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病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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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溪感受著曹叡攬著自己的雙手不自覺的一緊,他總是讓自己這樣的心軟,更是容易不顧一切。

    “是,這些,做的到。”清溪說完還又點了點頭,算作是自己此時對曹叡的鄭而重之,絕不相背的承諾。

    她的聲音雖是硬提起了幾分的氣力來,但到底還是嬌柔輕語一般的,就連最後害怕曹叡會不相信或是聽不清一般的又是點了點頭,曹叡心底似是一片荒蕪寒冰終於久違的逢上了一陣天降的甘霖雨露,暖陽微風輕拂之後,終於得到她溫和的眷顧之後,再造了一片生機。

    曹叡更是攬緊了清溪,幹脆把自己的整張臉都埋在了清溪的頸間,感受著恢複了生機的她的溫暖,難以自控的囈語一般,不住傾訴著自己所有積壓了許久的衷情款款。

    “溪兒,以後,你就這樣好好的呆在我的身邊好不好,你答應過我的,你會一直陪伴著我,你可不能對我食言啊,我現在明白了,沒有什麽,比你更重要的了。”

    曹叡埋首,悶聲而又輕柔的說著,清溪也是靜靜的聽著,這樣的親近的依偎,他們仿佛許久都不曾有過了。

    曹叡每次覺得委屈時,總是這樣滿是依戀的依偎著清溪,自說自話一般的滔滔不絕的,像是一個被搶了糖果朋友的小孩子一般,在清溪這裏肆意的發泄著,傾訴著,她雖然從來不多言打斷,但是嘴角那一抹她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淺笑,就是曹叡最想要看到的無聲的安慰。

    她不說話,他也知道,她在很認真的聆聽著自己的一切,在清溪這裏,他對清溪說出的每一句話,都不需要再有任何的顧慮和遮掩,他可以表現出自己最脆弱柔軟的一麵,她是他最重要的愛人,親人,更是他此生唯一的眷戀。

    “溪兒,以後,不論怎樣,我隻要你好好的,我會窮盡所有的辦法照顧你,保護你,不讓你再受到任何的威脅和傷害,更不會再讓你這樣一個人承受著所有的糾結和痛苦,你隻要,就這樣安心的陪在我的身邊,靠在我的身側就好,你以後,開心或是不開心,難過或是恐懼,你都可以像以前那樣,告訴我,依靠我,讓我和你一起麵對。”

    曹叡安靜了下來,呼吸都變得清淺起來,仿佛終於可以安心的靠在清溪的身邊,讓自己休息一下了。

    清溪以為曹叡是真的睡著了,畢竟他已經不眠不休,衣不解帶的照顧著自己三天了,她的所有夢境之中,都能夠感受到他在自己身邊,感受到他所有的不安,憤怒,焦急,恐懼,期待,自責。

    清溪心疼不已,滿心都是濃濃的疼惜,出聲輕喚著他。

    “阿叡?”

    “嗯,我在聽呢。”曹叡即刻喃喃應答道。

    “阿叡,讓白光陪你去休息片刻吧,你已經很累了。”

    曹叡這次卻不應答了,沉默著又是攬了攬清溪,頭埋得更深了幾分,良久隻有,才在清溪的頸肩緩緩的搖了搖頭,示意著自己的態度,卻是惹得難得有了幾分氣力和他對著話,容著他這般脾氣性子的清溪不住一笑,繼續勸說著。

    “阿叡,你都已經三日沒有好好的休息了吧,況且,我也要休息了,這裏有裴娘和泠泠在呢,你不用擔心的,你再這樣無賴下去,我可是也沒什麽力氣去哄著你,和你說話了。”

    曹叡卻依舊是不挪動半分,堅持把自己無賴耍到底一般,清溪無奈的輕歎著,她知道,曹叡此時隻是等她的輕哄言語罷了,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時光了,再次這樣親近,竟然是已經隔了一片生死。

    “阿叡,你聽話,去休息好不好,我明早想要睡個懶覺,明天中午,你來嘉寧殿叫我起床,我們,一起用午膳。”

