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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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傷!”柿子急忙解開腰間緊緊係著的小包袱,她記得毒藤為她準備了一些傷藥。

    好在裏麵的藥粉封得嚴實,沒有被河水汙染。醒來以後,柿子感覺眼前仿佛蒙著一層黑紗,隻好用手去觸碰伯弋的傷口,發現原來的幾處傷口全都停止流血結痂了。

    她的嘴角抽搐了幾下,心想她的擔心是多餘的。這個自愈力超強的家夥怎麽可能會被水淹死?

    “我沒事……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伯弋見柿子對“那件事”毫不在意,真的惱了火。

    “那是……人工呼吸,不是什麽‘偷親’,”柿子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稀鬆平常,“就是一種對溺水者的急救方法。”

    伯弋幹笑了兩聲,“你?救我?”他想起柿子痛哭流涕的樣子,“原來你是以為我死了,所以哭得那麽傷心?”伯弋又追著柿子的臉說,“所以你才偷親我?”

    伯弋感到無語,這女人是怎麽想的?她就不能在自己活著的時候親?

    “我那是‘哭喪’,是我們家鄉的習俗!”她惡狠狠地咬著牙說,這個嘴賤的臭男人,竟然裝死騙她……他最好趕緊去死吧!

    柿子手下稍微一用力,捏碎了牆壁邊緣的陶土。她閉上眼,把那個不算吻的“吻”和討厭的伯弋一起從腦子裏趕出去。

    因為看不清楚,柿子隻好繼續用感知力代替自己的眼睛。她的感知化成無數隻敏感的小手,感受到了破碎簡陋的門窗,和傾斜的走廊……

    “我的天,這裏也太大了……”

    這是一座傾倒在河底的同心圓建築,不知道在坍塌時形成了怎樣的結構,竟然在水底形成了一個密閉的空間。而那頭雙頭章魚不知道為什麽會來到這裏……真是太幸運了。

    伯弋賭氣似的停住腳步。

    聽到沒人回應,她看向伯弋,修長的身影從上到下都在叫囂著委屈。

    不就是嘴唇碰了一下嘴唇嘛?身上又沒少塊肉,她都沒說什麽,這個堂堂一族的少主,怎麽還過不去了?

    現在不是想這些的時候,西爾萬還生死未卜。

    西爾萬會被擄走,她的心不在焉占很大一部分責任,現在她不能再沉迷美色了。

    “赫爾特,”柿子親切地叫道,“我有點看不清,幫我點個火吧……”

    “那你說跟我回豹族,也是騙我的?”

    柿子愣住了,繼而反應過來他居然連這個都聽到了,更加篤定他是裝死。她用盡力氣錘了伯弋兩拳,破口大罵,“你他媽以為這種玩笑很好笑嗎?!你怎麽不去死!”柿子甩開他往前猛走了兩步,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這是伯弋第一次見到柿子罵人。

    他有點被嚇到,卻又像個幼稚的小孩繃著臉,死也不願意承認自己的錯誤,隻好氣呼呼地跟在柿子後麵,故意不點火。

    明明就是柿子的錯!她偷親自己,還說話不算話。伯弋怎麽也想不明白,原本是他在生氣,怎麽一下子局勢就扭轉了呢?

    柿子摸索著牆壁慢慢走著。這個圓盤似的建築,共由十六個同心圓組成,已經被毀掉了三分之一。柿子敲擊著腦袋,怎麽也看不到那被毀掉的建築與哪裏相連。走了一會兒,她突然聽到了人的說話聲。

    她再三確認後,臉上的表情不知道是驚喜還是驚嚇,“伯弋,這裏好像有人!”

    在潛藏著半神和怪獸的摩瑪河深處,竟然有人能生活在這裏嗎?

    她手腳並用爬過倒塌的建築物。“伯弋,英勇的赫爾特大人,”柿子軟軟地哀求道,“我真的是一時情急,才冒犯了您……等找到西爾萬,我任您處罰。”

    見柿子終於服軟,伯弋走到柿子前麵,在手心點起一簇電火,銀藍色的光芒照亮了他的周圍。地上滿是破碎的陶器,碎布和森森的白骨。他看向柿子,心中不禁得意,柿子看到這些一定會被嚇破膽的。

    但柿子卻沒有絲毫反應,依舊摸索著牆壁前進。光亮沒有引起她的任何注意。

    她的眼睛……

    瞳孔的顏色變淺了。

    伯弋伸出手在她麵前揮了揮。

    “別鬧,伯弋。”柿子說。

    但這反應不像是用眼睛看見的。伯弋又將那團電火放大成球形大小,隻見柿子還是沒有什麽反應。

    伯弋這才注意到柿子的體力所剩無幾,她死死撐著牆壁,走幾步就要靠在牆邊休息一會兒。

    “停下休息。”伯弋不走了。

    “好,”柿子說,卻沒有停下腳步,“那我先去探探路。”

    她實在擔心西爾萬。

    伯弋走過去,抱起柿子。

    “我自己……”

    “閉嘴。”

    柿子窩在那寬厚溫暖的懷抱裏,聲音小如蚊呐,“你死了,我會傷心。”

