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是不是他

字數:9576   加入書籤

A+A-




    她不是那日在場的魔族之人,闞生說了什麽,她怎麽會知道?

    公儀璿璣現在腦中回響的隻有一句:現在雲浪島的弟子全是魔族,左護法闞生也在這座島上!

    “璿璣、璿璣,快回神!他們懷疑你了!”輪回之力在腦海中大叫。

    公儀璿璣抬起眸子,瞥見三人手中的武器,他們本就不是雲浪島的弟子,拿著的也不是樂器,而是刀劍。

    她的心狠狠的墜了下去,手腳冰涼。

    他們埋伏在這裏,就是為了引所有人上島,然後再製造殺戮!

    左護法究竟是誰?他們又如何能保證所有仙門按照計劃,如約上島?

    公儀璿璣漸漸冷靜下來,不等那幾個弟子對她動手,她的斬月從道體中出鞘。

    月華閃過,地上便多了三具屍體,一絲聲音也沒有傳出來。

    三具屍體沒了生息,血液流了少許之後,便從外麵脫下一層雲浪島弟子的殼子來,裏麵的芯子手臂上脖頸上,皆有黑色紋路。

    正是魔族修士。

    公儀璿璣輕聲道:“審判玄元宗宗主。”

    玄元宗宗主被抓後,押送到了雲浪島,所以各大仙門的人才會匯聚雲浪島,商量他的處置結果。

    這正是能確保所有人都上島的原因。

    而提出這一建議,並且實行的,正是少島主南宮宣。

    所以,魔界左護法要麽是南宮宣,要麽是地位在他之上的雲浪島島主。

    前幾日,葉和宜曾和她說過,雲浪島島主病得很重,現在島上做主的是南宮宣,看那情形,島主似乎被軟禁了,哪裏都去不了。

    “璿璣。”輪回之力也是一陣後怕,“幸好你沒有去投奔南宮宣,不然就是一整個掉進魔窟了。”

    公儀璿璣沒有說話,她的腦中閃過一些以前的畫麵。

    她剛來這裏的時候,南宮宣還是傲慢的,心裏隻有沈半煙一人,後來她要離開淩霄派,南宮宣還胡攪蠻纏找她麻煩。

    這些都是什麽時候變了的呢?

    再次見到南宮宣是試劍大會上,她用的是汀蘭的臉,南宮宣認不出來,但那時他的氣質便和之前大不一樣了,修為也提升了很多。

    公儀璿璣看過他與人比試,並未盡全力,若不是他自行認輸,說不定他也能拔得頭籌。

    劍塚之中,他也沒同其他人寒暄,沒拿到命劍,他好像也沒覺得失落。

    後來她便有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南宮宣,等再見到他,便是雲浪島的飛舟抵達玄元宗。

    若雲浪島早就有對付玄元宗的打算,那她的所作所為,正是幫了南宮宣的大忙,所以他才答應得那般幹脆。

    而江弘毅受命提純魔氣,與魔族無關,而是從上看來,他們不是魔族之人,也不聽命於闞生,所以死了便死了。

    他不是在幫她,他是在幫他自己。

    魔界左護法闞生,很有可能就是南宮宣,若是公儀璿璣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投奔了他,要是發現雲浪島上的一絲風吹草動,南宮宣很有可能下手殺了她。

    這是一盤大棋,他們魔族來到仙門的地方,先是占據了雲浪島,再聯合其他仙門,和仙門之首的玄元宗形成拉鋸之勢,等玄元宗無法構成威脅之後,再將所有人一網打盡。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盤,隻是她不清楚,一直跟在她身邊的衛滄,是否也參與了其中?

    公儀璿璣搖搖頭,不願去想他時常失蹤的時候,都去幹了什麽?

    輪回之力擔憂開口,“璿璣,你別忘了自己的任務,他們的事情,以你個人之力管不了,你需要做的事,就隻有一件。”

    公儀璿璣自動屏蔽了輪回之力的聲音,“我心裏有數。”

    以她個人之力的確渺茫,但這裏的人,她見過的人,都是活生生的,她不敢想象,若是讓魔族主宰這個世界後,這些人又會是怎樣一種結局?

