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比鄰而居
字數:8222 加入書籤
黑蜂崖下。
幽暗的峽穀中,一麵峭壁上透出光亮,倒映在穀底反射出淡淡波光。
距離水麵約四五丈的高處,懸崖的石壁上被開辟出兩個石洞,石洞各自獨立,裏麵自成空間,洞口相鄰處打通了一段,形成一個小小的院落。
院落中擺放著石桌石凳,水缸,甚至簡易的石頭鍋灶,也應有盡有,洞頂一顆明珠,儼然世外人家。
楚越和風舞兮坐在凳子上,正吃著東西。
他們在兩個月之前就已經到達穀底,但是卻發現下麵一片水光,根本沒有落腳之處。
當然,若僅僅是水那就太簡單了,隻要順著這條水流往下遊走就出去了,反正肯定是有出路的,可是事實上,他們根本就不敢下水。
因為水中有魚,細齒介魚!
細齒介魚和金翅黑尾蜂極為相似,都是群居動輒成千上萬,也同樣是雜食動物,管你什麽魚蝦水草,來者不拒,實在沒得吃的時候,甚至還會自相殘殺。
它們唯一的缺點,就是厭光喜暗,而且,它們還是貨真價實的低階凶獸。
所以,有它們在的水域,不但絕無其他活物,還幾乎是寸草不生。
之所以說是幾乎,因為細齒介魚活動的水域絕對會有另外一種,也是唯一的一種植物存在——月月百味蓮。
月月百味蓮像蓮,卻不是蓮,水生、厭光,半月開花,半月結果,花似蓮,果子卻似梨,而且味道更是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到底會是什麽味道,完全隨機,這也是它名字的來曆。
月月百味蓮的果實是細齒介魚的主食,也是它們最愛吃的東西,但是根莖葉等其他部位它們卻絕對不會去吃一口。
“月月百味蓮已經開花七天了吧?”
望著桌上被當做盤子的光滑石板上的魚片,雖然被楚越切得薄如蟬翼,風舞兮也是皺著鼻子,一臉菜色。
他們兩人現在吃的就是細齒介魚,這種東西開始吃的時候還能吃個新鮮,可是天天吃,頓頓吃,還是生的,又沒什麽調料,別說是風舞兮這樣過慣了錦衣玉食的大小姐,就算是楚越也覺得有些難以下咽。
“不錯!這次弄上來可別一氣吃光了,多少留些做調料吧!”楚越麵色如常的吃著生魚片。
月月百味果表麵看起來一樣,但是味道卻是不盡相同,不過不管什麽味道,就算是苦的,也是苦得獨特,不但不難吃,反而別有一番風味。
隻是上次他們好不容易才摘了二十來個,當場就被小半年不知道食物為何物的風舞兮吃了一小半,剩下的不用三天也幾乎全進了她的肚子。
楚越當時本來是想用果子當調味配著魚肉吃的,結果,在接下來的日子自然是隻有吃白味的生魚片了。
“用你說!”
少女輕哼一聲,臉色微紅,對楚越故意提起她的糗事明顯不滿,自己當時不過多吃了幾個果子而已,小氣的木頭人,小肚雞腸得很。
嗷嗚!
狗蛋撐起腦袋,這家夥算是最舒服的了,它反正就吃元石,而風舞兮最不缺的就是元石,所以兩人看起來都消減了不少,它反而是又胖了一圈。
“嗯……,算沒白養你,又聽話又懂事,還不囉嗦!”
少女揉著柔順的狗頭,又拿出一塊元石。
楚越無視了少女的指桑罵槐,一腳踢在狗蛋屁股上,正享受撫摸的狗蛋嗷的一聲,轉頭看了一眼,立刻焉了氣,夾著尾巴怏怏的進了洞。
“你幹嘛?人吃了說,現在連黑旋風也不讓吃了是不是?”
少女一臉驕橫。
楚越摸了摸鼻子道:“你看看那家夥現在都胖成什麽樣了,整天吃了睡,睡了吃,都快變成豬了!你若是元石多,不如送點給我?”
“我憑什麽給你!你還不是吃了睡,睡了吃,黑旋風至少還那麽可愛,哼哼,你呢?”
楚越頓時無語,轉眼看見在洞口探頭探腦的狗頭,不禁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它那麽可愛,那下次讓它下去摘果子好了!”
嗷嗚!