    伯弋沒有說話。

    兩人身後不遠處,一隻不起眼的老鼠隱藏破石爛瓦的縫隙裏,悄悄地跟了上去。

    柿子是被人說話的聲音吵醒的。她睜開眼,茫然無措地看著麵前這些又高又瘦的老人。他們斜披著破舊的長袍,白發白須,蒼老的臉似乎受盡了世間的磨難。

    柿子以為還在做夢,不敢置信地揉了揉眼睛。

    “別怕,我們,人類,不是怪物。”老人的語言不是很流利,但足夠讓柿子聽明白。

    柿子站起身來,激動地走上前握住其中一位老人的雙手,哽咽了好久才說出話來。

    “人類?!你們是人類?!”她看了看伯弋,收斂了一些,又看了看這些綠眼睛白皮膚的老人。

    他們站在一個傾斜的房間裏,房間中央被清理出來一片幹淨的空地,地上鋪著一些潮濕的海草團坐墊。這些老人的衣袍和頭發濕答答的,連帶著綠色的眼睛也是濕漉漉的。

    七十三年了,他們一直被困在這片鱷魚和海怪包圍的建築裏,除了老鼠和臭蟲,第一次看見了其他的生命。

    老人們熱淚盈眶,雙方都因為過於激動,反而沉默了好久。

    “你們是什麽人?怎麽來到這裏的?來到這裏多久了?”

    伯弋就地坐下,倚靠著手中的劍閉目養神。

    老人開始磕磕巴巴地向柿子講述他們的故事。

    ……

    他們是海神的子民,來自海上王國米諾陶斯,世世代代住在一座圓形小島上。七十三年前的某個黃昏,一位自大的島民觸怒了海神,使海洋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搖晃著他們賴以生存的土地。

    大地在震動,天空變得渾濁,海島轟然沉入大海,整個米諾陶斯王國幾乎全軍覆沒。

    隻有二十幾個人在那場毀滅性的災難中活了下來。

    但對於幸存者來說,這隻是個開始。

    他們想要離開這裏,遊到水麵上去臨近的島嶼尋求幫助。可水中的巨型怪獸和鱷魚群把他們困在了這裏。在以生命為代價的多次嚐試後,沒有人再敢挑戰這片恐怖的水域。隻能就近抓些小魚充饑,期待海神在他們贖罪完成之後,能夠豁免他們的罪行,為他們指一條生路。

    漸漸地,這片水域可食用的魚越來越少,外出捕獵的人也一個個葬身魚腹。米諾陶斯人根沒有等來海神的原諒,卻等來了一位新“神”的降臨——一隻會說話的巨獸出現了。

    它有巨大的紫紅色身體,和長到看不見盡頭的觸手。每次見麵時,他們隻能透過磚牆的縫隙,看見巨獸的一小部□□體

    “就是它擄走了我的朋友。”柿子說。

    “我們叫它,塔拉特。”老人說。

    塔拉特為米諾陶斯人驅趕了鱷魚,帶來了食物,還教他們說話。當然這一切並不是不求回報的。

    塔拉特喜歡人類的血液。但它那柔軟濕潤的身體,讓它無法在建築中停留。於是雙方達成協議,每過七天,米諾陶斯人會為巨獸奉上一碗鮮血,來換取食物。他們就這樣,與章魚形成了一種寄生關係,在水底的廢墟裏活了下來。

    老人們擼起袖子,那些傷疤有新有舊,靜靜地躺在他們的手臂上,訴說著殘忍的故事。

    就這樣,又過去了許多年,巨獸的身體長得越來越大,脾氣也越來越暴躁。它不再滿足於一碗小小的血液。就在上周,它趁一個同伴正在放血的時候,一口吞掉了他。

    他們害怕了,徹底離開了巨獸,逃往舊王國腹地。任憑巨獸用觸手瘋狂地攻擊著這座建築,或是用渾厚低沉地聲音苦苦哀求,他們都不願意再出現了

    “塔拉特已經死了。”柿子說,但並不知道這對於他們來說,到底算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就算沒有塔拉特,這裏還是有無窮無盡的鱷魚和巨大的半神,弱小的人類根本就逃不出去。就算逃出去了,命運也不容樂觀——這裏根本就是另一個世界。

    柿子能活到現在,已經是最幸運的人了。

    和她所想像的一樣,老人們先是鬆了一口氣,接著歎了一口氣。

    “希望偉大的海神可以原諒我們,這樣我們就算是在這裏死去,也沒有遺憾了。”

    可憐又可悲的米諾陶斯人,他們至今以為這一切都是海神對他們不忠的懲罰。

    魚尾人身的海神像靜靜地站在那裏,手中斷掉的三叉戟被他們重新修補好,前麵擺著一些死魚作為貢品。

    老人的話給柿子的內心帶來不小的波動。

    既然米諾陶斯可以連人帶島穿越到靈界,說明兩個世界一定有相通的可能,這個可能性也許並不是偶然。

    柿子甚至懷疑,米諾陶斯人所謂的海神,也許是一位從靈界穿越過去的魚尾人身的半精靈。

    那麽誰會知道去往人間的方法呢?

    柿子看著老人們供奉的海神像,腦海中響起來花族人祭祀的念詞。

    “她的眼睛可以看透一切真相,她的耳朵能聽到千裏之外的聲音。她通曉過去,她預見未來,她……無處不在。”

    在那一刻,柿子十分確信自己的目標——

    她要找到這個世界的主宰,光明神哈默洛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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