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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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宮殿中,火光忽明忽暗。

    上千條金鱗蛇皮組成的地毯反射出粼粼金光,披頭散發的中年男人像隻死豬一樣癱在上麵,動彈不得。旁邊歪倒著一隻銀酒杯,酒水濺得到處都是。

    酒水裏帶有來自圍城之外邪惡之物的劇毒。

    那毒液迅速消化了他大量靈力,中年男人急促地喘息著,看著眼前陰森的少年,嚐試了幾次卻始終說不出一個字。

    一條金環紫虹蛇緩緩遊動到了少年背後,一下又一下鼓張著絢爛扁頸,似乎在為少年唾手可得的勝利果實歡呼著。

    蓋文灰白的臉龐隱沒在陰影中,纖瘦的身板挺得筆直,俯視著腳下仍在垂死掙紮的中年人。

    就像在看一隻即將脫水而死的魚。

    “布……布羅……”像嘔吐一樣,摻合著口水,納索斯·艾榮終於吐出了那個開頭。

    “布羅德?他死了,”少年的聲音清澈如冰泉水,“沒錯,是我幹的。”

    “你……你……”

    蓋文內心十分平靜。

    他曾在腦海中無數次想到這一幕。

    他也無數次想過,這個名為“父親”的人死在麵前,自己是什麽感覺。

    委屈嗎?痛快嗎?或者會不會有那麽……一絲絲傷痛與憐憫?

    沒有,什麽都沒有。

    也許在蓋文的心中,他的父親早就是一具屍體了。

    中年男人的身體肉眼可見地衰老下去,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槁的糟老頭子。昔日偉岸壯碩的身體變得幹瘦枯黃,從寬大的袍子中滑了出來。

    “事實上,不止布羅德。希爾斯,金澤爾,哈米德……所有死去的兄弟們,都是我的手筆。”蓋文乖巧地微笑著。

    鷹族對血統有著近乎偏執的崇拜。如果不這麽做,怎麽能輪到自己這個“廢物”繼承族長之位呢?

    納索斯的力量逐漸流失殆盡,已經沒有力氣仰起頭看向自己這個“好兒子”了,隻能渾身顫栗,表達自己的憤怒。

    無法得到父親回應的蓋文繼續自言自語,

    “為什麽?那自然是因為我是您最聽話的乖兒子。”蓋文爽朗地笑了。

    他猛地上前一步,蹲下來抓起納索斯的頭發,強迫他痛苦地仰起頭。蓋文年輕的臉頰緊貼著老人的臉,在他耳邊低語,“你曾經說過,廢物不配活在這個世界上,現在輪到你了。”

    急劇衰老的納索斯劇烈地咳嗽起來,他囁嚅著早已沒有血色的嘴唇,眼睛死死瞪著蓋文,恨不得用淬毒的目光把這個兒子撕成兩段。

    他搖晃著腦袋,想要說話。

    這個憤恨不甘的眼神給了蓋文極致的愉悅感與滿足感,蓋文瘋狂地大笑起來,隨後站起身,大手抓著頭發,輕而易舉地將老人的身體拎到了半空中。

    “你還想說什麽?”

    納索斯掙紮著咳出一口鮮血,口水與血液淋漓的嘴巴張張合合,用盡生命最後一點力氣質問蓋文,

    “為什……為什麽……是你……”

    聽到這句話,蓋文愣了一下,隨即睚眥欲裂,雙目猩紅,沒有一絲猶豫揮下了帶著風之刃的手,轉眼間老艾榮已經頭身分離,飛灑而出的鮮血濺到了牆上。

    火光劇烈地晃動,下一秒又恢複了平靜。蓋文手上血淋淋的腦袋不停往下嘀嗒著鮮血。

    見到這一幕,身後的金環紫虹蛇被嚇得向後縮了縮。

    她怕殺人嗎?

    不,真正可懼的是這個年輕男人的狠辣無情。

    被他砍掉腦袋的男人可是他的親生父親!他竟然真下的去手!

    佩雅特努力平複著受驚的情緒,試探性地扭動著妖嬈的身體遊走過去,它的上半身褪去鱗片,變成了一個極為美麗的女子,嚐試用身體靠近蓋文。

    “我的少主……主人,您真是英勇無比,我簡直要被您迷住了……”

    因為緊張,佩雅特在說“迷住”的時候差點磕巴了一下。

    這樣可不行,就算暫時受製於人,她依舊是蛇族唯一的領袖,不能失了自己的風度。

    不要害怕,他隻不過是那老東西的……兒子。佩雅特在心中默默說服自己,雖然與傳言不符,眼前這個可怕的家夥顯然不是個一無是處的廢物,而是一頭蟄伏已久的猛獸。但……

    沒有人能逃過蛇的誘惑。他的父親逃不脫,他,也是一樣。

    事實上,在她答應幫助蓋文謀殺老族長時,還曾天真地以為自己能在這對父子的恩怨糾纏中尋求那麽一個空隙,一個機會。

    可現在,她必須把任何僥幸的念頭和最後的尊嚴丟在一旁,扔掉族長的架子,轉而誘惑眼前這個心狠手辣的年輕男人。

    蓋文·艾榮——鷹族未來的領袖,寒山的新主人。

    佩雅特對自己的魅力有百分之一萬的自信。她將老族長牢牢掌控在床第之間幾千年……而對付這個小毛頭,她隻要動動手指,再借助蛇族生來就會的魅術,蓋文就會像那個老東西一樣,在她身下□□。

