布禁令,把施展、攜帶、觀看等,全部列入刑罰。”
盧通笑著搖了搖頭。
“章殿主,你曾說過萬物如水,難道不明白水是堵不住的。”
章橋神色鄭重,道:“國主,此乃毒水。”
“這麽嚴重?”
盧通有些不以為意。
章橋道:“國主認為普通百姓為什麽喜歡看‘火燒元嬰’?”
“元嬰真人實力強橫,拿得多、占的也多,普通人實力低微,受過他們的‘欺負’,所以看到真人遭了報應,心裏痛快。”
“這正是毒之所在。”
章橋痛聲道:“行不配位,必召災禍!水影戲順應人心所求,必然迅速流傳,可是也迷亂人心,顛倒強弱,繼續傳播下去,必然引出禍患。”
盧通正色幾分。
良妖正國傳法數百年,可是時至今日,仍然有許多人傻頭傻腦、不明道理。
順心則喜、不順則怒、聽之則信、信則盲從……這些人若是一時腦熱,再碰到有心人煽動,幹出什麽蠢事都不稀奇。
“去吧。”
“是!”
半個月後,章橋進入紫氣殿,道:“國主,水影戲已經全部封禁。除了我們,濟國、杖國等也全部禁止水影戲。”
“嗯。”
盧通應了一聲,繼續沉入修行。
章橋道:“還有,索橫邁已經證實為真,他還沒有死,至今仍在丞國的黃口穀被日夜灼燒。”
盧通抬起眼皮。
“丞國的其他元嬰真人沒有任何異常?”
“沒有聽說,不過此事之後,各國都有百姓遷去丞國,而且數目極多。”
“我們也有?”
“嗯,我已經安排人加緊封鎖。”
“不必,強者上、弱者下,丞國的道不光違背天道,而且違逆人性,遲早招來禍患。轉告雲傲,讓她安排一些探子混過去。”
“明白。”
……
又是十多個年頭過去,東邊戰而不亂,西邊卻紛亂頻出。
紫氣殿內。
章橋道:“國主,千泉覆滅,臨近幾國人人自危,許多大戶、巨富逃到水室城,有幾個家族想在我們這裏紮根。”
章橋遞過一本冊子。
盧通沒有太大興趣。
國破家不亡。
這些家族今天丟下千泉等國,每天也會丟下良妖正國。
“他們來了,對我們有什麽好處?”
“這些人身家豐厚,即便隻帶來一部分也是很大的數目。這些家族還各有所長,比如梅家擅長文房四寶、符筆等,尤其是符筆,此類東西我們一直依賴別國。”
“嗯。”
盧通隨手翻過一頁,道:“你覺得該收?”
“該收。”
盧通笑著點了點頭,又翻過一頁,笑容突然僵在臉上。
奢光夫人。
疑似是六絕仙姿,原本在大鬥國經過錢莊,竟然想來良妖正國。
幾個念頭接連湧出。
這些年濟國一直在針對西邊,現在武雛道開始挪棋子。
難道濟國想換目標?
他心中生出一些警惕。
“先等等。”
……
白夜宮,一座冰宮。
無論春天秋冬,宮殿周圍數裏內永遠飄蕩著雪花。
盧通踩在積雪上。
細微的聲音傳出,一群馬狀妖獸同時回頭,看到盧通後迅速鑽入雪中,朝殿後逃去。
宮殿內。
盧通穿過廳堂,進入臥房。
床上躺著一個雪白身影,起身道:“拜見國主。”
“嗯。”
盧通走到床邊。
雪晴,當年是白膚、白發,現在仍然是,不過皮膚上多了一些暗銀色斑點、發絲也沒有光澤。
駐容法術很多,駐容丹藥也很多。
不過雪晴沒有用,任由容貌老去。
雪晴道:“這些年承蒙國主照拂。”
“不必。”
盧通點入一滴血靈,道:“你應該知道我是為了什麽。”
雪晴立即閉嘴。
盧通道:“這些年要什麽有什麽,給了你半輩子的富貴,難道還不夠嗎?”
“對不起。”
“哎。”
盧通歎了口氣,起身走出臥房。
宮殿後方有一座雪山,山腳散布著幾個洞口。
盧通走進洞內。
“哦吼吼!”
一串吼叫中,盧通抓著一頭四尺高的小雪蠻,走出雪山,再次返回宮殿。
雪晴聽到吼叫聲,迅速起身,衝出臥房。
“國主!”
二人在廳堂內相遇。
盧通抓住一條腿,倒著提起小雪蠻,道:“雪晴,你知不知道這些雪蠻為什麽怕我?”
