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三一章 山洞爭雄(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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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有劍,後有刀,皆瞬息而至!
楚越卻不閃不避,真氣運轉,猛的輕喝一聲:
“咄!”
聲音不大,可是落在卓然和淩以風的耳中,卻不啻於一道驚雷,隻覺神魂震動,這一刻,竟似三魂離體,七魄出竅,渾渾噩噩的無所依托。
前後不過彈指般短暫。
兩人手中的刀劍後繼無力,立刻氣勢大減,完美的攻勢自然也隨之土崩瓦解。
如此良機,楚越自然不可能放過,手中長劍一動,劍光如雨,立刻傾瀉而出。
“奪魄冥音?!”
卓然方自回神,心中的念頭立刻脫口而出,尚未有反應,就見眼前突然一片劍光,立刻亡魂大冒,根本不及細想,隻來得及奮力一閃,讓在一邊。
剛剛讓開,就見楚越如風一般衝了過去,立刻心知中計。
很顯然,楚越剛剛這一劍不過是虛張聲勢,卓然若是不讓,他隻怕未必敢正麵硬拚,可是現在一讓開,夾擊之勢便破,優勢立刻不再。
可是卓然也並未後悔,一則事情已經發生,後悔無益,二則,楚越雖然衝了進去,裏麵卻是一條死路,情況依然在他們的掌控之下!
當然,裏麵還有一個燕無傷,他們並沒有殺他,因為一個死的燕無傷絕難騙得了楚越,反正他已經無還手之力,活著反而能讓這個陷阱更加完美。
所以就算裏麵多了一個的燕無傷,他也成不了助力,反而會是個拖累!
反正,今天楚越必須死在這裏!
不為別的原因,就隻一個‘奪魄冥音’便決不能讓他生還,否則後患無窮。
奪魄冥音,直接攻擊武者神魂的戰技,天魔教無上絕技之一,與佛門天龍禪音、道門問心清音並稱於世。
天魔教,簡稱魔教,誰也不知道是誰建立,誰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開始存在。
雖然有時候會銷聲匿跡,但是過一段時間之後它又會重現江湖,而它的每一次出現,都會掀起一場浩劫,從古自今的各種典籍傳說中,它都一直存在著。
就像人的影子,隻要人在,影子就不會消失!
江湖中向來有正邪之分,但無論正道還是邪道,行事都還有一定的人性,然而魔道則不然,魔道中人行事,隻講目的,不問手段。
一入魔門,絕情滅性!
甚至有人說魔道武者根本就不是人,而是被一群隻知道殺戮的妖魔占據了軀殼。
因此,但凡有魔門武者出現,不論正邪,都會群起而攻之,寧殺錯而不放過。
千年之前,天魔教被‘龍帝’姬無妄和‘夜君’柳君臨聯手天下宗門破其山門,門人弟子更是幾乎殺絕,可是依然傳承不絕,時而總有其門人弟子現身江湖。
千年的時光,雖然很多人也許早就將其當做是一種傳說,可是天下各大宗門,也從未有半刻放鬆對其的關注。
因為天魔教死灰複燃的例子,在古老典籍的記載中,屢見不鮮!
所以,但凡開山立派的宗門,在教授弟子,講起天下各大宗門的時候,首先講的必然是天魔教,而對於魔門中人,根本無須多說,隻有一句話——
一旦遇到,必殺無赦!
奪魄冥音作為天魔教的招牌戰技之一,自然是廣為人知。
極樂禪寺的‘奪魄冥音’其實隻是盜版,據說乃是當年極樂老祖偷學來的,具體如何,不得而知,效果與真正的天魔教的‘奪魄冥音’相比,也是差之甚遠。
卓然之所以立刻就斷定楚越所用的是‘奪魄冥音’而非其他,原因很簡單,因為他的修為境界。
神識攻擊的戰技,乃是以自身神魂之力攻擊別人的神魂,若是自身神魂尚未圓滿就強行動用,那就會未傷敵先傷己。
所以,正常的情況之下,要想施展神識攻擊的戰技,至少也要有虛實境的修為,比如道門的‘問心清音’和佛門的‘天龍禪音’,莫不如是!
就算邪道別出蹊徑偶有例外,比如極樂禪寺那冒牌的‘奪魄冥音’,那也至少要入微境,等神魂凝煉之後才可,否則你連神魂都沒有,談何神識攻擊?
