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莽師換氣檔口，徒先生搶過來說道：“不僅如此！你以為淨骨就真的那麽容易形成嗎？骨頭之中殘存的那些殘魂殘魄，是很難快速清除的。當然若非要用些手段快速清理幹淨也不是辦不到，但那代價太大了，遠遠超出了今天購買它們的價值，而且對於這龐大的需求來說也不異於杯水車薪。於是上古先民們便製定了一種智慧的製度……”

    莽師又把話頭搶了回去，“是啊，上古先民們發現，既然這些殘魂殘魄可以詛咒靈昧，可以給接近它們的人增加業力，那它們本身的力量也必然在這個過程中得以損耗，哪怕這隻是極其微弱的損耗。於是先民們便發明了錢幣，第一次把這些骨頭鑄成了錢幣。錢幣人人都要用，人人都喜歡，於是一枚枚骨幣便在人類社會中開始流通。骨幣每接觸一個新的靈昧都會損耗一絲魂魄之力，天長日久，這些殘魂殘魄便就完全消耗沒了。而那些上古的覺醒者們便通過各種方式，或是營商買賣，或是立國收稅，再將骨幣收繳上來，挑揀出淨骨之後，再讓那些凡骨又一次進入民間流通……“

    “這樣，不僅能夠大批量的得到淨骨，又能保證人類的頂尖戰力始終站在保護人族繁盛富庶的一邊，而同時又將巨量的業力以基本公平的方式分配到了每個人的身上，讓這些業力大多成為了凡人生活中小小的磕絆，而不至於積聚在一起，釀成滔天巨禍。至今想來，先民們的智慧確實可配享天地了，也無怪乎之後的遠古之世，人族可以一統天下了！”

    莽師一陣感歎，而徒先生隻能咳嗦一聲說道：“好了，好了，說這些古董有什麽用？鬼剩，你不是要知道我用這枚淨骨幹了什麽嗎？自己拿精神力好好看看吧……”

    “啊……”鬼剩被徒先生這麽一提醒才想起了自己本來的目的，於是他便連忙將精神力投注到了手中那枚溫潤的骨幣上。

    骨幣如玉，鬼剩的精神力觸碰到這白骨子時，竟是感到一陣的溫熱，十分的舒服。真不愧是能夠留駐器靈的淨骨啊。

    鬼剩的精神力再深入一絲，然後便像是穿過了外壁，進入到了一個寬廣的空間之中，那裏一隻圓滾滾的大嘴小鬼在其中焦急地躍動，似是想要找到縫隙逃脫出去。這隻是一個微小的靈體，雖然它在試圖表現的很凶惡，但鬼剩卻沒來由地覺得它有點萌。一點也不像當初他遇到的那個黑霧森森的鬼種。

    徒先生這時說道：“看到了嗎？這就是青縣鬼域的原生靈昧了，這隻鬼種該是成丹之後進來奪舍的，它已經將那小覺丹的丹魂給吃掉了，這若是不進行鑒定就被人服用了，那樂子可就大了……”

    鬼剩好奇道：“這就是鬼種？哎，師父，這下你發財了，我聽說靈種坊中當年的一隻鬼種可是賣了很多錢呢！”

    徒先生笑罵道：“就知道錢，我怎麽收了你這麽個財迷的徒弟！哼哼，告訴你，此鬼種可不是彼鬼種啊，就它，你是別想賣上什麽錢去了，這是拿來給你煉丹用的……這青縣之所以又叫鬼域，可就是因為盛產這種靈昧，鬼種感七情而生，不是什麽稀罕物，它們喜陰畏陽，又沒有肉體保護，一般隨生隨滅，也不太容易與人世間產生什麽交集，甚至若非你的精神力足夠強大敏銳，在現實世界中，你用肉眼都不會發現它的存在……”

    莽師也接著說道：“但你剛剛所說的那隻曾被靈種坊發賣的鬼種，我記得實際上卻是鬼種中的【覺醒者】。它覺醒了自己的命魂，靈體凝實，能夠修行，也能夠在世間現出身形，同時對陽光等克製之物也有了一定的抵禦能力。隻有這些鬼種之中的覺醒者，才會常常被人們察知。並且也因為它們喜食生魂血食，而且行蹤詭秘，害人無數，因此在人類曆史上存在感反而遠比數量龐大，沒有覺醒命魂的鬼種更高。於是人們口中提起鬼種時，一般指的就是它們這些覺醒者了……”

    “在人類遷居到這鬼域之初，與這些鬼種的鬥爭可是十分慘烈的，但最後畢竟還是人族勝利了，如今想要再找到這些覺醒了命魂的覺醒者可都不太容易了。一般說來，這鬼種可是純靈魂之體，是你們丹師最好的丹引來源，有的記載可說，當初誅除鬼種之時，你們這些丹師可比那些專業驅鬼的巫師們還要凶殘！”

    徒先生聞言也哈哈大笑，像是同樣想起了當年記載的那些趣事。

    他便也說道：“這個不提也罷，當初就是因為前輩丹師們不知收斂，如今才讓我們這些後輩，必須要殺生取魂，來做丹引。白白得了個人人畏懼，人人喊打的下場。現在隻能偷偷摸摸，成了和折割煉屍之徒一樣見不得人的行業。如今丹道後繼艱難，不得不說也是當年誅鬼太過的報應啊！想當年，多少有誌青年都夢想成為一名丹師啊，唉，那可真是丹師最好的時候啊……”

    徒先生的感歎像是回到了很久之前，而莽師則微微一笑，對徒先生說道：“先生也不必如此，當年盛世是難再回了，但我要說恐怕不久之後，就在這莽林，還會有一個鬼魅橫行的時候，不知您信嗎？”

    徒先生一挑眉頭：“哦？是災變還是禍劫呢？”

    “不好說……也許都有一點吧。我當初和您所說的變故，恐怕就是這大變的一絲漣漪吧……”

    徒先生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與莽師對望一眼，都沒說話。鬼剩雖然不能完全聽懂，但大體意思還是明白的，世道不太平啊。

    半晌之後，徒先生歎道：“太平了三千年，看樣又該是大變的時候了啊，就是不知這次又會怎麽收場啊？”

    說著，他又一拱手，“既然莽師卜知了將到的災劫，還請不吝提點……”

    莽師也連連還禮，“不敢當，不敢當。我既是莽林祝卜，這本就是職責所在，當不得徒先生大禮……”

    他又笑著說道：“如今情勢也已大體清晰了。眼前之劫便是，南方堅壁，北方洪水。這兩方像是早有默契，要把我們生生拍成鹹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