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一刹那，時間好像停止了一樣。

    四周怒吼的獸人，惡臭潮濕的洞穴，葉路明的屍體……統統消失不見。

    柿子的心髒仿佛撕開了一個口子，上麵倒滿了甜滋滋的蜜糖。她捂著這個傷口，害怕有人看穿自己的弱點；她捂著這些蜜糖，害怕有人覬覦這份甜蜜。

    她飄蕩在雲端，又像身處煉獄。

    這是什麽？

    這是酷刑。

    明知不能愛而深陷，明知要離開卻有了羈絆。

    她怎麽會在此時遇見這個男人呢？

    伯弋看見淚流滿麵的柿子，不禁有些自責。

    他不知道自己是抽了什麽風。

    失而複得，看著心愛的人脆弱的笑容，他腦子一熱，他就……

    伯弋手足無措地擦掉柿子的眼淚，嘴裏還為自己辯駁著，

    “你可別誤會，我看你哭得喘不上氣，我，我是在做‘人工呼吸’……”

    聽到“人工呼吸”四個字，柿子“噗嗤”一下噴笑出聲，被這個幼稚鬼搞得哭笑不得。

    “柿子，你沒事吧？！”阿裏爾遠遠就看見有獸人在攻擊這裏，害怕柿子出事，便趕過來察看柿子的情況。

    看到柿子身邊有一隻虎麵鹿保護時，便放下心又衝向戰場。

    柿子拉住他，“你也瘋了嗎？”

    阿裏爾拍拍柿子的手，示意她放心。“他們已經失去理智了，但我會盡力把他們打暈，等他們清醒過來就好了。”

    柿子看向主戰場，渾身是血身材瘦小的格林利，還在戰場上瘋狂的咬著一隻獸人的後腿，阻止他們去進攻。

    柿子搖了搖頭，“那太慢了。”她轉身用眼神對伯弋說。

    伯弋隻是皺著眉頭，不滿地看著阿裏爾和柿子相觸的手。

    “阿裏爾幫過我，伯弋，我們幫幫他吧。”

    阿裏爾用質疑的眼神盯著這個趾高氣揚的男人。

    就算是族裏最強壯的獸人，也不可能在同一時刻擊暈上百個獸人。而這個男人，他是身材強壯，也很高大——與自己相比。論體型和力量，根本不能與獸人相比。他怎麽可能做得到呢？

    見他不願意幫忙，阿裏爾並沒有說什麽，隻是重新衝向戰場，他不能隻想著要依靠別人。

    就在他即將踢中一個獸人的腦袋時，天空中驟然凝聚起陰沉的烏雲，從中降下了上百道銀藍色的冰鋒，精準地擊中了僅存的獸人，使他們重重地倒在了雪地裏。

    阿裏爾愣愣地盯著柿子身旁的那個男人，不敢相信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麽。

    ……

    格林利和阿裏爾望了一眼彼此。

    他們笑不出來，因為這隻是個開始。讓固執的獸人摒棄幾代人的仇恨，不是這麽簡單的事情。

    柿子問伯弋他是怎麽來到這裏的，伯弋告訴柿子，“是多倫。”

    聽到那位情場浪子的名字，柿子罕見地皺了皺眉。

    她如此直接地表達對一個人的不喜，還是第一次，看來她是真的很討厭自己的哥哥。

    伯弋心中感到一種難以言說的喜悅。

    多倫告訴伯弋，托博恩是光明神在圍城中製造出的另一個空間。通過那扇隱形的時空之門，可以任意穿梭於圍城與托博恩之間。不過，時空之門在圍城的出口是固定的，通往禁忌之境的出口則是隨機出現的，每次的地點都不相同。

    柿子看著伯弋風塵仆仆的樣子，想必是經過了一次又一次的嚐試，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這裏。

    害怕再看一眼，柿子又會忍不住心軟流淚，她把目光轉向阿裏爾和格林利。

    “所以想要離開這裏，就必須要找到那扇時空之門。”

    兩個男孩對視一眼，居然變得有些驚慌無措。

    離開？

    他們也可以離開嗎？

    那他們的族人……也可以離開嗎？

    第一次聽到這個詞，第一次擁有了選擇的權利，兩個少年反而不知該怎麽辦才好。

    “怎麽，難道你們想在這裏呆一輩子嗎？”柿子問。

    “那怎麽可能？”格林利垂頭喪氣地說。

    在這沒有邊際的雪境托博恩，想要尋找一扇看不見的門就已經難如登天了，更何況那門還在隨時變換著位置。

    柿子沉默了。

    以她現在的能力，想要用感知力覆蓋整個托博恩，是絕無可能的事情。而伯弋，他的精神力也是有限的，用靈力密布整個雪境，從空中到地麵，顯然也是不現實的。

    “多倫，他有沒有提到出去的辦法？”柿子問伯弋。

    伯弋搖搖頭。這也是多倫為什麽阻攔他的原因。

    剽悍勇猛的豹族人才不在乎是不是會得罪光明神。但進入禁忌之境，生還的可能隻有萬分之一。

    這一點，也是多倫在這裏經曆了血的教訓，才知道的。

    但他沒能拗過這個頭鐵的弟弟。

    “既然多倫當初能闖出去，我也可以。”伯弋不服氣地說。

    “你真是……太冒失了。”柿子聲音小了下去，歎了口氣。

    這都是為了她。

    “也許……有一個辦法能找到那扇門，隻不過，有點困難。”

