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穀神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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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鍋幻化出一個人形跟在身邊,嘖嘖道“這十萬大山號稱三百宗門,九百山寨,如今來了有百十家了吧?就是這等修為,也能開宗立寨了麽?”

    董非青笑道“此地閉塞,隻需占個山頭,起個名字,也就算是一股勢力,哪裏見識過中原門派的威風?但凡出來個有些實力的,如同穀神教一般,也就被紫竹軒或南越一族收為附庸了,留在這裏的都是兩大勢力看不上的,那實力如何也就可以想象。”

    黑鍋嘿然道“這般土雞瓦狗,你就算是要拿來立威,也嫌不夠水準吧?”

    董非青道“紫竹軒和南越雖看不上,但他們自己卻自信得很,我如今要立足穀神山,取得能夠行走天下的身份,不壓服這些地頭蛇怎麽行?”

    正聊著,俞鴻過來道“宗主,吉時已到,邀請的賓客也都到了。”

    董非青道“那便開始吧。”

    俞鴻抖擻精神,轉身向手下執事揮揮手。

    便有數十個青壯漢子,分散到高台後方排列好的三十麵巨鼓之前,隨著俞鴻手中黑旗一揮,眾人取下鼓槌,齊齊敲動巨鼓。

    這些人已經訓練了近一個月,節奏整齊,鼓聲震撼,一聲一聲宛如敲在現場眾人心上一般。

    隨著俞鴻手上黑旗揮動,鼓聲節奏越來越快,周圍修為較淺之人,隻覺自己的心跳不由自主地被這鼓聲帶得也是越來越快,一顆心直要跳出口腔。

    鼓聲至密之時,突然停止,一個呼吸之後,三十個漢子揮動鼓槌,使盡全身之力,重重連敲三鼓,繼而止歇無聲。

    俞鴻走上高台,朗聲道“載芟載柞,其耕澤澤。俶載南畝,播厥百穀,我穀神教,奉穀為神,蓋因天生五穀,養育眾生,凡我世人,均應讚之拜之,奉之禱之,此乃我穀神教承天之澤,不忘穀神之恩的祖訓。如今穀神護佑,上天垂憐,我穀神教存續有紹,天意眷顧,上任俞掌門親傳弟子,本代董掌門,諱非青,遊曆中原十年,今日回歸,重建我穀神教。各方賓客來我穀神山參與重建山門大典,老朽俞鴻,忝為宗門長老,在此恭迎各位。”

    俞鴻本來就曾入甘國求學,肚內頗有些墨水,這篇開場白雕琢多日,此刻朗聲讀來,自己是讀得如醉如癡,沒奈何台下幾百人,倒有九成九完全沒聽懂,自然也說不上什麽掌聲雷動。

    俞鴻頗為掃興,恨恨看了台下這群沒文化的,轉身高聲道“恭迎董掌門!”

    高台後,三十五名年輕弟子持槍列陣而出,在高台之前,擺出一個五排七列的穀神槍陣,徐春澤在第一排正中,率領師弟師妹們將一套特意修改過的槍法使出,這槍法雖然隻有九招,卻是穀神教槍法精髓所在,長槍如林,寒光點點,使到第九招,三十五杆長槍齊齊各自舞出一個槍花,場中諸人隻覺眼前一花,宛如眼前有百餘個明晃晃的槍尖,隨即頓住不動,冷森森的槍尖指向場中。

    周圍頗有對穀神教槍法有所了解的,此刻都在暗暗心驚。

    他們知道穀神教在十年前全教覆滅,直到現在突然有個不知來曆的年輕人,自稱俞掌門親傳弟子,回山重建穀神教,一直並不太在意,心道就算不是招搖撞騙,隻怕如此年輕,能學得幾手穀神教本領還未可知,哪知穀神教新掌門未出,一群年輕弟子便先聲奪人,看這九招槍法,穀神教槍術精華盡在其中,不由得收起了幾分輕視之意,又有吃過穀神教虧的,看著這幾招槍法,心中甚是恐慌。一時間,場內竟是鴉雀無聲。