    公儀璿璣趁著夜色,將三具屍體帶入了葉和宜的房中。

    她破窗而入,將睡得正酣的葉和宜直接嚇醒。

    葉和宜坐起來,借著屋中留著的燈,看清了公儀璿璣的樣子。

    “左、左道友。”

    這種情況,葉和宜再難維持溫和公子的形象了,他隻穿了貼身的寢衣,若是走近一點,什麽都能看見。

    葉和宜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左道友深夜到訪,還是走的窗戶,所為何事?”

    葉和宜一字一句說的特別艱難,話說完的時候,根本不敢看公儀璿璣的眼睛,心中除了羞澀不安以外,還有一些莫名的期待。

    公儀璿璣看著葉和宜爆紅的臉,有些疑惑,但眼下不是疑惑葉和宜被子蓋厚了,睡覺會不會熱的時候,她將肩上扛著的三具屍體扔下來。

    “我是來請少宗主看看這三具屍體的。”

    葉和宜眼瞥見三個趴在地上的身影,又聽公儀璿璣親口說‘屍體’二字,差點沒暈過去。

    “左道友,你做了什麽?”

    “小點聲,別引來了人。”公儀璿璣回身往外看了幾眼,確定無人之後,連忙關上了窗戶。

    她的神色不似玩笑,顯然是有要事與他商量。

    葉和宜也平靜了下來,

    他連忙撈過一旁的外衣穿上,又拿過燭火湊近了看地上的屍體。

    三具屍體都帶著魔族紋路,外麵披著的是一層人皮,皆被公儀璿璣切斷了咽喉,所以露出裏麵的真身來。

    “怎會如此?”葉和宜突然覺得這雲浪島的夜晚冷得很,他呼出的氣息都是涼的,“雲浪島上怎麽會混進魔族之人?”

    “並非如此,恐怕雲浪島上的全是魔族。”

    公儀璿璣平靜的開口,仿佛在葉和宜心中扔下了一顆炸彈,崩得他整個人都豁開了,他張了張嘴,卻什麽都說不出來。

    “少宗主若是不信,大可再自行驗證。”

    “我沒說不信。”葉和宜忙道:“你發現了此事,第一時間告知了我,說明你信我,我隻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這件事。”

    葉和宜跌坐在椅子上,巨大的疑雲壓在他胸口,連獲得她的信任這件事,他都開心不起來了。

    “你慢慢消化吧,我還有要事在身,先走了。”

    “等等。”葉和宜叫住她,“少島主可知這件事?”

    “你覺得呢?”公儀璿璣彎起唇,似笑非笑的看著他,“若是少宗主不想管這件事,大可處理了屍體,然後找個借口離開雲浪島。”

    “我自然是要管的。”葉和宜漲紅了臉,生怕公儀璿璣不信似的,“我的身體雖不堪大用,但在仙門之中還算有些威望,而且不日父親便會上島,此事我會和父親商議,左道友,你放心,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結果。”

    公儀璿璣頷首,“現在島上有三個弟子失蹤,等到天一亮,南宮宣必定會生疑。”

    葉和宜道:“此事我會處理。”

    公儀璿璣點點頭,又翻窗離開了。

    這一夜折騰,天已經快亮了。

    輪回之力哀歎連連,“璿璣,你要是幫他們,肯定會驚動衛滄的,到時候他躲起來,你要上哪找他去?”

    公儀璿璣垂下眸子,“我不找她,我等著他來找我。”

    輪回之力:“??”

    “有時候,我們也應該相信這些人,他們之中既然有奸佞邪惡的壞人,那自然也有正直大義的好人。”公儀璿璣漫不經心道:“我不插手他們事,我隻是給葉和宜看了那三具屍體,剩下的,就看他們自己的造化了。”

