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有什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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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正權很快就給周成打電話過來吐槽了:“周成哥,這輝騰公司,簡直太不要臉了。可進可退,好處都讓他們占盡了。”
張正權的語氣,有些憤憤不平。
周成知道裏麵肯定還有另外一層深意,也懶得妄加揣測,直接就問:“怎麽這麽說?”
這件事,終歸到底,占了優勢的還是中正公司啊,輝騰,至少是惹了一身騷才對。
張正權就說:“那還能怎麽說,那個王主任,太過於貪得無厭了唄,輝騰公司把他們之間的聊天記錄和對話,還沒公布出來。”
“正是因此,所以輝騰公司才出此下策,反正差不多的意思就是,把髒水都潑給了那個主任。”
“那個主任,也的確是有點可氣,媽的,真的是林子大了,什麽人都有,如果不是他的話,這一次,輝騰公司,再怎麽不濟,也得在圈子內壞了。”
周成清楚,張正權所說的圈子內,是指醫療圈,輝騰公司可以在出了事的情況下,把王主任給拋出去頂罪,但是這樣會讓很多人忌憚,那個所謂的王主任,有第一個,那就不排除任何人成為第二個王主任。
但如果是王主任自己主動地去提出了什麽過分的要求的話,那這件事的性質就變了!
作死和被放棄,這可是兩種概念,周成如今接觸的麵比較廣了一些,因此對裏麵的門道,也多多少少清楚了一些。
周成就說:“權子,這件事,我們也很值得學習,以後你的公司,也需要公關這些,我就不多說什麽了,這些,我相信你肯定能夠找到更加專業的人。”
“新公司想要發展,就必須在方方麵麵,都要做到周到。另外,你今天的發文,不再繼續擴大市場的決定,我認為是正確的。”
“於需要,有能力的病人而言,他們自然有辦法能夠去得到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但是於普通的病人而言,他們所希望的,就隻是把病治好,花的錢少,少折騰。”
“一味的推廣,會打破這種平衡,到時候變得沒得選的時候,那就是另外一個程度的壟斷了,這是作死的行為!”
通過冷靜的思考後,周成再回想起自己的這個小切口切開複位內固定術,它是好的,沒錯,但是一定程度上,施展它需要的技術底蘊比較強。
而且,它並不是適用所有人的需求和欲望,或許,對一些人而言,看到的就是它的微創,但是其實,在一些病人的眼中,他們隻需要自己的疾病得到診療,並不需要所謂的微創。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但很多人也會為了避免麻煩、為了消耗比較小,而放棄所謂的肉眼美觀。
主次,卻不能亂。
到現在,周成才算是真正地了解,做課題不能亂做,做課題做科研要服務於臨床這句話的更加深層次的話了。
一件新的東西,一種比較好的手術方式,它自有自己的好。但是它未必就是適合所有人的,如果說,這個好的術式,想要普及,卻也不是短時間內,能夠做到的事情。
而且,張正權所在的公司,隻要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做到為一部分病人提供相應的服務,方便他們獲得這樣的資源,這才是正理!
“我知道的,周成哥。”
“不和你說了,現在這個術式的推廣和規模,差不多到這裏,也該停下來了,已經是有人開始和我談話了。”
“我們接下來,要做的就是,把重心再轉移啊,周成哥,你如果想要了下一步的課題思路的話,得給我說啊,你就是我的財神爺。”張正權的語氣,變得嬉皮笑臉起來。
“滾你丫的,我當你財神爺,自己窮得叮當響。不和你聊了,我寫筆記去了。”周成直接把張正權打發。
“正經人,誰寫日記?多久一次?”張正權問。
周成直接掛斷了電話,完全不理會張正權電話裏意猶未盡的欸。
然後,周成再次反思這件事的時候,再次把自己的視角給拉得更高了一點。
張正權剛剛電話裏說,已經是有人找他談話了,這是什麽意思?這肯定是因為張正權現在公司所搞的東西,影響到了更大的局麵了啊?