    董非青一身黑袍,從高台後緩步而出,來到高台正中,四麵拱了拱手,道“今日我穀神教重建山門,邀請各方朋友來此做個見證。十年前,我師尊上任俞掌門,為紫竹軒前驅,攻打鬥極山奮不顧身,卻不幸遭遇埋伏。我穀神教上下九十七人,浴血苦戰,無一人臨陣退縮,無一人貪生怕死,一戰驚天動地,神鬼同悲!如今我穀神教山門重建,首先便要祭奠先師,以及穀神教戰死的各位同門。”

    說罷接過俞鴻遞來的一杯酒,向台下一舉道“今日來此的,都是穀神教的相識同道,敢情各位與我共舉此杯,為先師俞掌門祭奠,為戰死同門祭奠。”

    說罷一揚手,將杯中酒灑在高台之上。

    台下多數人雖然各懷心思,但祭奠死者乃是禮儀,便跟著舉杯,將酒灑在地上。但也頗有幾個彩棚中人,巍然不動,不予理會。

    董非青抬起頭,目光如電一般在場中一掃,冷笑道“不敬先師者,看來說不上是什麽好朋友了。俞長老,你邀請賓客之時,為何不挑揀一下?”

    俞鴻躬身道“這是老兒昏聵,請掌門寬恕。如今世道不好,不遵禮儀之人難免,掌門莫要跟這等人一般見識。”

    話音剛落,台下便有一人大聲道“你兩個莫要指桑罵槐的,老子便是不敬他,又能如何?這個姓董的,你說的不錯,我跟俞老兒非但算不得好朋友,甚至有些仇怨。他俞老兒死便死了,仇怨兩情也罷,要我祭奠他,呸!”

    俞鴻低聲對董非青道“此人姓錢,諢名錢黑鐵,乃是五十裏外落雞山的一個寨主,當日俞掌門在日,因為他打劫來往客商,曾經打上山寨去,將他打成重傷,當日這個錢黑鐵苦苦哀求,老掌門才饒他一命,命他從此不得打劫傷人。如今老掌門去了,這廝倒囂張起來了。”

    董非青輕輕點頭,道“原來是個占山的草寇,先師槍下喪膽之狗,哪裏有資格來參與我穀神教大典?與我逐了出去!”

    台下弟子齊聲稱喏,大聲喝道“滾出去!”

    那錢黑鐵大怒,順手從身後抄起一柄沉重大刀,吼道“俞老兒在,我敬你穀神教三分,如今一群乳臭未幹的小兒,也敢在我錢某麵前囂張?我看誰有本事逐老子出去?”

    徐春澤回頭示意,從後排躍出一個弟子,朗聲道“在下俞春生,師尊座下弟子排名三十二,我來逐你!”說罷舉槍上前。

    錢黑鐵哈哈大笑,將刀一舉,身體幾個旋轉,將刀勢蓄到極處,大吼一聲,揮刀便向俞春生頭頂劈下。

    台下眾人,對這錢黑鐵都不算陌生,此人一手黑虎下山刀,刀勢威猛,也頗有些金係法則之力,當日穀神教攻山,若非老掌門親自出手,其他人卻也奈何不得他。如今十年之後,錢黑鐵的刀法越發犀利,而對麵這個年輕穀神教弟子,看年紀也就是十六七歲,都不信他能擋得住錢黑鐵一刀。

    然而俞春生長槍一順,斜斜架住錢黑鐵刀鋒,就在刀鋒與槍身似觸非觸的一瞬間,雙手握槍一轉,便將這威勢無比的一刀卷開,左手收,右手推,槍身如同遊龍一般一旋一攪,那槍尖便毒蛇般轉個圈子,從錢黑鐵脖頸處一劃而過。

    錢黑鐵怔怔地看著槍尖帶著一蓬熱血從自己眼前劃過,對麵那個年輕後生收了槍,抱槍做了一揖,斯斯文文地道“承讓!”

