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柿子失去聽力後，伯弋回來了。

    他渾身是傷但精神亢奮。回來後沒有歇息，向西莉亞道過謝後，馬不停蹄地帶著柿子離開了。

    西莉亞看著這些情感豐富、精力充沛的年輕人，不由得露出了羨慕的目光。

    多少年了，她仿佛死了一樣，每天不知道歡喜悲傷，隻能守在這墳墓一樣的地方，虛無地等待命運對她的審判。她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也會情不自禁地擔心什麽人，想要知道他們的命運的走向。

    希望他們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送走兩人後，她來到另一個房間，解除了男孩身上的咒語。

    西爾萬醒了過來。

    西莉亞把柿子把他托付給自己的事情告訴了西爾萬。和她想的一樣，西爾萬一開始根本不相信柿子會一句話不說地丟下他。但她早有準備。她把柿子那天說的話，放給西爾萬聽。當然，去掉了她不喜歡的部分。

    西爾萬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

    “為什麽……”

    西莉亞蹲下來，溫柔地拂去他臉上的淚水。

    “為什麽柿子不要我了？是不是因為我太膽小了？我會努力的，我會好好修煉的！我已經不會逃跑也不會退縮了！為什麽？為什麽要丟下我？”

    西爾萬一直重複著那句“為什麽”。

    西莉亞突然有些不忍心。

    “好孩子，人生中總會有離別，但以後不會了，”西莉亞像慈母一樣，把單純的西爾萬攬入懷中，“我會一直陪著你，教導你。我答應你，如果你表現得好——兩年後我會讓你見她一麵。”

    隻是那個孩子……能撐得到兩年後嗎？

    鷹族。

    卡斯帕拿著蓋文的風之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要把這個給柿子？風之石是鷹族人身份的象征，你為什麽……”

    蓋文催促卡斯帕，“她現在的處境很危險，你先把這個給她送過去，對了，是你給的，不是我。”

    “我……你冒充我，去見柿子了？”卡斯帕看著蓋文臉上的不對勁，他明明沒有笑，但那張陰冷的臉竟然春意連連，他突然意識到一個不好的事實……盡管他想都不敢想。

    是的，柿子和蓋文，他們有種說不出的相似！怪不得卡斯帕一見柿子，就對她產生了一種親近的好感。原來竟然是這個原因！

    “蓋文，你不能去招惹柿子。”卡斯帕警告道。

    “為什麽不能？”蓋文的心情很好，“她是人類，鷹族的四少主喜歡人類。”

    “別拿那套忽悠別人的說辭來打發我。”卡斯帕生氣了，“她和伯弋雖然沒有說破，但我能看出來，他們兩人早已心意相通，是外人插不進去的。”

    這樣的感情注定是沒有結果的。卡斯帕知道，伯弋不是那種會放手的人，而柿子也是那種一根筋繃到死的家夥。

    “蓋文，你一直是最清醒的。”讓一個隱忍又果決的家夥變成現在這副衝動模樣，卡斯帕意外地擔心。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卡斯帕最了解他。蓋文雖然心狠手辣，但一點都不冷血，甚至在他內心深處，還潛藏著一絲軟弱。

    這種軟弱，就是他從小到大一直缺失的東西——愛。

    正是這樣，卡斯帕才格外關心他，甚至有些過度保護他。因為一不小心，這個弟弟也許就向脆弱屈服，走上錯誤的道路，迷失了本心。

    蓋文蒼白的臉又陰了下來，但不一會兒他就恢複了過來，“我知道了，謝謝你，卡斯帕。”

    見他恢複如常，卡斯帕也終於放下心來。

    “這塊風之石你送過去吧，我答應了她……但你放心，我們不會再有交集了。”

    蓋文回到了榻上，閉上眼假寐。

    如今的圍城中，精神係精靈幾乎絕跡，但西莉亞告訴伯弋，還有最後一個精神係精靈族活在世上，有可能能救回柿子。

    這支精靈族，就是被哈默洛斯宣稱，整個圍城之敵，阿瑪納塔的罪人——墮神族。

    伯弋在冰封山脈腳下的一處山穀中找到了他們。他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終於打動了那群固執的老家夥，讓他們願意治療柿子。

    “撐住。”伯弋對銀瑚說。現在，隻有銀瑚才能把信息傳遞給柿子。

    失去了視力和聽力，柿子處於半睡半醒的狀態，聽到銀瑚說伯弋回來了，還以為是自己在做夢，然後又笑著昏昏沉沉地睡過去了。

    一個穿著銀衫麵容樸素的老人看著柿子，他把手放在柿子的額頭感受著她的生命體征。不一會兒，他睜開眼睛，對守在一旁的伯弋說，“她不是精靈。”

    “對，她是人類。”

    伯弋想說就算她的生命很短暫，他也要救她，沒想到老人搖搖頭說，“她也不是人類，她是雙身人。”

