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弋捏碎了手裏的果子。

    “所以呢？”他的眼神變得異常冰冷。

    “人類不可能和精靈在一起。我的壽命很短……”

    “你不是人類！”他發了狂的對著柿子大吼。

    伯弋知道柿子一直都沒有斷了去人間的念頭。他甚至不知道為什麽，她一直對去人間有如此深重的執念。

    海茨帕說她是半精靈，但為什麽她一直堅定地認為人間才是她真正的家？

    “恩，不是就不是吧。”柿子打斷了他。

    看著無理取鬧的伯弋，她像隻泄了氣的皮球。當鼓起的勇氣被理智驅散，她眼中的愛意褪去，臉上重新換上冷靜而克製的麵具。柿子心想，這時候說出來還有什麽用呢？

    謊言所帶來的傷害不會因為坦白而消減半分。不論如何，她都會離開這裏。

    她永遠無法和伯弋相愛。

    伯弋不肯相信自己，也許是一件好事。

    “我想回去休息了。我累了。”

    伯弋看著態度忽熱忽冷的柿子，以為柿子又一次拒絕了自己。他還想再說些什麽，看著柿子那決絕的背影，他又氣又恨，狠了狠心沒有再跟上去。

    之後的幾天，伯弋都沒有再見到柿子。

    她似乎在有意無意地躲著他。

    她帶來的那兩個少年——阿裏爾和格林利也同樣早出晚歸。有族人說，他們在月牙湖邊曾經見過幾個妖精向森林深處走去，還曾見過其中那個滿頭辮子的少年揮劍和屍頭黿戲耍。

    伯弋的臉色成日裏黑得嚇人。

    經過成人禮那次角逐賽後，伯弋一瞬間成為豹族中最炙手可熱的人物。男孩們喜歡簇擁著他，女孩聽到柿子並非伯弋的情人，也對這個強大英俊的男人心生愛慕，每日表白示好的人絡繹不絕。

    豹族的女孩不像花族那樣嬌弱，她們熱烈奔放，喜歡上了就會積極爭取，就算伯弋威嚇怒罵都嚇不走她們。

    可伯弋卻對這一切毫不在意。

    他覺得那些男孩吵鬧，渴求力量卻不思進取。

    示愛的女孩更令他不勝其煩。在伯弋眼裏，她們長得都一樣，同樣輕浮無趣。她們嘴中所說的愛戀不過是盲目的迷戀與崇拜。

    沒有一個像她……不，她是唯一的。

    誰也不會是她。

    他在雞蛋裏挑骨頭，戾氣也越來越重，拒絕的話也越來越惡毒。

    直到他把一個女孩說哭了。

    伊卡洛斯正好經過，聽到伯弋那刻薄狠毒的話，忍不住開口。

    “沒必要這麽惡毒吧？”

    他扶著傷心哭泣的女孩，“她隻不過是喜歡你。”

    伯弋本性並不壞，隻是怒火鬱結在心，無處發泄罷。他自知理虧，便緊閉嘴巴不說話了。

    伊卡洛斯看出伯弋的情緒不太對，他聯想到昨天見到的柿子，神色恍然憂鬱，想是兩人之間出現了什麽問題。伊卡洛斯讓哭泣的女孩離開，盯著伯弋的劍說，“別為難女孩子了，跟我打一場吧。”

    看見伯弋提不起興致，伊卡洛斯有些受傷，“別這麽小看人嘛，我的靈術不過關，但是劍術還是可以的。”

    伯弋抬眼瞧了瞧眼前的男人，站起身來。

    兩人並沒有去對決場，那裏人太多了。他們在訓練場下的湖灘上用劍比試，痛痛快快地打了兩個時辰。兩個人累的筋疲力盡，倒在冰冷的湖水裏。

    “你跟誰，學的這些招式？”

    伊卡洛斯氣喘籲籲地說。

    伯弋的劍術出乎他的意料。他原本以為自己從小習武，而伯弋隻是擅長修行靈術，一準會在劍術上落了下峰。不成想他總是出其不意，十分擅長利用環境中的因素借力打力，兩人堪堪打了個平手。

    “花族人和獸人。”還有海茨帕。但海茨帕的身份特殊，伯弋並沒有說出他的名字。

    在外出曆練的時光裏，伯弋把所有精力都用來修行靈術。後來他在花族首次接觸了武士，領略到其中的魅力，同時開始修行劍術。在那裏學習了一段時間後，他和柿子來到了隱世村。

    在柿子和亞伯帝爾修行控心術的同時，他受到海茨帕指點，靈術和劍術都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後來誤打誤撞進入了托博恩，又與天生神力的獸人比試，不斷訓練自己的抗擊力和持久力。

    這些都是學院中那些故步自封的修行士所無法得到的。

    正是因為這些豐富的學習經曆和作戰經驗，讓他在麵對藍衣古特克的試煉時，保留最大的體力一擊即中，才打了平手。

    他是個天賦異稟的人，但他同樣勤勉、堅韌——在遇見想要守護的人之後，他就一直在磨練自己。

    “她說的對，我真的早就應該來見你……我真是個井底之蛙。”伊卡洛斯麵露愧色。他和伯弋差的實在是太遠了。

    “誰？”

    “柿子。”

    伯弋一骨碌從地上坐了起來。“你們說了什麽？”

    “別緊張，”看著這個受了傷眼皮都不抬一下的男人，一聽到自己跟柿子說了幾句話便如臨大敵的樣子，伊卡洛斯覺得有些好笑，“我隻是昨天恰巧碰見她了而已。”

    “然後呢。”