雪晴走出一步。
盧通捏緊手掌。
“哦哦!”
小雪蠻張口痛叫,布滿雪白絨毛的人臉擠成一團。
接著幾道骨裂聲響起。
“不要!”
雪晴衝出兩步,抱住小雪蠻,試圖把他奪走。
盧通捏著斷裂的腿骨,道:“因為雪蠻通靈,知道我一直盯著他們。”
雪晴十分疑惑,也十分震驚。
盧通吐了口氣。
雪晴,白夜冰原的雪女,很聽話,可是又從來不透露與冰原有關的事情,也不泄露關於雪女的半點傳承。
無親無故、守口如瓶。
盧通費了好多心思,終於看出了一個破綻。
雪蠻,雪女的坐騎,也是雪晴唯一的喜好。
為此他耗費巨資,專門找尋一頭母雪蠻,讓雪晴幫助他們安家、繁衍、撫養。
“給我吧。”
雪晴仍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盧通看著雪晴,道:“把法門給我,我保他們一輩子富貴。你不給,你們這些年享受的富貴,就要他們來還。”
“我,我還,我自己還。”
“你拿什麽還?”
雪晴愣在原地。
盧通等了半息,手掌再次發力。
“哦吼吼!”
小雪蠻猛烈掙紮。
雪晴抱著小雪蠻,被帶著搖晃了幾下,痛哭道:“我給,我什麽都給你……”
盧通丟開雪蠻。
小雪蠻落地後,不顧疼痛,拚命掙紮著朝外麵逃去。
雪晴癱軟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雪蠻逃走的方向。
盧通扶起雪晴,取出一滴血靈,點入心口,道:“沒事,隻要把法門寫出來就沒事了,我陪你一起寫。”
書房內。
盧通鋪開紙,提筆蘸上墨水,遞過道:“寫吧。”
雪晴看著盧通,盯了好一會兒,通紅雙眼中又流出幾行淚水。
盧通擦拭掉淚水,道:“怎麽了?”
雪晴咬著嘴唇搖了搖頭,退後半步,走到書桌後重新拿了一支毛筆,蘸上墨水,開始寫法門。
“飛霄步冰經。”
“疏心誌,澡冰雪,煉冰為漿,化其本體……”
“不寒漿。”
“冰生於水,飲漿遏冰……”
“冰炭。”
“冰,陰中陽,冰可以驅寒……”
“咳、咳、咳!”
雪晴突然倒下,咳出一灘血水,血水落地成冰,其中一根根冰碴猶如尖刺。
盧通過去扶起,再取出一滴血靈。
“不必!”
雪晴猛地掙開,身上散出一股寒意,頸下鑽出無數冰紋,迅速爬上臉頰,幾息間變成一尊冰人。
“我有一個條件。”
“說。”
“放他們回去,把雪蠻送回白夜冰原。”
“可以。”
雪晴從地上爬起,繼續開始寫字。
“冰後四法。”
“風是靈之末,凍靈可凝風。法走丹玲……”
許久之後,雪晴丟下筆,一動不動地看著桌上。
盧通收起法門。
“寫完了?”
雪晴沒有回應。
盧通等了一息,轉頭看去,探入一絲法力。
“哎。”
他垂下手,看著雪晴的屍體,看了許久,道:“對不起。”
雪蠻不能放。
這些年雪晴一直呆在身邊,知道太多東西,私下不知道告訴過雪蠻什麽。
他們進來時,結局就已經注定了。
……
煊陽殿。
盧通、忘秋一起看過眾多法門。
忘秋道:“第一道法門是洗練肉身,適應冰雪、寒冷。一味內服漿水,可以驅寒。一道驅寒的炭火。最後四道法術,分別是凍風、掀風、成冰、散冰。”
盧通蹙了下眉頭,道:“傳承不完整?”
“沒有根本之法。師尊,這是雪女給的法門?”
“嗯。”
“我聽說雪女是後天所成,自古師徒相傳,她應該有一道把普通人變成雪女的法門。”
“嗯。”
盧通重重地應了一聲。
雪晴,到死都留了一手。
忘秋看著法門,道:“師尊,雪女走了?”
