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子和伯弋告別了幾位老人。

    米諾陶斯人堅持要留下來，向海神贖罪。他們太老了，年紀最大的人已經一百多歲了。穿越到靈界剝奪了他們的自由，也意外延長了他們的壽命。可這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誰又知道呢。

    “你覺得人類怎麽樣？”柿子問伯弋。

    自始至終，伯弋都沒有對這些人類表現出什麽情緒。老人們見他帶著長劍，身材魁梧滿身殺氣，也都知道這不是普通人，不敢來招惹他。

    所以柿子看不明白，伯弋對人類到底是什麽態度。

    伯弋沒有回答。

    柿子有些失望，卻還是裝作若無其事的表情。她開始用感知力尋找逃命的通道。

    “別麻煩了。”伯弋有些煩躁，柿子短暫的失明讓他覺得有些不安。“我們打破這些磚牆，或者是從水裏上去，你選一條。”

    柿子哪條都不想選。

    “把這裏打碎的話，萬一建築倒塌，會把那些米諾陶斯人砸死的。”柿子心有顧慮。

    “那就從水裏遊上去……”

    “可是你身上還帶著傷……”柿子急忙說。

    但伯弋沒有再給她拒絕的機會，他扛起柿子，用微弱的雷電劈開一條小縫隙，再趁建築沒有坍塌之前，抱著柿子跳了出去。整個過程隻影響了附近很小的一片區域。

    “咳咳咳……可不可以下次別用扛……”柿子被嗆了一臉灰，猛烈地咳嗽著。

    柿子再睜開眼的時候，他們已經從河底深處來到了水麵上。

    水上森林中這微小的變故，被空中巡視的鷹隼捕捉在眼裏，他俯身衝下，化成人形，來到兩人麵前。

    卡斯帕驚訝看著灰頭土臉的兩個人，“這麽多天不見，你這是拉著豹族的少主去挖地道了？”

    伯弋放下柿子，眼神散發出攻擊性。

    “卡斯帕？”柿子擦去臉上的灰塵，“你在這兒幹什麽？”

    “我一直在找你，聽說這裏發生了一場規模不小的動亂，就過來看看。”卡斯帕接住飛過來的長劍，好脾氣地送了回去。怕再被伯弋纏上，趕緊表明來意，“別激動，我不是來打架的，我來找柿子幫忙。”

    卡斯帕看了帶傷的兩人，“不過，你們這是怎麽了？”

    “西爾萬被擄走了。”柿子已經毫無辦法，時間拖得越晚，西爾萬生存的機會越渺茫。她突然想起銀瑚的話，“銀瑚在與我分開之前，提到了一個女人。”

    “女人？沒有精靈願意來這裏……”就連他，也隻是遠遠地在空中眺望著其中的動靜。卡斯帕正要本能地拒絕，卻突然想到了什麽，頓了頓說，“也許還真有一個女人。”

    柿子眼中重燃希望，“是誰？”

    卡斯帕的表情看起來不太妙，“恕我直言，你的朋友……可能凶多吉少了。”但卡斯帕看柿子不找到人不罷休的架勢，想了想說，“從這裏向西南方向一直走，你會見到一座懸空的宮殿。”

    “那裏麵住的是誰？”

    “水上森林的主人。”但從卡斯帕猶豫眼神中，柿子看出這是一個棘手的家夥。“任何發生在這裏的事情逃不過她的眼睛。至於她會不會告訴你，就看你的本事了。”

    “謝謝你，卡斯帕。對了，你找我什麽事？”

    “聽說你們前些日子遭到了棘魔的攻擊？”卡斯帕說。

    柿子把他們和棘魔、鼠頭人還有花族護衛隊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卡斯帕。

    卡斯帕很快從中嗅出了陰謀的味道。而這一切能給鷹族帶來什麽影響，又能有多少為他們所用，一切尚且不明朗。

    “提到鼠頭人，”卡斯帕掏出一份卷著的文件，遞給柿子。“你又闖了什麽禍，讓鼠族花費這麽大代價抓你？”

    柿子攤開那張褶皺泛黑的紙張。

    “據說在鼠族內部，抓捕你的懸賞令都換了好幾波了，價錢也越變越高，已經從一百金幣漲到了五千金幣，還有一百顆生命寶石。”

    伯弋接過那張懸賞令，那張占據紙張四分之三麵積的畫像，正是柿子。

    柿子其實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但真的聽到這件事的時候，心裏的不安化成了片陰雲，籠罩在她的心上和眼前。她更加瘋狂地用意識探索這周圍的環境。她覺得周圍一直有一雙、不，無數雙貪婪的眼睛在暗中盯著她。

    與此同時，她的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虛弱。已經被透支的精神更加脆弱，柿子揉揉眼睛，想和伯弋一起盡快離開，但眼前一片朦朧，除了光和模糊的色塊，柿子什麽都看不清楚了。

    “伯弋？”

    柿子揉揉眼睛，拿手去摸索腦海中伯弋的輪廓。

    伯弋看柿子有些不對勁，他拉過柿子，隻見那雙黑色的眼睛竟然漸漸變得透明了。

    “我的眼睛看不清楚了……我看不清楚你了！”