那這是為何呢?
周成就嚐試著,從更高的視野去看這個問題。
其實,好醫生,好的醫療資源,好的醫院,裏麵有好的醫術,這是所有人,從上到下,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為什麽一般好的醫院,好的醫生,都集中在大城市呢?
僅僅隻是因為大城市裏麵的待遇和公共設施好一些麽?
待遇、發展潛力,還有所謂的名利,肯定是原因的一部分,但不是全部啊。
華國的人,有多少?
十幾個億,這是目前公布出來的數字。
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不做好分層結構——
如果說,頂級的醫院,不分布在大城市,而是隔三差五,這裏一個,那裏一個,坐落在偏遠的位置,山旮旯裏麵。
是,對周圍的局部輻射範圍內的人來說,是有利的,放心且安心,就醫近,求醫簡單,甚至還有熟人,隨便就看了。
但是,它能夠承擔的業務量,與它真實的業務量相比的話,其實存在著供大於求,那麽要填補上這些,必然會有另外一些偏遠地區的病人,跋山涉水,花費更多的資源,過來就診和求診。
所以,中心聚集,好的醫療資源,中心固定,先集中在大城市,可一定程度上,解決這樣的不平衡的問題,也就是,目前,華國醫療資源的分布狀態。
五十年代,就有一句話,北和協,南湘南,西華西,東齊魯,中同濟。
如今的形勢,與之前大不相同,但仍然有北和協,南粵山,西華西仍然鼎力,中同濟仍是一枝獨秀,東邊,卻不再是齊魯醫學院為頂牛了。
現有的,我們國家的頂級醫療資源與服務能力,與世界,存在著差距嗎?
存在,而且最頂級的那一批,差距還不小。
但是,在次頂級的那一批,還有差距嗎?沒有了!
可以這麽說,我們國家那些頂級醫院的專家和教授,也能出國講課,出國教學,出國擔任主刀,不會比很多,除了極少數的專家和教授差很多!
而且,我們的數量,是比較多的。
在這樣的分布下,那麽,我們要做的是什麽?肯定是再次分層,一部分人,繼續去追高攀登山峰,縱向發展,與全世界的學術人員,醫務工作者,共同競爭。
但是還有一部分人,必然要做出來,與上述人目的不一樣的努力和奮鬥,那就是把次頂尖,或者是次次頂尖的人才,不斷擴大,不斷下沉到地級市醫院。
如果說,能夠把地級市醫院,再次打造成如同東南西北中一樣結構的次頂級醫院,擁有很多專家和教授的時候,那麽,百姓再要看病,就又要簡單很多。
雖然做不到出門,到了家門口就能看,至少距離短了,而且,服務的水平,也提高了。
那這就是目前最終極的目的嗎?
想必不是啊?
周成繼續揣摩,這一次,之所以會讓他周成來常市,讓楊弋風等人來常市的目的……
如果把醫療的發展,類同於經濟發展的模式類比的話,這個思路,肯定是對的。
但是,醫療係統,必然是不會同於經濟體係的,假如真要這麽去類比的話,會出現大問題,那就是逐利。
華國的公立醫院,其性質是非盈利性質的機構……
想著想著,周成發現自己好像稍微有點飄了,怎麽開始去揣摩起來這些了。不過,反思了好一會兒後,周成還是評估了一下自己當前的處境。
自己為何不能去考慮這些問題呢?
