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鮫人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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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著越來越遠的水麵,公儀璿璣感到無比的抓狂。

    都怪衛滄這個禍害!要不是他一去不回,她也用不著冒險來尋他,現在好了,小命要交代在這了。

    公儀璿璣沉到水底,閉上了眼睛。

    她沒有看到的是,有一個人影從上跳進了水潭之中,先是在水中分辨了一下她的位置,然後便向她遊了過來。

    白滄將公儀璿璣撈出水麵,手剛伸到她胸口前,又縮了回去。

    濕透的衣裳貼在她的身體之上,女子姣好的曲線畢露,那處的起伏明顯是與男子不同的。

    白滄雙手捏訣,然後一指引到她嘴邊,將她嗆入肺腑的水引了出來。

    “醒醒。”

    公儀璿璣閉著眼,沒有醒來的跡象。

    白滄抬眼看向四周,即便是在夜色中,他的眼神也和白天無異,能夠清楚的看清周遭的事物。

    水潭邊有一個兩人高的洞口,洞裏有幾雙在黑夜中發著光的眼睛,是居住在裏麵的動物。

    白滄抱著公儀璿璣走過去,洞裏居住著的動物感知到危險,自發的就從洞裏跑出來逃了。

    白滄隻把公儀璿璣抱到洞口就放下了,這裏是動物的洞穴,吃喝拉撒都在裏麵,味道自然是不好聞的。

    白滄施法烘幹了她的衣裳,又將胸口懷揣著的那朵花拿了出來。

    那是一株淺紫色的花朵,獨杆無葉,花朵隻有五瓣,呈爪形,看不起可不就像一個人的手麽。

    白滄碾碎了那朵佛手蘭,然後化作一絲紫色的氣息,引入公儀璿璣的口中。

    佛手蘭進入體內,便湧向公儀璿璣的四經八脈,她斷裂的筋脈被寸寸修補,肌膚都看起來有彈性了些。

    她的身體裏也能夠積蓄靈力了,輪回之力渾身都有勁了,“璿璣,璿璣,快醒醒!”

    公儀璿璣手指動了一下,沒有睜眼。

    輪回之力想了一想,大喊道,“璿璣,快醒醒,衛滄喊人來打你了!”

    “什麽?!狗膽的”公儀璿璣睜開眼,挺屍一樣坐起來,然後扭頭就看到了白滄。

    白滄渾身都還是濕的,頭發一縷一縷的貼在臉上,那張俊臉完完全全的展現在公儀璿璣眼前,黑的發,白皙的臉,紅的唇。

    他撩開眼皮,陰惻惻的看了公儀璿璣一眼。

    他倆離得這麽近,公儀璿璣說的話,他自然是聽到了的。

    “那什麽,我做噩夢了來著。”公儀璿璣幹笑掩飾尷尬,強硬的轉開話題,“我不是落水了嗎?是你把我從水裏撈上來的嗎?”

    公儀璿璣動了動手腳,發現身體裏已經有了少量的靈力,“我好了?你已經給我用了佛手蘭了嗎?”

    白滄‘嗯’了一身,然後靠在洞口上,“這處地方不錯,等你消化完佛手蘭的力量,我們就上去。”

    公儀璿璣高興的點點頭,然後盤起腿開始打坐。

    她剛閉上的眼又睜開,“你身上還是濕的,小心著涼。”

    然後又閉上了眼睛。

    白滄看著她的臉沒有動,良久才輕扯嘴角,身上的濕衣無風自動,不出片刻就幹了。

    公儀璿璣的身體虧空許久,這次引靈氣入體,花費了許久的時間,而且潮汐劍法的劍訣也一同在她體內運轉,這導致她一會兒感覺到冷,一會兒感覺到熱的,不過體內的那個嬰孩卻似長大了幾分。

    公儀璿璣睜開眼睛,白滄已經不在洞穴裏了。

    外麵天光大亮,映照著一方水潭碧綠碧綠的,如同一塊巨大的祖母綠寶石。

    公儀璿璣走出洞穴,站在門口,伸了個懶腰,頓時覺得渾身都有勁了。

    沒有起風,水麵平靜,白滄就站在水邊,負手看著水潭。

    公儀璿璣的身體恢複了,筋脈也被修複好了,潮汐劍法也精進了幾分,這一切都得歸功於白滄,她覺得自己應該好好謝謝他。

    公儀璿璣小跑過去,“衛滄,看什麽呢?”