    若是葉和宜自私了,不想他們天狼山莊陷入險境,那這雲浪島上的人,全都會死,但若是葉和宜有聯合眾仙門和魔族決一死戰的決心,那這些人還有一線生機。

    天亮了,不便再查南宮斯遠的下落,公儀璿璣來到飛花教院落外,繼續當她的木頭樁子。

    葉和宜倒是說話算話,辦事也快,她邊上還多了另外三個木頭樁子,看樣子他們並不認識她,和她也不怎麽說話,都是一樣任勞任怨的當一塊木頭。

    葉和宜為了不引起懷疑,便以敘舊為由,邀請了其他仙門之中和他打過交道的道友,還點了一些靈食和酒水送到他房中。

    看起來就像朋友間的小聚,自然沒什麽值得懷疑的。

    那些敘過舊又喝了酒,才從葉和宜房中走出來的人,麵色尋常,倒是不得不讓公儀璿璣佩服葉和宜眼光毒辣了。

    難怪能以殘軀穩坐天狼山莊少宗主的位置,且令天狼山莊上下皆服,還是有兩把刷子的,這些人定然是葉和宜商談了一番,但出門的時候,就像啥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有膽量,有計謀。

    公儀璿璣沒看錯人,葉和宜也沒看錯人。

    公儀璿璣在飛花教外站了一天,期間那個雲浪島的管事弟子來問過幾句可有異常,他們都異口同聲的回答沒有。

    管事弟子琢磨了一會兒說,另幾個仙門頻繁出門走動,盯梢的弟子忙不過來,若是飛花教這裏沒事的話,就要調他們去別處盯著。

    公儀璿璣心想,定然是他們都上葉和宜那裏去喝酒,被人報上去了,雖然還不至於引起懷疑,但任何事都要防患於未然,管事弟子要調他們離開這裏,也就說得通了。

    等管事弟子離開後,公儀璿璣朝另外三人打了個招呼,也離開了。

    另外三人沒想到她也是葉和宜的人,三張不同的臉,一樣的精彩。

    雲浪島雖然大,但畢竟隻是一個島,還排除了客院,和南宮宣他們住的主院,以及弟子練功的弟子,那需要找的地方,就隻剩了一半。

    公儀璿璣穿梭在夜色中,遇到了一隻送酒的隊伍。

    這隊伍中的弟子,與別處的弟子不同,個個都低著頭,人人都戰戰兢兢的,連帶著手上抱著的大酒壇也跟著抖動個不停。

    他們送酒的地方是一個陰森的院落,院中的大樹年歲太老,已經彎了腰,幾乎將整個院落都覆蓋了進去,就算掌了燈,看起來也是黑漆漆的,就像什麽鬧鬼的凶宅。

    院子外還設下了結界,隻是這結界設的是個反的,並不是防止外麵的人窺視裏麵,而是為了防止裏麵的,聽見外麵的聲音。

    有些奇怪,但肯定不是關押南宮斯遠的地方。

    公儀璿璣隻掃了一眼就離開了,南宮斯遠是隻厲鬼,對舊人舊事都忘光了,就還記得一個麒麟女,怎麽可能還有人伺候,還給他送酒?

    公儀璿璣繼續找,終於在雲浪島停靠飛舟的地方找到了南宮斯遠。

    原來南宮宣從玄元宗回來之後,就著手安排他們魔族的事了,根本沒人管一隻厲鬼如何處置,反正他已經被玄元宗的幾大長老壓製住了力量,現在弱的跟一個初生的鬼沒有分別。

    公儀璿璣上了飛舟,飛舟上空無一人,隻有坐在角落裏的一隻厲鬼。

    南宮斯遠興許是還記得自己做人時候的一些事,所以席地而坐都是打坐的姿勢,而且手虛虛的擱在身前,若是他身前有一把琴,那他便是在撫琴了。

    公儀璿璣走過去,“南宮斯遠?”

    厲鬼沒什麽反應,甚至沒有看她一眼,好像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聽不見外界的聲音。

    公儀璿璣又問:“你想知道麒麟女的事嗎?”

    這時,厲鬼終於抬起眼眸,望了過來。

    南宮斯遠身著襤褸,披頭散發,形容恐怖,早已沒有小貓記憶中如玉公子的形象。

    公儀璿璣在他對麵盤膝坐下來,“我們來做個交易,我告訴你麒麟女的事,你告訴我那日打贏你的人是誰。”

    厲鬼定定的看著她,目光嗜血又冰冷,內裏仿佛什麽都沒有。

    “你應該還記得,那日我也在棲鳳山上。”公儀璿璣用上玄機的臉,“你的那隻貓是麒麟女的吧?”