隻有去揣摩,隻有去旁觀,隻有去參與,隻有去通透,才能夠找到自己最精準的定位,把自己的能力最大化出來。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是需要什麽,和自己能做什麽,要做什麽的問題,是一個很大的問題。
如果自己真的能夠堪破這個的話,那麽,對於自己的提升,對於自己的想法,會有很大的助力,而且,如果自己真的能夠看明白的話,於以後自己遇到了問題和難點時,去分析和解決問題,是有莫大好處的。
甚至,這個問題,周成未必能夠找到誰來請教。
曾地緯不行,桂元平也不行,他們如今身居高位,他們需要思考的是他們該承擔的任務,他們必然是要把華國的醫療界,往世界的頂級,去衝擊的問題,他們身上要扛著的,是接受其他國家對華國醫療衝擊的重任。
是打造華國的醫療體係,學術體係,甚至是教學任務的。
蔡東凡不行,蔡東凡要承擔的任務,是把他自己的定位先定位好,他要去教學醫院,把教學做好,把自己的水平提升上來,多教學學生。
楊弋風也不行,楊弋風,他目前的定位,周成不知道他自己對自己如何定位,或許,楊弋風也在思考這個問題,但他未必能夠看得特別通透。
甚至,就連那位副部長,也未必能夠給出比較好的指點。
他看到的局麵,會很大,視野很廣,但是他並非是真正的專業從業人員,更加細節性的問題,還是得醫務工作者去發現。
方雲不行,丁長樂不行,安若也不行,安南也不行……
周成最後把自己身邊的所有人都一一而過後,得出來的結論是,自己也無法給自己比較好的指點。
那麽,在這個時候,最好的老師,可能就要去從病人、從工作之中的接觸和摸索,找了。
這不是一個指向性的問題,一個單純的,有範圍的縮窄的問題。
甚至,這個問題,也沒有一個具體的目標指向。
它所針對的,不是一種簡單的病,搞清楚其病因、病理、治療原則,豐富治療措施,就能夠解決和有用的。
……
後續的幾天時間裏,周成上了一天手術,然後也沒把自己鎖在房間裏,而是選擇成了助手的身份,去跟著盧彬門診,給盧彬打下手。
可把盧彬嚇得,但是周成一直都沒說話,也不說盧彬診斷和治療的藥物選擇到底對不對。
同樣的,周成還給張晉主任,打了個電話,要求跟張主任的門診,在門診的過程中,周成同樣作為旁觀者,一言不發,也不診斷。
張晉倒是沒害怕,隻是每個病人的診斷和治療,都會多揣摩一下。
除了跟張晉和盧彬的門診,周成還跟了一下秦天柱副教授的門診……
在這個期間,周成過的還是比較充實的,因為參與的門診更多了,所以他默默地在對前來就診患者的疾病種類進行認定的時候,可以參考的資料,就更加多了。
沒有去看關節外科以及運動醫學的病種,隻是針對於創傷。
周成發現,來創傷外科就診的,大多是兩類,一類是取內固定的,還有一類則是,下級醫院轉上來的,手術沒做好,或者是術後留下了疼痛等後遺症的。
除了以上兩大類,其他的,都是一些運動損傷,或者是多發感染的病人,感染很難控製的。
在看門診的過程中,盧彬等人也問過周成,這些感染難以控製的病例,到底該怎麽辦,周成知道怎麽辦,但也沒給回答,更沒給建議,仍然是坐著旁觀。
因為隻有這樣的情況下,門診的情況才是最為真實的。
劃分好了疾病的大體結構後,在周末,張晉主任倒是又把周成、楊弋風、秦天柱幾個人聚到了一起。
張晉說:“弋風,天柱,還有小周醫生,我今天找幾位來呢,主要是希望你們能夠給一個比較具體的措施,我覺得,目前,我們地級市醫院裏麵!”
“有一些病人,手術意願並不是很強烈,但是其實,很多病人的病類,都是到了手術指征級別的,這樣的情況,不管是中藥也好,還是西藥也好,基本上都是很難進行治療的。”
“有些病人,花費一大堆的錢,買了各種藥物,還有保健品,最後錢花了,卻一點療效沒有,可他們對手術,卻是忌諱莫深。”
“其實,如果能夠用這些錢,用於做手術的話,可能術後都已經可以恢複正常了!”