    “所以該怎麽做。”伯弋看向阿裏爾。

    看著被寒冷折磨的柿子，阿裏爾說道，“走吧，先給你們安置一個住的地方。”

    托柿子和伯弋的福，四百多個獸人戰士，最後活下來了一百多個，分別被族人抬回去了。

    阿裏爾帶著他們來到了獅族。他們拜會了阿裏爾的父親，獅族族長格納，並向他解釋了事情的前因後果。在聽完這一切之後，他並未表態，隻是讓幾人先住下來，就回去繼續療傷了。

    不過很快，柿子就又被送到了虎族去。不是因為別的，而是獅族人太冷了！

    獅族住在巨石搭建的石堡中。建造堡壘的石磚已經被寒風磨平了棱角，磨出了縫隙。因為隻要有獅獸人在，不管在哪裏，都有鑽心的冷風，從四麵八方吹過來。

    那風就像道道冰涼的利刃，貼著柿子的皮膚滑過，帶走她珍貴的熱量。

    虎獸人則不同，他們住在嚴嚴實實的冰堡中，比獅族那鑽風的堡壘要暖和得多了。隻不過，隻要有虎獸人在的地方，那裏就會飄揚著雪花，即便是在屋內。為此，虎族人特意又為這位特殊的小客人製作了一棟冰製的小房子，以供她單獨使用。裏麵桌椅床鋪一應俱全，還鋪上了厚厚的苔蘚和獸皮以供保暖。

    同樣的，聽完了柿子和格林利的解釋，虎族的族長泰倫也沒有說什麽，隻是灌下了一大杯黑色的汁水，就又躺回塌上了。

    柿子看固執的兩位族長，誰也不肯率先低頭，忍不住開口勸說，“泰倫大人，既然中間有誤會，為什麽不見麵把事情說清楚呢？”

    憤怒的獸人們握緊了手中的巨錘。

    柿子卻並未退縮。阿裏爾說，隻要獅族和虎族願意重新合作，就一定能找到時空之門。

    這便是阿裏爾的要求了，他需要自己和伯弋幫助獅族和虎族重歸於好。

    她沒時間跟這些脾氣又臭又強的獸人再耗下去。柿子上前一步，繼續說道，“泰倫族長，您想不想知道，沒有進入托博恩的虎族人現在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你說什麽？”族長身旁那個最強壯的獸人向柿子逼近一步，眼神中是難以置信，“沒有進入托博恩的虎族人？”

    看到他那驚訝的樣子，想必是泰倫從來沒有跟這些人提起過關於禁忌之境的真相。

    柿子說，“看來我們英勇無畏的泰倫族長早就放棄掙紮，打算在這裏苟且偷生一輩子了。”

    “狂妄的臭丫頭……”巴倫終於受不了了，他掄起隨身攜帶的重錘，氣勢洶洶向柿子揮過來，就在伯弋即將出手時，泰倫用完好的左手擋住了重錘，毫不費力地把巴倫推倒在地上。

    “大人，這個丫頭片子汙蔑您的聲譽……”

    被泰倫所無視，巴倫即使心有不甘，也乖乖地退到了塌後。

    “我沒有汙蔑你們的族長，還有，你也不要再稱呼他為‘大人’了，”柿子目露嘲諷之色，輕蔑地說，“圍城中的獸人已經全部淪為任人奴役的奴隸，甚至連地位卑賤的鼠族都可以任意使喚他們，鞭笞他們，而你們，”

    柿子抽出了腰間的短劍，將房間裏的獸人們指了個遍，最後指向泰倫。

    “你們盡管躲在托博恩，沒有人會認為你們是縮頭烏龜……啊，甚至沒有人知道你們的存在。你們就在這裏，一天天，一年年，將憤怒和不滿發泄在同為奴隸的獅族身上，可你們都是卑賤的獸人，一群沒有腦子的東西！”

    和獸人的武器相比，柿子的短劍就像一根微不足道的牙簽。被這樣弱小的家夥指著鼻子辱罵，暴脾氣的獸人們終於忍不住了，他們一個個舉起武器，不約而同向柿子衝了過來。

    就在那一刻，虎族的族長終於走下床榻，長臂一揮，將所有的獸人都擊翻在地上。

    “族長！”

    “大人！”

    巴倫又不死心地衝過來，結果還是一樣，被泰倫的鐵拳揍了回去。

    巴倫的眼睛漸漸變紅，“為什麽！”

    “她說的的確是事實。”泰倫甚至不敢直視柿子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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