    提到貓的時候,公儀璿璣清晰的看見,厲鬼的眼睛緩慢的眨了一下。

    “那日,那隻叫老虎的貓給我看了一些它的記憶,所以我知道了你叫南宮斯遠,是雲浪島曾經的弟子,也知道了麒麟女叫元寶,真身是隻火麒麟。”

    不知是哪句話觸怒了南宮斯遠,厲鬼出手向她襲來,公儀璿璣斬月出體,架住他的手,厲鬼便不能再進分毫。

    心頭血燃燒得很快,換的便是她全盛時期的實力。

    公儀璿璣低眸一看,厲鬼的手臂上全是魔氣灼燒過的痕跡,到現在還未消除,不時有黑色滲出,散發著森寒之氣。

    她的心突然跳得很快。

    是他,一定是他!

    南宮斯遠生前是已至大乘境界的大能,死後的實力也不容小覷,她是見識過的,除了魔尊,沒人能將他傷成這樣,即便是過了這麽久,殘留的魔氣也灼燒著厲鬼的身體。

    要不是她趕到的及時,他一定已經殺了南宮斯遠。

    公儀璿璣飛快的說:“其實早在很早之前,麒麟女就知道了你的目的,她放你下山,不是幡然醒悟,也不是對你失去了興趣,而是想給彼此一個未來,她表明了自己退讓的決心,但你卻回來了。”

    厲鬼暴怒,通身鬼氣大漲,身上的皮肉更是撕裂開來,眼中更是流下了血淚。

    “她以為你回來是舊友重逢,她以為你回來是對她同樣生了情,誰知你是想用感情將她困在棲鳳山中,麒麟女吃進口中的是蜜糖,到了腹中卻是致命的砒霜,她死的一點也不冤枉。”

    厲鬼一把將她震開,大怒道:“你閉嘴!”

    濃重鬼氣抽向公儀璿璣,她抬手將鬼氣化開,到了此刻,她不用再隱藏實力。

    這隻厲鬼,不是她的對手。

    公儀璿璣冷笑一聲,“可笑的是,她恨你,但也永遠記住了你,麒麟女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從中抽身離開,可你知道她為什麽不走嗎?你不妨猜猜?”

    鬼氣在南宮斯遠的體內撕扯,他整個人已經維持不住人形,不停的變幻形狀,口中重複的隻有一句,“你閉嘴,閉嘴!”

    公儀璿璣沒功夫跟他斡旋,直接問道:“所以,那日的人究竟是誰?!”

    她從懷中拿出那張親自畫的衛滄的畫像,“是不是他?那日打傷你的人是不是他?!”

    南宮斯遠瘋狂的撲上來,想要撕碎她手中的畫像。

    公儀璿璣收回手,仍舊舉著那張畫像,畫像中的衛滄是她記憶中的樣子,少年稚氣,容貌生得極好,笑的時候總帶著一絲壞意,眉宇之間卻傲嬌得很。

    她一劍將厲鬼釘在飛舟之上,衣袖在夜色中翻飛,眼神如狼,聲音更是淬了冰渣,“我再問你一次,那日的人是不是他?如果你不願回答,我這就去掘了麒麟女的墳!”

    公儀璿璣歪了歪腦袋,姿態輕佻又邪肆,“聽說麒麟骨可焚燒一月火焰不滅,我想試試可是真的。”

    她說的是真的,若厲鬼不配合,她讓人埋回去的墳,她也能再挖出來。

    現在的公儀璿璣和以往的她完全是兩個人,輪回之力有些懼怕的捂住了視覺。

    璿璣好可怕,現在的樣子都不像她了。

    不像仙,反倒像個魔。

    南宮斯遠在她的劍下掙紮,“啊——”

    但斬月死死的釘住了他,任由他如何掙紮,斬月劍也不動分毫。

    聽聞公儀璿璣要去掘麒麟女的墳,還要拿麒麟骨燒著玩,厲鬼這才像似放棄了抵抗似的,平攤在了飛舟之上。

    “是,那日打傷我的人,用的正是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