    白滄回過頭來,“看水。”

    “水有什麽好看的?”公儀璿璣彎腰看了看,“這水倒是清澈,底下生著水草,卻沒有看見什麽魚。”

    她憶起落水的那一刻,那種渾身都動彈不了,隻能被動溺水的感覺,還是很難受的,現在想來,還覺得害怕。

    公儀璿璣直起身子,“我還是離遠點吧,衛滄,我感覺身體已經好多了,我現在身體裏有使不完的勁。”

    對旁人說起感謝的話,公儀璿璣總是張口就來,可麵對白滄的時候,她總是有些扭捏,“那什麽,這都要多謝”

    公儀璿璣話沒說完,衛滄已經抬起一腳,將她踢進了水潭之中——

    在水裏撲騰的公儀璿璣“”

    公儀璿璣對著白滄破口大罵,“衛滄我日你大爺!”

    她感謝他什麽?她感謝他坑了她這麽多次,她還活著嗎?

    她要感謝也是感謝自己,要不是自己命長,早就死在他手上了!

    公儀璿璣在水裏浮沉了幾次,然後往岸邊爬,惡狠狠的說道,“你等著,我上來就殺了你!”

    白滄阻止了她靠岸的動作,“水底有一張鮫人褪的皮,你去把它撈上來。”

    “我才不撈,要撈你自己撈!”公儀璿璣生了氣,運氣靈力拍向水麵,“這水潭分明是一汪死水,怎麽會有鮫人?你少唬我!”

    水流射向白滄,白滄後退了幾步,“是真的。”

    公儀璿璣見他的臉色不似作假,回頭往水底看了一眼。

    水潭的水清澈無比,一眼就能看得到底,公儀璿璣並沒有看到白滄所說的鮫人皮,“在哪呢?我怎麽沒看到?”

    “你的眼睛到底是有多瞎?”白滄指了一個方向,“在那裏。”

    公儀璿璣兩頰都鼓起來了。

    她瞪著白滄,白滄平靜的回視著她,大有一副你不去撈鮫人皮我就不讓你上來的架勢。

    最後,還是白滄的一句話讓她妥協了,“如果我去撈,那那張鮫人皮就是我的了。”

    鮫人皮是做護體法衣的主要材料,還能入藥,市麵上最下等的鮫人皮也要賣到上萬靈石一張。

    從前當仙界小仙女的時候,不知這等俗物的重要,鋪張浪費也是常事,來了這裏,方知沒有那俗物,啥事都辦不成。

    公儀璿璣想了想,咧開嘴露出一口大白牙,“你想哪去了?這等體力活,怎麽能讓救命恩人幫我去撈呢?當然是我自己親力親為了。”

    幾句話,就已把這張還不見蹤影的鮫人皮據為己有了。

    白滄早知她尿性,冷笑了一聲。

    公儀璿璣對靈石的渴望,短暫的戰勝了對水底的恐懼,她憋了一口氣,然後往水底遊去。

    水潭中沒有魚蝦,隻有那些水草遮擋了她的視線,水草在水中舞動著手臂,她並沒有看到白滄所說的鮫人皮。

    正當她懷疑白滄是不是忽悠她的時候,她看見了一叢水草後露出的波光粼粼的一角。

    正是鮫人皮折射的微光!

    公儀璿璣遊過去,攥住了那一角,然後一整片便被她拉了出來。

    那正是一張完整的鮫人皮!

    且還是一張上等的鮫人皮!

    鮫人皮呈淺藍色,也不知在這水底泡了多久,絲毫沒有損失它的韌度,光澤度也夠,在水底也閃爍著光芒。

    他還真的沒說錯,這水底竟然真的有一張鮫人皮,這可真是意外之喜。

    公儀璿璣喜滋滋的抱著鮫人皮上岸,“衛滄,你眼神真好,這裏竟然真的有鮫人皮,你說是誰在這裏蛻了皮的?”

    白滄沒好氣的看了她一眼,“反正不是我蛻的。”

    公儀璿璣小心翼翼的把鮫人皮疊好,仿佛乾坤袋中,寶貝似的拍了拍,“等出去之後,我就尋個集市將它賣了,能換不少靈石吧?”