    這二字一出,錢黑鐵仰天便倒,隻掙了幾下,便氣絕身亡。

    周圍沉默了少頃,頓時吸氣聲四起,誰也想不到,縱橫周邊百十裏的悍匪錢黑鐵,一招之內,便喪生在眼前這個斯斯文文的年輕後生手裏。

    錢黑鐵的手下大驚之下,紛紛拔刀上前,俞春生朗聲一笑,拖槍上前,不過三槍,錢黑鐵手下七名壯漢無一存活,橫死當場。

    俞春生收了槍,回身對徐春澤躬身一禮道“大師兄,師弟交令。”

    徐春澤沉著臉,斥道“你那一招春燕北歸,槍勢不圓,收招太慢,今晚這一招再練三百次,練不完不許睡覺!”

    俞春生躬身道“喏!”便持槍回陣。

    幾個執事人員上前,將錢黑鐵一行八人屍身抬出山門,又端來些清水,準備清洗地麵,高台上董非青冷冷道“不用清洗了,省得一會再來一次。”

    台下眾人聞言,身上都是一陣發寒。

    方敏大怒,用力一拍桌案,起身喝道“姓董的,我剛才也沒祭奠你那死鬼師父,你待如何?”

    董非青冷冷看他一眼,並不答話。

    徐春澤上前一步,冷聲道“自己滾出去,還是我送你出去?”

    方敏仰天大笑,道“小子,我自跟你師父說話,你莫上前插言,當心自己小命。”

    徐春澤身後一名年輕弟子道“大師兄,我來。”

    徐春澤道“退後。此人武藝稀鬆平常,也隻擅長用毒,但你不曾學習過應對之法,若是傷在此人手上,這個人你可丟不起。”

    方敏越聽越怒,伸手一指道“小子,既然你口出狂言,這就出來讓方爺教訓教訓你!”

    徐春澤向前一步,嗤笑道“教訓小爺,你也配?”手中長槍一抖,喝道“上來領死!”

    方敏怒極反笑,上前一步,雙手一揚,一股灰黑色毒霧兜頭蓋臉向徐春澤揚去。

    徐春澤雙手一振,槍身不動,槍尖抖出個臉盆大小的槍花,槍花中寒光點點,竟是一槍七點,槍尖處青芒爆射,一股木係之力隨著槍勢圓轉成型。

    木係之力對於毒氣正是克製之道,徐春澤在紫竹軒修行一月,對木係法則修煉最深,此刻隨著槍勢展開,一股木係法則之力漸漸彌散開來,毒氣雖濃,卻半點侵襲不進。

    青芒閃爍之中,突然一個雪亮的槍尖從中飛出,直撲方敏麵門,槍尖未到,一股森寒之氣先到,方敏隻覺臉上一疼,竟然被這股森寒之氣傷到了臉麵,總算他為一宗之主,除了用毒了得外,身手也頗敏捷,一個後仰,身子倒翻出去,手中卻沒停,又一團濃綠色毒霧飛出,而其中影影綽綽,居然夾雜著無數細小毒蟲。

    徐春澤一步不退,反而再上一步,長槍抖開,渾身上下盡數籠罩在青色槍芒之中,毒霧遇之即散,那些細小毒蟲根本禁不得帶著木係法則之力的槍風,被紛紛掃蕩出去。

    周圍圍觀之人發一聲,忙不迭後退,在中間讓出了好大一個圈子。

    方敏翻身而起,心中焦躁,猛地向自己心口擂了一拳,一口殷紅鮮血噴出,鮮血落地凝而不散,在地上竟然左顧右盼,片刻間伸出無數條細腿,前方伸出一顆猙獰的蟲頭,張開兩張血紅色的大顎,似待擇人而噬。

    眾人這才看清,這方敏吐出的並不是一口鮮血,而是一團被心頭熱血包裹著的毒蟲。

    一個老者驚異道“這便是本命毒蟲麽?傳言五毒教秘傳,以心頭血滋養幼蟲,待其長大,便與主人心意相通,來去無影,毒性異常猛烈,想不到方敏這十年來竟然真的練成了?”