不過,那也是極少有人使用,因為神魂受損就很難恢複。
而唯一的例外,就是天魔教的‘奪魄冥音’!
真正的奪魄冥音,據說根本沒有境界的限製,入門之後,隻要自身能夠承受其反噬,就能施展出來。
而楚越,現在豈非如此?
他不過先天境武者,卻能‘出口傷人’,隻一張口就令卓然和淩以風神魂震動,他們發動的猛烈攻勢,也隨之冰消瓦解,如此神技,舍‘奪魄冥音’其誰?
要學‘奪魄冥音’,就要先修天魔教的心法,否則根本駕馭不了這種戰技。
學了天魔教心法的武者,那就是魔門中人,一入魔教,滅情絕性!
魔門中人,殺無赦!
卓然心中震動,登時殺機畢顯,再無絲毫掩飾。
聽到‘奪魄冥音’這四個字,楚越就知道卓然誤會了。
他用的當然不是‘奪魄冥音’,而是道門的‘問心清音’,之所以現在就能用,完全是修煉太虛真經的緣故。
一般武者修煉,都是先煉氣,後養神,而楚越則恰恰相反。
真正的‘奪魄冥音’,楚越其實也是看過的,其本質上和‘問心清音’一樣,不過走的是捷徑,要傷人先損己,他當然不願意使用。
當初看見的時候他還曾和老道笑言,說這樣損人損己的武學,恐怕用不了幾次修煉的人自己就先死了,怎麽還會一直流傳下來的?
老道的說法是,因為天魔教的心法也同樣另辟蹊徑,可以彌補這種缺陷。
他當時倒是想試試這天魔教的心法,不過遺憾的是,在老道的春秋閣中,並沒有收藏那本據說叫做《天魔劫難真經》的典籍。
後來,他也就忘記了這件事——因為當時他本就並未當真。
直到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以前和老道在一起閑談時的種種不可思議的東西,都逐漸得到了驗證,這時楚越才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認真聽那些以為是老道編出來的東西。
所以,他現在同樣知道天魔教的可怕,也同樣知道一旦使用‘問心清音’就極可能被人誤解成魔門中人。
也正是因為這樣,他才極少動用這種神識戰技,前後也不過三次,每一次都是迫不得已之下。
上次在猿山的時候,就被人錯認,隻不過那時候對方根本不知道他是誰,當時相距又遠,除非再次相遇交手,否則很難確認他的身份。
可是這次卓然和淩以風有備而來,是否已經知道他的身份尚未可知,若是早就知道,那麽他即便全身都被鬥篷遮住,也無濟於事。
到時候,他們隻要透出一點口風,那他就將是天下武者的公敵,再無生路可尋。
不過,楚越既然用了,當然也不至於就後悔,當時的情況,不用就等於找死,如何選擇,不言而喻。
用便用了!
他也沒想過要解釋,不想,也不必!
因為有的事情也根本解釋不清楚,甚至越解釋反而會越讓對方以為你是在掩飾。
最好的辦法,那就是——戰!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曆史往往都是有勝利者來書寫的。
所以,楚越衝過卓然身邊之後,並未有絲毫停歇,一口真氣回過,立刻反手就是一劍刺向身後。
這一劍當然並不是不爭劍法!
現在這種情況下,不爭也要爭。
而卓然和淩以風顯然也有著同樣的想法,前者身形一閃避開劍鋒,後者長刀已經淩空落下,悍然劈向楚越後背,絕不想給他絲毫機會。
禹步!
楚越冷哼一聲,腳下橫跨一步,側身收劍,大爭刀劈開卓然的劍鋒,回身握拳,拇指按出,正中刀鋒!
無為指!
波的一聲輕響,勁氣散開,淩以風倒飛出丈餘,站定了之後,訝然道:“破元指?”
這兩下交鋒電光火石,完全短兵相接,靠的完全是技巧和對自身真氣的控製,雙方實力相近,空間狹小,全無蓄勢的可能。
卓然在楚越的長刀下也順勢後退,與淩以風並列,一左一右死死守住洞口,儼然門神一般。
“既不是破元指,也不是奪魄冥音!”