    “她一語道出了我心中所想，”伊卡洛斯有些羞愧，“我這次來，本來是想促成兩族的聯姻，好鞏固豹族與狼族的友好聯盟。”

    “我們的父輩發過血誓的，我們的聯盟堅不可摧。”伯弋又開始煩躁。

    “是的，所以你們才會允許狼族人進入你們的學院修行。”

    “她還說什麽了？”

    伊卡洛斯想起那雙幽暗的黑眼睛，被柿子盯著的那種不毛而栗的感覺又湧上心頭，“她打斷了我的客套，說，‘你不用擔心，我不會壞你的好事’，我真是被嚇了一跳。”

    伊卡洛斯看向伯弋說，“這個念頭我連在父親麵前都沒有提起過，她是怎麽知道的？”

    伯弋自然知道是怎麽回事，隻不過聽到柿子話他心裏又有些悶堵。

    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跟誰聯姻。

    伊卡洛斯繼續說，“她還說，我應該多了解了解你。”

    伊卡洛斯本來還有些不解，現在他明白了。

    聯姻的事情未必能成功，但是他卻能在伯弋身上學到很多寶貴的東西。

    “嗬？她很了解我嗎？”伯弋想到柿子一次又一次的拒絕，嘲諷地笑了。

    “我總覺得她什麽都知道，讓人覺得深不可測……甚至有點可怕。”這還是伊卡洛斯第一次把“可怕”這個詞用在女孩身上。“她會進入學院嗎？”

    “永夜日已經過了。”豹族隻有在三千年一次的永夜日上才會舉行靈力測試，通過的人才能進入學院修行。“再到下一個永夜日還有一千多年。”

    “不過……隻要打敗了學院的修行士不是可以隨時加入嗎？”不知為什麽，伊卡洛斯總覺得這個弱不禁風的女孩身上有一股強大的力量。他倒是很樂意湊這種熱鬧。

    經他提醒，伯弋想起明天有一場自由對決賽。如果柿子在對決賽中贏了的話，就可以名正言順地加入豹族！

    他眼中終於有了些許光芒，“你昨天在哪裏看見她的？”

    “月牙湖西邊的森林裏，現在應該還在那裏。等等，我們是朋友了嗎？”他叫住伯弋。

    伯弋皺皺眉，“你帶來的消息好壞參半，我不喜歡你，不過也不討厭。”說完就連個影子都看不見了。

    伊卡洛斯滿頭黑線，這家夥還真直接啊。

    密林深處。

    柿子、阿裏爾和格林利背靠著背，手持武器，身邊圍繞著十幾隻瞪著紅眼睛的屍頭黿。

    一個屍頭黿撲向阿裏爾，其他同類見狀似乎得到了信號，也紛紛撲了上來。

    三人揮著手裏的劍，砍向屍頭黿的腦袋。兩隻屍頭黿一左一右地衝向格林利，前後也是烏泱烏泱撲上來的怪物，他無處躲避，眼看就要被咬到的時候，突然憑空化出了兩隻冰箭穿透了兩隻怪物的身體。

    格林利興奮不已，大叫道，“柿子，我化出冰箭了！”他拔出帶血的冰箭，高舉著向柿子展示。“我化出冰箭了！”

    泥水飛濺，柿子一分神，腳下一滑跌坐在泥潭裏，腳邊的屍頭黿向她撲來。

    “該死的！”柿子試圖用控心術阻止這隻屍頭黿。

    可是已經晚了，屍頭黿張開血盆大口吞下了柿子的腳。

    “柿子！”阿裏爾也注意到了這裏。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他離得太遠了！

    一道閃電飛過來，裂成幾道銀光箭矢擊中了僅剩的屍頭黿。

    伯弋拿劍劈開已經焦透的屍頭黿，抱著柿子的腳仔細察看。看到柿子沒問題後，他鬆了一口氣，把柿子抱起來，“你們在幹什麽！不知道這裏很危險嗎！”

    兩個少年都沒見過伯弋如此大動肝火的樣子，都被嚇傻在原地。

    “我們隻是在練習而已……”柿子試著解釋，想讓男人冷靜下來。“況且這裏的屍頭黿並沒有那麽多……”

    “閉嘴！”伯弋一聲暴喝，柿子也不敢作聲了。

    看著滿地的屍體，伯弋最後看向格林利手裏的冰箭，一串電火將其化成雪水，大聲訓斥格林利，“戰鬥的時候最忌諱分心，你這個蠢貨！”

    格林利從沒見過這麽可怕的伯弋，他看著手裏化為虛有的冰箭，眼睛一紅忍住眼淚，“對不起老師，我再也不會了……”他撲倒柿子腳下，“對不起柿子，我再也不會這麽蠢了……”

    柿子安慰格林利，“記住教訓就好，我沒事。不過你以後可不能這麽坑你的隊友啊哈哈……”

    “要是我來晚一步，你的腳還在嗎？！”伯弋大吼道。

    這一吼，柿子也不敢笑了，眼淚又被吼了出來。

    伯弋這才冷靜了一些，“過幾天我就要進學院修行了，沒有那麽多時間照顧你們……”

    柿子乖巧地點點頭，“我們不會再給你添亂了。”

    伯弋看見另一隻屍頭黿上的冰箭，對格林利說，“這是你化出來的？”

    格林利點點頭，“前兩天我碰見了多倫，他告訴我兩句咒語。剛才情況緊急就試了一下……沒想到就成功了。”

    伯弋讚賞地點點頭，“不錯。”

    男孩一愣，隨即紅著臉不好意思地笑了。

    這還是伯弋第一次誇獎他。

    “你們想不想跟我一起進學院修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