    伯弋這下子真的傻眼了。

    雙身人是半精靈中的一種，是人類與精靈的後代。幸運的是他們看起來不像半精靈，呈現半人半獸的模樣。他們一出生就有兩個身體，人類身體就是他們的本體。

    不過說起雙身人，豹族和她們的淵源還不淺呢，但看眼前這隻小豹子，好像並不知道什麽內情。

    他甚至又愛上了一個雙身人。怪不得人家都說，豹族專出癡情種。

    愛情啊，毀人的毒藥。老人搖搖頭。

    別人避之不及的墮神，隻有他上趕著前來，不僅不怕得罪哈默洛斯，還放倒了他們的一隻隻守護魔獸。

    村民們是使用了一些手段的，比如讓短短的三天像一個月那麽長，但這家夥發瘋一樣，什麽也不怕，有種不見到他們誓不罷休的狠勁兒。到了最後，說是放他進來，實際上他們也是實在是沒有精力與他幹耗了。

    得知這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女人後，他們就挺想見見這個能讓伯弋不惜一切代價拯救的柿子。

    “怪不得她以為自己是人類，她失憶了。”

    老人聽完又搖搖頭。

    “她不是失憶了，她的能量和記憶都被強大的誓言封印了，但她的天賦很高，所以才會把這具人類身體消耗成現在的樣子。”

    “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除封印嗎？”伯弋問。

    “強行解除隻會同時摧毀這兩具身體。但是，”海茨帕拉住暴躁的伯弋，“你聽我把話說完！”年輕人啊，怎麽這麽不知輕重。

    他捅了墮神族的老窩也就罷了，現在還在這火急火燎的，讓他這個一貫慢悠悠的人都忍不住了。

    “可以選擇把兩具身體分開。”

    伯弋紅著眼問，“會怎麽樣？”

    “她會非常虛弱，比普通的人類還要虛弱——相當於要了她半條命。不過……”

    伯弋隻能忍耐著這位喜歡大喘氣的墮神，“不過什麽？”

    “等到這具人類身體養好了，還是可以再結合回去。”

    伯弋擅自做了決定，畢竟柿子已經神智不清了。他乞求海茨帕，一定要輕一點，柿子很怕疼。

    海茨帕強忍著惡心，把伯弋扔了出去，揉了揉眉心。

    時間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柿子今天精神不錯。她把椅子搬到了屋外，裹緊厚厚的白色狐裘，隻露出一張秀氣的小臉。蒼白的麵色使那雙眼睛顯得更加黑亮，滴溜溜地看著來來往往忙碌的村民們。

    她吸了一口冰涼的空氣，情不自禁地感歎道，“活著真好呀……”

    還沒高興一會兒，深呼吸的動作又扯到了她的傷口，隻好麵目猙獰地忍耐著。

    經過治療之後，灼痛、撕裂感和不間斷的噩夢讓她昏迷了兩個多月。後來她終於醒過來，從一開始連睜開眼睛的力氣都沒有，再到現在可以慢慢下床行走，柿子總算是撿回了一條命。

    但她感覺從頭到腳都輕飄飄的，就像一隻鬼魂一樣。在看見伯弋之後，她才敢相信自己沒死。

    “你可以下床啦！”一位奶奶熱情地說，“看你好多了，是不是再過兩天就可以和我們一起去雪山上打兔子啦！”

    柿子笑著點點頭，又是一陣疼痛。

    伯弋告訴她，這裏是墮神族。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但柿子卻一點都沒有感覺到那高不可攀的神性。

    在她看來，這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小村莊，村民們有男有女，有慈祥和藹的老人家，也有淳樸坦率的年輕男女。他們日日勞作，打獵，喝酒，高歌，住在不起眼的茅草屋裏，平淡而幸福。

    不過他們都穿著一種精銀織成的薄衫，不像自己，裹著厚厚的狐裘還冷得瑟瑟發抖。

    原來神是這個樣子的嗎？

    “怎麽不在屋裏好好待著。”伯弋大步走過來，俯下身子將女孩圈在懷裏，想要連人帶椅子一起搬回屋。

    “別呀，你讓我待一會兒，我都快捂發黴了！”她可是費了老大勁才把這個椅子搬出來。

    又是這樣，她剛一出來伯弋就回來了。

    據說這裏的人不管在多遠都能聽到彼此說話，柿子懷疑，肯定有人在向伯弋通風報信。

    見柿子滿麵通紅，疼得齜牙咧嘴還不忘記掙紮，伯弋隻好放手。

    “好吧，就一會兒。”他無奈地說。

    “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柿子說。

    “我出去了一趟。”他從懷裏掏出一隻奢華的手釧套在柿子手上。手釧上麵鑲嵌著滿滿的白鑽，主石是一顆足有雞蛋大小的太陽歐泊石……這是她見過的成色最好的一塊歐泊石。

    “又是西莉亞給的？”柿子有些不高興。“我不是說不要嗎？”

    西莉亞聽說柿子大難不死，送了一大堆歐泊石，讓伯弋帶給柿子。被柿子推拒了，順便把那隻歐泊手鐲也還給了她。柿子知道歐泊石對她的身體有幫助，但如果收下，總有種把西爾萬賣了的感覺。

    一起出生入死的朋友連最後一麵都沒見到就分離了，也不知道西爾萬那個笨蛋會不會難過得哭鼻子？

    沒想到，西莉亞又送了一隻最大的回來。

    “她說這是西爾萬的心意。”

    柿子這才收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