    清溪言語輕喚溫和,拋出這樣的期許承諾卻是真切精準的說動了曹叡。

    曹叡埋在清溪頸肩的麵容上偷偷的綻然一笑,隨即似是無意一般的緩緩抬起頭,剛好卻是用自己的嘴唇碰上了清溪的耳垂,引得懷裏的人兒不住的一顫,似是有些微驚。

    曹叡清楚地感受到了,得逞一般的更是暗自一笑,隨即大氣的擺手示意裴娘和泠泠走過來,輕柔的把清溪遞到了接替他的裴娘的懷裏麵,泠泠也識趣地安靜的半蹲在床榻之側,照拂著。

    “今日就好好休息,有任何的不適,一定要及時告訴裴娘或是泠泠。”

    曹叡說著看了一眼兩個靜默者不敢說話的人,直到看到裴娘示意明白的點點頭,突然又彎下了自己站起來的身子,俯身又貼近了清溪的臉頰側。

    “明日,等我處理好堆積的政事,就來嘉寧殿叫你起床,溪兒要和我,一起用午膳。”

    清溪心底一陣好笑,微微的後仰了身子,看著曹叡堆滿了滿足和呷笑的眼睛,輕聲的回應著他。

    “是,阿叡放心,溪兒,定會守約。”

    清溪自曹叡走後就又很快昏昏沉沉的睡去了,她強撐起來的力氣根本不足以她能夠清醒下去多久,病痛的撕扯讓她也忍不住地想讓自己多休息一下吧,但是一閉上眼睛,那長久的難以消磨的無力感卻是在時刻的威脅著她。

    昏沉難熬的病痛帶來的夢魘,就像是一個巨大無比的,張著血盆大口隨時準備吞噬掉一切的野獸,清溪本能的想要休息,想要用昏睡來消磨掉幾分的沉重疼痛,但是她又抵製著,不甘著,恐懼著。

    一閉上眼睛,就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難捱的黑暗,黑暗之中,隻有她一個人在無助的摸索著,可是終於等到黑暗仁慈的自己退卻消弭,那黑暗的身後,是一片斑斕色彩的地方,就連那一切的悲劇和噩夢都是那樣的鮮活和生動。

    那裏是一遍遍的重演著她最後一次回家的情景,無休止的爭辯與掙紮,她奮力的繞開母親跑出去,卻是又來到了自己落水的那一天的飲暖池畔,那塊十足刻意的擺著毛夫人的玉佩,還有那一塊她以前經常光著腳站在上麵嬉戲玩鬧的,卻被人為的動了手腳的石頭,以及她一遍遍的沉入到那一片冰冷的池水之中。

    陽光穿透池水,遊魚在這樣斑斕溫暖的光影之中嬉戲回遊,她卻在無望冰冷的下沉著,她在閉上眼睛的最後一刻就好像被一條魚兒親吻了指間和眼角,那魚兒像是在和她做著最後的告別,她釋然也不舍,她絕望也期待,清溪在這一片的荒蕪荊棘之處,做著困獸之鬥。

    人好像總是這樣的,越是這樣身似飄零孤雁一樣不由自己的難挽,卻越是好像想要奮進全力的掙紮下去,給自己求一個最後的棲身之地,以求最後安慰著自己的那一顆寒懼孤冷的心,她實在是不想直到最後,都讓自己和他心無所依。

    清溪半是清醒的緊閉著眼睛,她甚至都能夠清楚的感受到自己身體裏弱弱流淌的微弱的氣息,以及她時而急促時而輕緩的心跳,她仿佛周身的血液都被抽離了一般,連自己的骨頭都是透著寒涼的冷氣,她最清楚自己此時難以補救的虛弱無力,怕是以後,都要這樣過活了。

    可是再是怎樣痛苦折磨的活著,她也不後悔自己為了這短暫的再見相伴,付出的沉重的代價,能得一時的陪伴歡喜,總也能彌補一些彼此的遺憾和虧欠。

    讓她心底一直記著和曹叡一起共用午膳的約定,不想讓自己睡得太沉,她身體內的一切氣力都好像是被抽空了一般,若是睡得太沉,她怕是會再次昏睡下去,也因此裴娘和泠泠雖是安靜的陪在一邊照顧著清溪,但是她們卻是一致的沒有點燃清溪休息時常用的安神助眠的熏香,不時地注意著她的呼吸和體溫。

    直到她再次從自己的睡夢之中驚醒了起來,夢魘之後猛然睜開的眼睛裏依舊透著一股難以消散的絕望和恐懼,裴娘和泠泠已經記不清楚這是清溪在這個慢慢長夜裏的第幾次驚醒了,她的狹長而秀美的眼睛自眼尾處緩緩的流淌下一滴清淚來,就像是一張盛滿了氤氳霧氣的水墨畫作,而她就是那畫作之中成了靈的唯一濃墨重彩的一筆,那樣的嬌柔而清弱。

    “小姐......是又不舒服了嗎?”泠泠看著驚醒的清溪,急忙連連靠近著,隔著一層錦被抓著她的手臂,臉上掛滿了欲言又止的擔憂和自責。

    “小姐,你是要喝水嗎?還是哪裏不舒服了,要不要泠泠去傳太醫來?”