    公儀璿璣吸溜了一口口水。

    白滄有些無語,“你穿過護體法衣嗎?”

    公儀璿璣老實的搖搖頭。

    護體法衣光是製作,就要花費許多珍稀材料,且還需要大量的靈石,市麵上的護體法衣,一件就要賣上幾十萬靈石。

    左璿璣在淩霄派的時候,雖是掌門親傳弟子,但她並未做下什麽大的功績,還夠不上任星和給她賜護體法衣,所以她還真的沒有穿過這個。

    隻要像掌門或者宗主的子女,才有可能從父母那裏繼承這些好寶貝,比如說南宮宣就有一件,穿出去逼格又高,又能扛傷害。

    白滄看了她許久,“先放著吧。”

    “放著幹什麽?不如換成靈石實在。”公儀璿璣忽然想到了什麽,星星眼看著白滄,“你要給我做護體法衣嗎?”

    “我不會。”

    公儀璿璣翻了他一個白眼,“不會你說什麽?”

    “但是你會。”

    公儀璿璣“???”

    白滄提醒她,“你在淩霄派煉製過法寶。”

    “可我沒煉過護體法衣。”

    衛滄平淡的答,“道理一樣。”

    公儀璿璣“等找齊材料再說吧。”

    他們離開桐城鎮已經一日一夜了,本來說是摘佛手蘭的,卻沒想到耽擱了這麽久,扶雁羽該等急了。

    “我們上去吧。”公儀璿璣抽出斬月,“你沒有命劍可用,坐我的。”

    斬月變大了一些,擺開了飛行的架勢。

    公儀璿璣先上去了,白滄看了她的背影一看,眼神變幻了些許,黑沉沉的,叫人看不清他的情緒。

    公儀璿璣回頭看他,“愣著幹什麽?快上來啊。”

    白滄躍上斬月,公儀璿璣操縱著劍飛了上去。

    他們從忘憂山一路飛到了桐城,然後從空中落下,卻並沒有吸引桐城百姓的視線。

    因為他們都在忙活顧大善人的後事。

    顧大善人已經入棺,身邊送葬的百姓從長街這頭排到了那頭,放眼望去,街邊是林立的商鋪,中間是醒目的白。

    滿天都是洋洋灑灑的紙錢和香灰,整個桐城的人都在為顧大善人送行,哭聲震天動地。

    領頭的是雲浪島的附屬門派追風門的幾個弟子,他們也參加過試劍大會,就是沒進百名以內,隻獲得了個參與獎。

    因此,他們是認識公儀璿璣和白滄的。

    試劍大會的第一名和第三名,誰不想結交?

    為首的那個弟子走過來,“汀蘭道友,衛道友,在下追風門高泉。”

    公儀璿璣回了一禮。

    白滄則是木頭樁子似的站在一邊,完全沒有與人打招呼的自覺。

    公儀璿璣搗了他一眼,讓他有點眼色,然後與高泉攀談起來。

    從高泉口中得知,他們已經見過扶雁羽了,扶雁羽和他們說明了情況,也將顧大善人的後事交於他們處理。

    顧大善人吃過魔物的肉,屍身是不能保存的,以免引得有心之人惦記。

    所以等桐城的百姓送行之後,他們是要帶著顧大善人的屍體回追風門進行焚燒的。

    至於顧宅那邊,他們也會派人前來,將顧宅夷為平地,一則是為了掩蓋顧大善人的惡行,二則是為了顧宅底下的枯骨不為人發現,還會請人念上七七四十九天的渡亡經,用來超度那些枉死的冤魂。

    公儀璿璣還從高泉口中得知了另一個消息,玄元宗的齊星輝在出任務的時候,不幸被歹人所害,人還沒送回玄元宗便咽氣了,玄元宗已經放出話來,他們舉全宗之力,勢必會為齊星輝報仇。

    公儀玄元宗仇人璿歹人璣“”

    公儀璿璣幹笑了兩聲,“那什麽,我們倆去找扶道友匯合,你們去忙吧。”

    高泉領著追風門的弟子帶著顧大善人的棺槨走了,公儀璿璣和白滄直奔顧宅。

    一夜之間,顧宅門口的兩個紅燈籠便破損不堪,隻剩下了兩個燈籠架子。

    走進裏麵,剛好聽見扶雁羽在安頓顧宅裏的孩子。

    扶雁羽見兩人回來,連忙走過來打量了公儀璿璣一番,“你們一天一夜沒回來,我正打算了結了這邊的事去找你們,璿璣,你已經好了?”