楚越長刀斜指,淡淡的道。
他知道卓然和淩以風突然收手絕非是要就此放過他和燕無傷,不過是在醞釀著下一輪更加猛烈的攻勢而已。
“哦?”
卓然一手提劍,一手負後,他長相普通,卻自有一番氣度:“據說天魔教門下一旦被人認出,就絕不否認自己的身份,閣下莫非要開此先河?”
洞中漆黑一片,三人雖然都目力過人,也隻能看個大概,而楚越站在裏麵,他們更是看不太清楚。
“看來卓兄是非要將這個莫須有的身份加在我身上,既然如此,那又何必多言?”
楚越平靜的道。
他不知道卓然和淩以風有著什麽打算,也許是在等人,也許是在恢複真氣,也許是別的,他們占據著主動,順著他們的意思進行肯定對他不利。
不過,短暫的拖延,對楚越來說也是很有必要。
剛剛的交手,他的損耗也不小,而且還受了輕傷,而更重要的是,燕無傷雖然呼吸還在,人卻沒有半點反應,顯然已經昏迷過去。
狹小的空間,強大的敵人,還有一個不知生死的同伴,要想活著出去,這樣的難題,幾乎無解!
單單是麵對卓然和淩以風,他就隻有五成的把握,若是再加上一個燕無傷,那絕無幸理。
“我是在拖延時間,難道閣下沒看出來嗎?”
卓然好整以暇。
楚越心中突然生出一種不妙的感覺,挑眉道:“哦?那你在等什麽?”
卓然一笑,搖頭道:“放心,我不是在等援兵,這裏除了我們應該也不會有別人來了!我其實是在等燕兄醒過來,難道閣下就不好奇我有沒有對他做過什麽嗎?”
楚越心中一緊,表麵卻是不為所動:“最壞也不外乎加點傷口,或者下點毒藥之類!”
“不錯,看來閣下也是同道中人,雖不中亦不遠,我先是給燕兄下了一道很普通的截脈禁製,算算時間,差不多也快一個時辰了吧!”
卓然笑,臉上還帶著一種遇到知己般的欣然。
楚越心中卻生出一股寒意。
截脈禁製是一種低級控製手段,簡單易學,絕大多數武者都會,但是這種禁製有一個弊端,就是控製的時間不能太長,否則會給人的經脈造成極大的損傷。
一個時辰?
若是一個普通人,被截脈禁製一個時辰的話,肯定是早就廢了!
燕無傷雖然修為不弱,可是受傷在先,也絕難熬太久,而且卓然的話,顯然還有下文。
“然後讓他吃了一顆‘四喜丸’,燕兄果然不愧是燕家後人,發作三次都硬挺過去,嘖嘖!”
卓然聲音中充滿了讚歎之意。
楚越心中一沉。
四喜丸,聽起來和一道叫做四喜丸子的菜肴差不多,可它的四喜可不是福、祿、壽、喜,而是難以忍受的煎熬痛苦,乃是一種頗為有名的毒藥。
吃了四喜丸,就會發作四次,一次比一次嚴重厲害,一次比一次難以忍受,四次過後,神仙無救。
這種毒藥,一般都是用作刑訊逼供!
“你們也想要燕兄的留行刀法?”
楚越心中了然,難怪他們沒有立刻下手殺了燕無傷。
先前有方家三兄弟,現在又是卓然,燕無傷就算過得了此劫,以後隻怕也將在追殺中渡過了。
按理說,戰技都要有心法相匹配,空有戰技而無心法,那也得之無用,留行刀法固然不凡,可這些人表現的未免也太過急切了。
這麽多人覬覦,難道還有別的內情?
“好東西嘛,誰不想要呢?”
卓然坦然點頭,又道:“不過,看樣子燕兄隻怕是撐不過去了,算算時間,應該就要發作第四次了,可惜啊!”
四次發作,神仙無救!
楚越默然片刻,緩緩道:“你說這麽多,無非就是想讓我覺得時間緊迫,得趕緊突圍,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對不對?”
卓然眼神閃過一絲詫異之色,突然笑了起來,然後雙眼微眯,淡然道:“是又如何?”
他突然發現有些看不透眼前籠罩在鬥篷裏的男子,聽聲音還帶著少年特有的尖利,應該年紀不大。
可是心思縝密,身手不凡,明顯和年紀不相匹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