    清溪呆呆的望著眼前的燭火微光,聽到泠泠哽咽的快要哭出來的聲音,心裏也明白,這幾次不僅是讓這小丫頭受委屈了,怕是經過曹叡的一番探查追究,她也知道由自己親手點的熏香出了問題,又因著曹叡,這三日也近不了自己的身,心裏的焦灼和自責,比之任何人,都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泠泠看著有些呆滯著目光的清溪,心底更是害怕了,她們自小一起長大,可是自從到了這宮裏麵來,一切都變了不說,或許就連清溪自己都不曾察覺到,她自己也是越來越沉默寡言,冷淡謹慎,如履薄冰的模樣,曾是她以前最抗拒的。

    “小姐,你倒是說話啊,或者,或者泠泠來問,你就對著泠泠眨眨眼睛或是點點頭也可以啊,你別嚇泠泠啊。”

    “泠泠,我沒事了,你別擔心,也別害怕,我......咳咳咳.......”清溪話還未說完,就又開始了連連的咳嗽,虛弱的氣息讓她這劇烈的咳嗽也變得有氣無力的,卻還是一張臉憋得通紅起來,泠泠急忙起身按照太醫的法子調了一杯溫熱的藥茶過來,裴娘細心的為清溪順著胸口的氣息,想讓她快些平複下來。

    “泠泠,沒事了,你和裴娘跪了那麽久,還是快去休息吧,這裏,讓其他人照顧就好了。”

    清溪盡可能的平複著,接著一杯溫水潤喉的勁兒,安慰著兩個人。可是話音剛落下,裴娘和泠泠就不約而同的同時下跪向清溪請著罪。

    清溪有些無奈的看著跪的無比熟練的兩個人,卻並沒有立即讓她們起來,有些紮在心裏麵的刺,自己不在意,未必就不會讓她們也當作沒有發生過,皇後娘娘後宮落水,又是整整昏迷了三天,幾趟鬼門關轉悠回來的,若是她身邊的人都說不清楚,那以後未必對她們二人就是一件好事情。

    “好啊。”清溪艱難的扭動了一下自己沉重的身子,給自己簡單的找了一個舒服一點的姿勢位置,眼神認真而又調鬧一般的看著跪的更是端正的兩個人。

    “裴娘,泠泠,你們要向我請什麽罪啊?要交代就一次交代完,我也好省下一些功夫,今天就該懲罰懲罰,該獎勵就獎勵。”

    “回稟皇後娘娘,奴婢有罪。”裴娘先是開口說道:“奴婢未能寸步不離皇後娘娘的身側,更是失了本分,沒有及時的察覺到嘉寧殿內隱藏的危險,又是辜負了皇後娘娘的囑咐交代,犯下了失職之罪,讓皇後娘娘受此傷害,奴婢實在是該死,還請皇後娘娘依律嚴懲。”

    裴娘雖然是隻有三十歲左右,但是卻是宮裏麵的老人了,更是跟著侍奉過先帝多年,心思嚴謹而敏絕,手段更是有著閱曆而成的老成持重的周全,也因此曹叡才把裴娘安排帶了清溪的身邊,讓她忠心侍奉著清溪,清溪的手段得到裴娘的相助,更是如虎添翼一般,二人配合的相得益彰,在這整個大魏後宮之中,誰都敢說,皇後娘娘的威嚴半分撼動不得,這位看似是溫順良善,柔弱而沒有城府的小皇後,絕對隻是她最好的偽裝。

    裴娘請罪的話更是經過她的一番較量嗎,經過深思熟慮的,她說的隻是隱藏的危險,而並沒有挑明這次的意外是謀劃經營了不知多久的一番人為的謀殺,清溪的陣營,就是她的陣營,清溪的糾結和隱瞞,也會是她的顧慮和未知不明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