“嗯。”
“哎。”
二人坐在一起。
盧通坐了許久,按下心頭思緒,道:“這些法門先封存,不要外傳,以免濟國探聽到。”
“好。”
“你親自清理一下白夜宮,看看有沒有疏漏。那些雪蠻鎖在宮內,不要放走。”
“好。”
……
日夜防備。
整整兩年,盧通囤積了大批煉製不寒漿、冰炭的天材地寶,又吩咐良妖商會招募了一批煉器學徒。
可是濟國一直沒有大舉進攻。
這天深夜,盧通獨自坐在殿內看書。
書名《無道當道》。
不久前丞國出的書,剛一出現就成為列國的。
“國主,步惜變求見。”
他驚醒過來,有些不舍的收回視線。
書寫的很好。
言語樸實,情緒熱烈,道理也深刻,差點連他這個一國之主也煽動起來。
他收起書本,道:“帶進來。”
步惜變進入殿內,舉起一封信,道:“拜見國主,徐夫……徐殿主命我把這封信交給國主。”
盧通攝過信件。
看完之後,眉頭皺起,陷入了思索中。
信的內容很簡單。
徐徐行一直在培養無畏道兵。
可是小兆國早就察覺到了“夫子”的存在,一邊“看著”徐徐行出錢出力,一邊拉攏無畏道兵的頭領。
一支萬人道兵的頭領“廖固”背叛了徐徐行。
徐徐行給出了他們出動的時間、地點,想讓盧通布局徹底剿滅這支道兵。
“惜變。”
“在。”
“你認識廖固嗎?”
“見過幾次。”
“此人如何?”
“才智超群,性情放蕩不羈,喜好結交道友,很有威望。徐殿主本想讓他成為眾多‘夫子’之一。”
盧通點了下頭,道:“你們處境如何?”
“在刀鋒上行走,一步有失,前功盡棄。”
盧通思索了一下,起身道:“你等等,等下我和你一起走。”
“是。”
盧通交代了章橋一番,與步惜變一起朝東方遁去。
……
三凹島,小兆國的山島之一,島內一共四個山頭,山頭下則形成了三個凹陷泥灣。
山頭上樓閣林立。
泥灣內,水淺泥深,無數船屋、竹屋、樹屋等密密麻麻的擠在一起。
兩隻烏金巨蟹舉著大螯,踩在泥水中,越過眾多房屋,接近一艘缺少了船頭的大船後,順著船上縫隙鑽進去。
大船內,腐朽的木板上趴著上百隻正在抱卵的母螃蟹。
兩隻巨蟹繼續深入,穿過幾條斷木後,進入大船深處。
其中一隻烏金蟹翻身躍起,化作人形。
“國主,到了。”
盧通收斂法力,恢複人形,道:“你們每次都是這麽出入?”
“嗯,烏金巨蟹是天連國的國獸,普通人不敢動我們。”
一人循著聲音出來,看見盧通後,立即拱手行禮,道:“拜見國主!”
“你是誰?”
“啟智山,葛籍。”
“徐徐行呢?”
“國主請,殿主在房內休息!”
船隻後方是倉庫,中央擺了一塊雜物撐起的木板,角落堆滿了各種木板、雜物。
徐徐行從角落豁口走出來,一邊穿衣、一邊道:“拜見師尊!”
徐徐行臉色晦暗,發絲淩亂,下巴上的胡茬長短不一,看起來滄桑了許多。
“受苦了。”
盧通伸手拍在徐徐行的肩膀上,打入五滴血靈,驅散一處處晦暗、萎靡的血氣凝結。
“謝師尊。”
徐徐行再次行禮。
盧通看向周圍幾人,分別打入一滴血靈。
“你們也受苦了。”
“謝國主!”
徐徐行取出一把椅子,擺在木板旁邊,道:“師尊,坐下說話。”
盧通過去坐下,看著傾斜的木板,以及木板下的破桶、黑箱,道:“這是桌子?”
幾人麵麵相覷。
徐徐行道:“臨時一用,每次搬家時很匆忙,沒有來得及布置。”
“嗯。”
盧通揮手取出幾個蒲團,道:“大家都坐。”
“謝國主。”
幾人分別坐下。
徐徐行問道:“師尊怎麽親自來了?”
“廖固背叛了,為什麽要殺掉所有人?”
“殺雞儆猴。國主,其實沙島的人也在懷疑我們的來曆,隻是在重利之下沒有人開口,這次不光是殺給山島看,也是殺給沙島看的。”
“殺人有用,可是你應該知道,殺人並非上策,真正的上策是攻心,”
“弟子想過,可是沒有想出妙計。”
“不需要妙計,反正沙島、山島都有小心思,讓他們自己去咬。山島贏了,沙島隻能靠我們。沙島贏了,得罪了山島,還是隻能靠我們。”
“可是……我不能告訴沙島的人真相,他們不願意內鬥。”
“那就把真話藏起來。”
徐徐行開始思索。
盧通笑著道:“先讓他們怕,隻要怕了,他們會搶著出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