    公儀璿璣拿著斬月耍了兩下,“好得不能再好了,你們這是在幹嘛呢?”

    幾個孩子躲在老劉身後,畏懼的看著他們,隻有那個小樹,靜靜的站在一邊。

    白滄冷眼掃向老劉,老劉便是頭皮一麻,差點給跪了。

    “怎麽還留了一個?”

    扶雁羽解釋,“這幾個孩子還小,需要有人照顧。”

    “孩子可以送去追風門,說不定還能機緣巧合,窺得仙道,這老人,卻不能留。”

    幾個孩子一聽,當即大哭起來。

    “不要殺爺爺,不要殺爺爺!”

    “求求你們了,不要殺我爺爺!”

    “我們不去什麽追風門,你們不要殺我爺爺!”

    孩子們抱著老劉的腿不放,“不要殺劉爺爺!”

    扶雁羽很為難,“你看這”

    公儀璿璣仔細看了看幾個孩子,直言道,“其實這幾個孩子沒什麽天賦,送去追風門,也隻是枉費光陰。”

    “隨你。”白滄被這些孩子吵得腦仁疼,轉身就走了。

    那個小樹卻站了出來,“哥哥姐姐,我願意去追風門。”

    扶雁羽有些意外,“修煉很辛苦的。”

    小樹的一張小臉灰撲撲的,眼神卻堅毅,“我不怕辛苦。”

    有什麽比這裏地獄一般的日子更辛苦的呢?

    他們被困在這一方天地裏,不能出去,每天日複一日的活著,長大了就成為了怪物的食物。

    難道他們活著就是為了奔向死亡?憑什麽?

    小樹轉頭看向其他幾個小夥伴,他們什麽都不知道,隻顧自己哭泣,就算能猜到顧老爺做了什麽,他們也從沒有想過反抗,隻是一味聽劉爺爺的。

    小樹又重複了一句,“我不怕辛苦,我想去追風門。”

    公儀璿璣記得這個小孩,他就是那天在假山旁看他們的那個,“你為什麽想去追風門?”

    還有一句話,公儀璿璣沒問——難道是聽說修煉可以長命百歲,活得更久一些?或者成了修士,就會受到普通人的追捧,受人敬仰?

    無怪乎她會這麽想,因為這些都是顧宅裏出來的孩子,而且這個小樹,明顯和其他孩子不一樣。

    小樹遲疑了片刻,似乎在思索。

    然後他說,“我不想當食物,我想當人。”

    公儀璿璣愣住了。

    扶雁羽也愣住了,“你”

    小樹擦了一把幹澀的眼睛,“我回答你們的問題了,我能去追風門了嗎?”

    公儀璿璣點了下頭,“追風門的人應該還沒有走遠,雁羽,你把他送過去,至於他們,給些靈石,讓他們自去安置吧,過幾天,這裏就要被夷平了。”

    扶雁羽牽起小樹,禦劍而起,飛向了半空。

    老劉得了靈石,向公儀璿璣叩謝之後,然後領著剩下的幾個孩子,離開了顧宅。

    事情已經安排妥了,白滄卻失去了蹤跡。

    “衛滄?”

    公儀璿璣一路找過去,從前院一直找到了後院,才在荷花池邊看到了白滄。

    “你在這裏幹什麽?”

    白滄望著池裏枯敗的荷葉,沒有說話。

    其實他們早該看出隱藏在這顧宅裏的地道不對勁了,地道的石室裏關了一隻魔物,就算它瀕臨死亡,魔氣消散,但溢出的魔氣,還是叫這一池的荷葉枯萎,並且很多年也沒有長出新芽來。

    “扶雁羽剛剛把這本給我了,問我怎麽處理?”公儀璿璣把那本拿出來,“我想著還是燒了吧,萬一落到誰手上,又是一場麻煩。”

    白滄不置可否,“我在想,顧大善人是從哪裏得到這本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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