“就針對這樣的情況,我覺得,我們可不可以做一些比較好的措施啊?比如說,優化一些手術方案,把手術方案中的一些操作性步驟,通過微創或者其他方式,單獨分離出來,達到部分治療或者延緩患者病程進展的目的。”
聽了張晉的話,楊弋風沒說話,但是秦天柱卻緊皺眉頭道:“張主任,你的意思我能夠明白,你希望把運動醫學和創傷外科結合起來。”
“不過,隻有部分少量的創傷外科的疾病,能夠適用於運動醫學的手段去達到延緩疾病進程的目的。”
“就算是簡化的操作,其實嚴格意義上,也是手術的一種,病人能夠接受這樣程度的操作可能性,也不大吧?”秦天柱問。
把手術的一部分擰出來,作為延緩疾病進程的治療手段,但是擰出來,也還是手術啊?
你能夠做通病人的這個思想準備,你還不如直接把病人做手術的思想準備做通。
張晉就說:“天柱,總歸是要一步一步來的。有一些病人,就是網上的短視頻看多了,總覺得你隻要讓他做手術,就是為了掙他的錢。”
“完全就沒去考慮,手術能夠給自己帶來什麽便利,解決什麽問題。”
“然後,還有一部分人,則是迷信於手術,覺得手術可以解決一切問題。也有一些人,則是比較迷信傳統,就覺得幾千年積累的文化,必然要比現代醫學幾百年的發展,底蘊更深。”
“其他方麵,我暫且不論,就我們門診接診的,所謂的有些骨折,是跌打損傷傳統醫學的醫生,治療好的,那是什麽樣的骨折愈合,大家都心知肚明吧?”
“我遇到了一個病人,是一個老奶奶,每年花費在傳統醫學上的藥物費用,不下於五千,堅持了十幾年,最後還是沒有逃脫手術這一步。”
聽到張晉這麽說,眾人都沉默。
有些道理,其實大家都明白,但是不一定是所有人都明白啊。傳統醫學,一些醫學的理念,是很玄乎的,考慮大局,結合時機,結合四季,走整體觀。
這沒錯,與現代醫學裏麵的整體性概念,高度一致。
現在,已經是有不少現代醫學的從業者,把目光放在了傳統醫學的領域,去吸收那些理念。
但也有句話說得好啊,客觀存在,不因意誌力能以轉移的。
像骨折、像骨性關節炎,那是客觀的,實際存在的因為長時間的行走,而導致的關節磨損,你想要通過藥物,去逆轉,那是目前的醫療水平,理解不了的。也是不可能實現的。
所謂的各種膏藥,神奇貼,難道國家就真的沒重視過嗎?
隻是沒用啊,隻能是作為緩解症狀所用,緩解症狀,並不是解決病因。有時候,病人自己搞不通這個原理,他們隻覺得,不痛了就好了,但實際上,不痛隻是表現,內在的一些疾病進程,是沒有逆轉的。
而疼痛止不住的時候,那就是到了終末期了。
也有人說,純中藥,沒有所謂的副作用的,但是,就周成而言,都看到過不少,因為堅持喝純中藥,喝出來胃潰瘍的,你怎麽去說呢?
草木,草本,草藥,中藥,其實就是治療形式的一種,是藥物的一種,沒必要神話,但也沒必要貶低!
“張主任,你的想法,是比較好的,我也比較同意。就是這個實施的過程,還是比較難的,要怎麽把手術方式之一從整體手術中,抽離出來,還能夠達到治療或者是延緩病程進展的目的。”
“這是很難去單獨剝離的。”
“就比如說,關節炎,或者說是我們創傷外科的一些病,比如說腱鞘炎,你去做注射,或者去做理療,其實都隻是能治標不治本。”
“而且,一部分筋膜炎的病人,病程本身就是自限性的,超過了一段時間後,它的症狀就會消失,但是病理不會回退。”
“或者說,如果筋膜炎進展了,那麽就會是肌腱鈣化甚至是導致萎縮了……”周成也根據自己的知識儲備,給出了一個建議。
對於一些病人的就醫理念而言,周成其實也不同意的,但是沒辦法啊,每個人都有選擇自己的治療方式的權利,最好的,未必就是最合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