    方敏獰笑一聲,伸指一彈,一股風聲向徐春澤襲去,那地上的毒蟲猶如得了指示,驀地彈身而起,循著方敏指示的方向,便如一條血光,惡狠狠向徐春澤撲去。

    徐春澤長槍一舞,一團木係青罡向那毒蟲裹去,卻見那條毒蟲張開血口,無聲嘶吼,一團血色毒霧噴出,與木係青罡一碰,隻聽嗤嗤聲響,那毒霧竟將青罡腐蝕得一幹二淨,有黑紅色殘液滴下,遇到石板路麵,依然嗤嗤有聲,竟然腐蝕出了幾個小洞。

    徐春澤心中一驚,沒想到這毒蟲不但毒性極其猛烈,而且似乎是有著獨立意識,一時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董非青在高台上冷眼看著,此時才不急不緩地道“春澤,五行相生,木極生火,陰陽相濟,無物不可淨化。”

    徐春澤被師父一言提醒,大喝一聲,長槍舞動,一團青罡周身圍繞,槍勢越舞越急,那團青罡最後竟成了一個光環,將徐春澤裹在其中。

    毒蟲反複衝擊,但它雖然不懼木係青罡,卻也一時不能突破,方敏又不斷催促,隻急得這條毒蟲嘶嘶有聲,拚命衝擊。

    徐春澤木係心法已運到極致,木性本溫暖,在急速催動之下,溫度越來越高,直至在那團已經青綠色到極致的青罡內核處,有一點火紅之色漸漸升起。

    徐春澤心中默念師父傳授的火係法決,悄悄地調動體內一股陰係之力,融入那越來越旺盛的火係規則之中。

    方敏麵露譏笑,道“木極生火,道理是對的,可惜……你卻不知道我這本命毒蟲的厲害,水火不能侵,刀兵不能傷,小子,你還太嫩!”這句話卻不是對著徐春澤,而是對著台上董非青說的。

    董非青負手而立,看也不看他,朗聲道“火之為德,候而為期,火之為用,其則有順。善黏附骨,烈烈而騰。焚萬物而生機始,秉陽氣而陰氣生。無焱威則邪魅興,無慈和則良善盡,陰陽之道,唯火為雄。”

    徐春澤手中槍勢,隨著師父的口訣之聲,從開始的烈烈如火海翻騰,到後來的渾渾如蔓延四野,隨著一招一式,火勢漸起,將那條毒蟲包裹在內。那毒蟲果真如方敏所言,烈火難傷,在火焰中爪牙皆張,搖頭擺尾,仍在尋空隙攻擊,然而那火勢之中,一股白色陰火悄然出現,那毒蟲一觸之下,頓時發出吱吱的慘叫之聲,從火團中急速退出,然而那股白色陰火猶如附骨之蛆,也隨著毒蟲的後退之勢,從火光中一衝而出,不依不饒地追著那毒蟲。

    毒蟲急迫之下,猛地回頭,從方敏口中一鑽而入,方敏一驚,本能地將毒蟲收回心室隱伏,然而那白色陰火一躍而起,緊跟著毒蟲便鑽入了方敏體內。

    方敏大聲慘呼,滿地翻滾,一股白色火光漸漸從他心口位置開始透出,直到將他整個人都包裹在內。

    周圍眾人毛骨悚然,齊齊後退,唯恐被滿地翻滾的方敏碰上一點半點。

    良久後,慘呼聲停止,而方敏翻滾之地,也隻剩下了一點白色灰燼。

    全場靜肅,一時無人能出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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