    柿子陷入無邊的恐慌中。

    “我現在帶你回豹族。”伯弋抱起柿子。

    卡斯帕急忙說，“不，柿子撐不到那個時候，快去找那位大人，快！”他感覺到柿子的生命力正在流失。

    柿子很想睡過去。

    她太累了，她真的太累了。

    卡沃蒂斯為什麽要用莫名其妙的罪名囚禁她？如果不是她，自己也不用逃亡到這險惡的水上森林，西爾萬也不會被抓走！

    為什麽那該死的鼠族要追殺她？是因為伯弋使那個沒用的巴裏斯受辱？但要不是她，那個廢物王子早就死了！

    還有那個威爾科，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是人類的？就因為自己是人類？它們就這麽隨意奪走自己的生命，就像對待一隻蟲子，就像捏死一隻螞蟻！

    柿子越想越害怕，越害怕反而越恨，她甚至冒出了一個瘋狂的想法——有朝一日，她要把這些人都殺光！

    她要折磨他們，她要侮辱他們，她要踐踏她們，就像她們踐踏自己一樣！

    伯弋不忍心看著柿子因痛苦而扭曲的麵容，“很快就到了，”他把柿子抱得更緊了，“不會有事的，你隻是太累了。”

    柿子心中平靜了許多。她從來沒想過要全心全意地依靠別人，但如果那個人是伯弋，她願意。

    伯弋帶著柿子找到了卡斯帕所說的宮殿。

    那是一截懸浮在半空中的巨樹，巨樹沒有根部，像是被人攔腰砍斷。以巨樹為中心的土地十分空曠，柿子甚至感受不到任何生命的痕跡。

    伯弋如果是一個人，是可以完全憑借極快的速度，跑上天空。但現在他帶著柿子，這會大大削弱他的速度。就在他尋找上去的辦法時，周圍光禿禿的土地中突然長出了小樹。小樹繞著宮殿生長，一棵比一棵高，形成了一圈天然的階梯。

    普通人無法依靠這些小樹上去，但這些對於伯弋來說已經夠了。他抱著柿子，動作敏捷輕巧，一棵棵跳上去。

    一股神秘的力量將沉重的黑色拱形木門緩緩拉開，木門內側，藍色的月光石鑲嵌成精致的樹形圖案，地上鋪著一張巨大的白玉蛇皮，但門裏麵卻是一片虛無。

    “伯弋……”柿子有些擔心，“要小心。”

    伯弋抱著柿子走了進去。

    大門在身後重重地關上了。

    神奇的是，柿子一進入這裏，便感覺到全身舒暢，身上的疲倦和疼痛一掃而空，連眼睛那種模糊感都消散了許多。不過，他們是在黑暗中行走，不然柿子就可以試試，她是不是真的能看見了。

    伯弋帶著柿子走了很久，久到柿子覺得早就應該走到了盡頭。黑暗中打開了第二扇門。

    柿子看著那個地方，發現眼睛果然好多了。雖然不能完全看清，但已經能看清伯弋的臉了。

    “我的眼睛能看清一些了。”柿子說。

    進了第二道門，柿子進入了一座明亮而寬敞的大廳，差點又被裏麵奢華的裝飾亮瞎了眼。

    雖然宮殿外的天空是一片陰霾，但宮殿之內，強烈的陽光卻透過巨大的窗戶照射進來，投在地板和牆壁上鑲嵌的歐泊石上。白金色的陽光和寶石中的七彩碎片一起躍動，閃耀，撥動著生命的能量。

    在光輝四溢的大廳最前方，是一個樸素的黑木寶座，以寶座為中心茂盛地生長著植物、花朵和漿果。在這些勃勃生機裝點之下，寶座似乎成為了生命力的象征。

    寶座上坐著一個妖豔的紅發女人。她帶著一頂由樹根盤桓而成、隱隱發出綠色光芒的王冠，墨綠色的天鵝絨長袍包裹著她曼妙的身材，襯得她肌膚白皙似雪。看到兩個人，她笑著起身迎上來，“柿子，哦，還有豹族的小少主，你們來了。”

    她不僅知道他們的名字，聽這語氣，竟然是在等他們來？

    一種被人掌控的恐懼湧上柿子的心頭。

    見對方對自己了如指掌，伯弋也不願意拐彎抹角，就直截了當向她行了個禮，說，“森林的主人，我們這次來……”女人拂了拂手，打斷了伯弋的話。

    “不要叫我什麽森林的主人，好像很老的樣子。叫我西莉亞就好。”

    “別害怕。”她好像能看見柿子心中所想。她牽過柿子。柿子覺得身體一輕，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樹木和藤蔓青草交織形成了一隻吊床，托起了柿子疲憊的身體，“如果你再不讓你的意識停下來，你這具身體恐怕就廢了。”

    可越是這樣，柿子就越害怕，她的意識越是不受控製地想要了解這裏的一切，就像一種過度自我保護。

    這個時候，柿子的突然感知到了銀瑚的氣息。

    一個小毛球衝著柿子衝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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