    她柔軟的軀體貼近了蓋文,充滿愛欲的冰涼手指撫上男人的肩膀,緩緩滑進他胸前單薄的衣衫裏。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你那憂鬱的眼神讓我的心輕輕顫動,我為您高貴的氣質和懾人的魄力所折服……啊——!”

    劇烈的絞痛使佩雅特收回了已經鮮血淋漓的玉手,遠遠地縮回了角落裏。

    她眼含晶瑩的淚花,楚楚可憐地看著蓋文。

    陰影中的男人轉過身,濺上血的灰白臉龐表情溫和,灰色的雙眸亮得驚人。

    但那皮囊下藏得是什麽可怕的東西……佩雅特一點也看不出來。

    她隻知道男人絲毫沒有為她的魅術所打動!一點也沒有!

    她終於開始感到害怕了。

    蓋文一步一步,踱向瑟瑟發抖的美人。

    手中還掂著那顆輕飄飄的頭顱。

    “大人!大人!我錯了!我錯了!求您饒過我!”佩雅特跪下來,顫抖著伏在地上,柔軟單薄的背影是那麽惹人愛憐。

    “饒了你?”蓋文俯下身,手指輕柔地愛撫美人的後背,卻讓佩雅特如針芒過背,無比煎熬。

    “但你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啊……”

    佩雅特一個激靈,失聲大喊,“納索斯與我行床第之歡的時候,不小心被進入宮殿的魔殺了!是四少主及時趕到,救下了佩雅特的性命!”美人急切地向蓋文表忠心,“蛇族也會永遠感念四少主的恩德!”

    待佩雅特再次抬起頭,除了地上的頭和屍體,房間空無一人。

    她鬆了一口氣,徹底癱軟在地上。

    ……

    金燦燦,像陽光一樣。

    柔嫩嫩,隨風飄蕩。

    綠色的葉子上,一層微微的絨毛。

    格林利和阿裏爾的腦袋貼在一起,目不轉睛地盯著那朵黃色的小野花,已經足足有一刻鍾了。

    “看夠了沒有?”伯弋不耐煩地催促道。

    兩個小孩一心撲在那朵小野花上,什麽也聽不進去。

    “太神奇了……”阿裏爾不知道該怎麽表達自己的心情。他隻是單純地看著這朵野花,心情就感覺非常的美好。

    “生命的存在本來就是奇跡。”看了看漸晚的天色,柿子仰望著被枝繁葉茂的樹冠遮住的天空,有些遺憾地說,“今天晚上可能看不見星星了。”

    “那是什麽?!”兩個少年瞬間擠到了柿子麵前。

    “天空的眼睛。”柿子說。

    “在晴朗的夜空都能看見,但最美的是太陽還未升起的時候,清爽的黎明時分,萬物還未蘇醒,在晨光與夜色交匯的地方,數不清的星星交相輝映,鳥兒在空曠的山林間唱起婉轉的歌謠……”

    柿子的聲音清幽空靈,聽著那動人的描述,兩個小家夥的心弦被撥弄得無法平靜。

    “我想看!今天可以看到嗎?”格林利滿眼期待地看著柿子,阿裏爾也露出了向往的神色。

    “恐怕不行,”柿子遺憾地說,“這裏的森林太茂密了。必須再往前走上七八公裏,才會有一片開闊的地域……”

    “那我們現在就走,快走,阿裏爾!”

    柿子話音還未落,格林利已經扯著阿裏爾的胳膊衝出了十幾米遠,還在回頭張望柿子和伯弋,無聲地催促著。

    兩人趕了上去。

    “你哄騙人的本事是越來越厲害了。”看到柿子費功夫哄兩個少年趕路,伯弋心裏有些吃味。

    “我哪有騙人。”柿子傲嬌地抬起下巴,“你催促我們趕路,是不是想家了?”

    伯弋臉上泛起一絲潮紅,克製地小聲反駁,“你別胡說。”

    伯弋此時真正擔心的,是柿子被人追殺的艱難處境。

    經曆過托博恩一行,伯弋時刻處於警戒狀態。

    他不願意在路上多做耽擱……隻有帶柿子盡快進入永夜森林,他才能徹底放下心來。

    就這樣,伯弋和柿子帶著兩個少年走走停停,半個月過去了,他們終於接近了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