狗蛋在洞裏打了個寒顫。
風舞兮怒目:“你還想害它?”
楚越很無良的笑道:“上次它不就好端端的抓回了一條魚?”
不久前狗蛋確實是下去抓了一條魚,不過卻是被楚越一腳踹下去的,當時那家夥四肢還沒沾水,就很神奇的半空彈起兩三丈高,然後死死的抓住懸崖上的一道裂縫。
當時還引起一大群的細齒介魚在下麵跳來跳去,狗蛋一邊張嘴亂咬,一邊鬼哭狼嚎,最後還是風舞兮將它拖上來的。
楚越說的魚,就是狗蛋張嘴亂咬的時候咬住的。
想起當時的情景,風舞兮也有些忍俊不禁,隻是笑意一現即逝,旋即又板著臉,呸的一聲:“什麽樣的主人就養什麽樣的寵物,還有臉說?”
也許是因為上次有了一次共同的經曆,少女如今的神情語氣,少了幾分麵對外人的大家小姐的矜持規範,多了幾分鄰家少女般的親近自然。
她自己或許不覺得,但是楚越的感受卻相當明顯。
~
第九峰山腳下的小河邊。
淡淡的月光下,劉小雅手持一根三尺來長的樹枝,正慢慢的比劃,比劃幾次,又停下來皺眉思索。
仙子姐姐教的三招劍法動作很簡單,而且劍法是怎麽刺出,從什麽角度,腳下又怎麽邁步,種種細節她都記得分毫不差,就像那心法一樣,好像被刻在腦子裏了。
可是,她練習的時候就一點也不順暢,要麽是角度錯了,要麽是腳下步子錯了,要麽刺了一半發現刺的方向又錯了,練習了近半個月,居然還使不出一招完整的劍法來。
她實在不明白,明明並不複雜的劍法,到了自己手中怎麽就這麽難呢?
難道自己真的是毫無天賦,注定要平凡一生?
不,絕不!
劉小雅握緊了手中的樹枝,開始新一輪的琢磨練習。
大半個時辰之後。
遠處院落隱隱傳來司晨雞的鳴叫,劉小雅歎了口氣,扔掉樹枝,開始一天的工作。
她現在每天都早起一個時辰,先花一刻鍾冥想心法,然後大半個時辰練習劍法,雖然休息的時間減少了,可是精神和體質反而越來越好。
晨曦初露。
劉小雅拖著竹筐,往院子走去。
其實雜役並不是一定要很辛苦,因為所有的活計都不是強製性的,如果隻是單純的混日子,每天做兩個時辰就足夠繳納每月的基本貢獻度了。
隻是進了宗門,除了武道無望的,又有幾個人甘心混吃等死?
就算是年紀太大武道無望的,大多也仍然會拚命做事,因為他們想要趁在二十歲被趕出宗門之前多掙點貢獻度換取元石,畢竟,外麵可沒有這麽好福利的地方。
而要追求武道的,對貢獻度需求便更不待言。
單單是入門第一步,就可能要花費巨量的貢獻度。
因為除了極少數的天才,絕大多數的雜役還是需要去演武堂請人指導之後才能感應氣機,這一筆不菲的貢獻度,往往要積攢一兩年甚至更久才會達成。
劉小雅立誌報仇,且生性堅韌,意念比大多數人還更加執著,自然不會有絲毫的放鬆!
雖然仙子姐姐說她不能感應氣機是體質特殊的原因,她卻仍然想去演武堂試試,不是不相信,而是她不敢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柄縹緲的木劍上。
因為,楚越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將竹筐拖進院子,接下來劉小雅要去山腰上的一塊藥田捉蟲拔草,這份工的報酬不高,但是時間充裕,三天去一次,最主要的是還可以順路去打探一下楚越的消息。
走在山間的小路上,劉小雅的步子輕快,雖然她知道一會兒會看見楚越的可能性極地,但是此刻懷著期待的心情卻是歡快的,她很珍惜這一刻。
路邊蝴蝶落在蛛網上,費力的掙紮,大蜘蛛飛快的爬了過去。
“欺負人的都是壞人!”
劉小雅停下腳步,折下一段樹枝,信手刺了出去,大蜘蛛應手而落,蝴蝶掙開蛛網,振翅而且,她卻呆呆的定在原地,看著手中樹枝,滿臉不可置信。
做到了!
第一招劍法,我真的做到了!
劉小雅心中的驚喜一時難言,她雖然不知道剛剛到底是怎麽回事,可是心中卻明鏡一般——剛剛那一刺,便是仙子姐姐傳授的第一招劍法。
陽光下,小女孩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容。
等喜悅過後,劉小雅才開始仔細想一個關鍵的問題——剛剛自己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想要刺那隻大蜘蛛的時候,自己好像並沒有想用那招劍法,隻是純粹的想將它挑落,好救那隻蝴蝶。
似乎,這一劍自然而然就刺了出去。
自然而然?
劉小雅眼睛亮起來,對了,就是自然而然,自己總想著會不會不對,心中有了掛礙,難怪就總是不對。
她想著,手中樹枝輕輕抬起——
刺出!
~
黑蜂崖下。
風舞兮坐在石凳上,後背靠著狗蛋柔順而光滑的腦袋,一手拿著柄小刀,一手握著一隻百味果,一片片的切下放入嘴裏,慵懶的微眯著雙眼。
“下次還得多摘些!”
這次他們早有準備,收獲的百味果比上次多了一半多,雖然仍未到可以敞開了吃的地步,但是在楚越強製的按天分配製度下,用作調味的卻是不會少了。
“別想了,能采這麽多已很不容易了!”
下麵水域極大,他們住的地方離對麵懸崖至少超過五裏。
這麽大的地方,月月百味蓮的數量當然也相當多,但是,這種植物果子的成熟期隻有一天,過了這一天之後,就會自動脫落掉進水中。
而且,果子一旦成熟,餓了一個月的細齒介魚也會開始進食。
更何況楚越和風舞兮還不敢下水,完全靠一口真氣踩著水麵上的蓮葉飛速掠過的時候采摘,一口真氣用盡之前還得返回,可用的時間很短。
采摘的那天,兩人都累得像死狗一般,能搶下這麽多果子,差不多已經是極限了。
風舞兮當然很清楚這一點,也不和楚越爭辯,等手中百味果吃完,才走到水缸前洗了手,然後不經意的問道:“怎麽樣了?”
“什麽怎麽樣了?”
楚越愣了愣。
“辦法啊,出去的辦法啊,你想了這麽久,想的怎麽樣了?”風舞兮臉上一副你再裝,我就揍你的表情。
“啊?”
楚越這次是真的愣了,“什麽叫我想了這麽久?難道你就不想?”
風舞兮走過來坐下,微微撇嘴:“我當然也想了,不過沒什麽好辦法!”
“你也不比我笨,既然你都想不出,我怎麽就會有辦法?”
風舞兮搖頭道:“話不是這麽說,我是智者千慮必有一失,你是愚者千慮必有一得,萬一你就撞上了那一得呢?”
“嗬嗬……”
楚越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那可就讓你失望了,我也沒撞上這一得!不過……”
他說著一頓,想了想才接著又道:“我覺得不明白外麵環境之前,還不如留在這裏!”
“理由呢?”
楚越道:“理由不是擺在眼前嗎?別說下麵這些細齒介魚不好對付,就算我們殺出一條血路衝出去,或者身上裹滿蓮葉溜出去,但是,誰知道外麵會不會有什麽更凶殘的凶獸?”
“那你的意思,就是傻等在這?”
“等其實未嚐不是一種辦法,對吧?何況,雖然我是孤家寡人一個,你卻是風家的千金小姐,隻要你魂牌還在,你家裏人難道不會翻天覆地的來找?”
風舞兮沉吟道:“到現在已經過去將近半年,連個鬼影都沒有,就算找,誰知道得猴年馬月他們才會找來?”
“那也無妨,最多等到我們晉級先天,到時候就算沒人幫忙,我們要離開的難度也定然會大大降低!”
風舞兮蹙眉道:“先天?那至少得一兩年以後,你……瘋了吧?”
楚越聳肩,淡然道:“你剛剛也說了,現在已經過了將近半年,一兩年,其實也沒你想象中那麽久!”
風舞兮說不出話來,她雖然不想承認,但是楚越說的確實很有道理。
“那要是到時候還是出不去呢?”
楚越歎了口氣,道:“不到那一步,又怎麽可能知道?每個人都想盡可能的看得長遠,可是世事難料,又怎麽可能真的看清所有的事情?所以……”
“怎樣?”
“有時候,我們不妨得過且過!”
“哼,沒追求!”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