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掩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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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娘,這次意外,與你無關,是我讓你離開嘉寧殿幫我等候著陛下的,若是真的因為你這次的未伴身側而治你的罪的話,那麽,這嘉寧殿內但凡是不會分身之術的宮女婢仆侍衛,是不是本宮都要親自挨個治罪一番了?”
“皇後娘娘,您不必如此袒護奴婢的......”
“裴娘,我並非是袒護於你,就連我的落水,也都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意外不是嗎?既是天命都在步步為營,費心籌謀,我們自然也是躲不過的,我都未曾真正的料到,甚至還在最後懷著幾分那樣可笑的期待和安慰,那這次的意外,自認也就怪不到你的身上了,除了這些,還有嗎?”
“皇後娘娘......”裴娘終於忍不住抬頭看著床榻上因為身體上的極度不適而堪堪虛靠著的清溪,她應該是幾次自噩夢驚醒,雖是在藥茶的作用下減輕可咳嗽,但是身體上的虛弱還是伴著她的,但她卻是甘願聽著她和泠泠愧疚自責之下的請罪,自己卻是在艱難的支撐著。
裴娘不欲再說下去,真心能稱幾許,她一定會用以後來告訴那些忍心傷害清溪的人,她骨子裏透出的溫暖和真誠,他們從來都看不到,也不想去深信不疑的抓住。“是,奴婢裴娘,多謝皇後娘娘。”
“好,那麽,泠泠呢?”
“回稟皇後娘娘,奴婢泠泠,更是罪不可赦。”泠泠卻是比裴娘更多了幾分的自責和歉疚一般,剛開口出來,眼裏滾燙的淚花就斷了線的珠子一樣連連滾落而下。
“小姐,泠泠對不起你。”泠泠卻是對清溪依舊叫著小姐,她們一同長大的情誼,如今,那些昔日的美好和親昵,就更像是一把被往日的光陰灼燒的滾燙的鐵錐一般,狠狠的紮著泠泠的心頭。
“小姐,那日您說累了,想要休息,我就幫你點了凝神安眠的沉香,可是,可是後來陛下讓太醫檢查,說是那香裏,被人摻了東西,香本身是沒事的,隻是小姐身體本來就弱,這段時間又是吃著藥,這藥是有心之人特意為小姐準備的,與小姐近日裏服用的藥物是相生生克的,小姐聞得久了,就會......”
泠泠本來說的密而急的,好像是怕不一次說出來,自己就再也鼓不起來勇氣了一樣,可是她越是說下去,好像就越是心疼自責的無以複加。
且不論清溪此次落水到底是不是一個意外,就算是一個意外,這點加了東西的熏香的實情真相,也是間接的害了清溪。
如此手段,泠泠隻恨自己卻是那樣不知情的就為他人做了嫁衣,成為了別人手中的那一把傷害清溪的手中刀了,而偏偏那傷害了清溪的人,她也能猜得到幾分出來,如此手段的布局,拙劣卻又是精妙,顯而易見卻更是容易被聰明的隱藏著,她心底難免也能體會到了幾分清溪的糾結和痛苦。
“小姐,你若是伴著那香聞得久了,特別是毫無知覺的沉沉睡去的時候,再次醒來,那香裏麵的東西就會很嚴重的影響著你,頭暈頭痛,胸悶無力還是輕的,最甚的,還是會讓你產生幻覺,甚至是影響了心誌和情緒,小姐,您這次落水,怕是和這香脫不了幹係,這香薰是泠泠親手為您點上的,卻沒有想到竟是害了你,請小姐重重責罰。”
“泠泠,你到底是顧念著著背後下毒之人的多少情義啊,怎麽還想用自己為他們這麽苦苦的請罪,幫他們分擔著自己的自責和歉疚?”
“小姐,泠泠,泠泠絕非此意啊,我隻是,隻是......”泠泠聽清溪似是在指摘一般的話,心裏更是多了幾分的慌亂之下的心疼,要是這也能替換就好了,至少若真是自己的背叛,也不至於如此傷她至深,讓她如此難言的絕望死心吧。
“唉......”清溪遠遠的望著泠泠,不住的歎出了氣來,“泠泠,這一切,與你無關,隻是,我們都被這可怕的人心,困住了而已,我既不得出路,又怎會怪你閉眼入亂局?”
“小姐,以後......”泠泠看著清溪,她的呼吸有些可以壓下的沉重,隻是不管是語氣還是注視著她和裴娘的目光,卻是表現的那樣的淡然和釋懷,和落水前她們對話時候的神色,一般無二,卻又平添了幾分更加深重的死寂和鬱鬱。
“以後,就忘了今天的事情吧。”清溪神色突然變得冰冷起來,看著跪在地上的裴娘和泠泠囑咐著。
“以後,我們就過好我們自己的日子就好了,其他的,我不想再多想,也不欲在糾結下去了,已然這樣了,我已經分不出更多的心思了。泠泠,裴娘,你們記住了,這不是不能忘懷的仇恨,而是不可揭露的傷疤,有時候,真相總是鮮血淋淋的,不如不求。”
“是,奴婢明白。”裴娘和泠泠同時應聲答著,殘酷的真相,揭開了又有何意義,重要的是,這樣的傷害,已經達到了他們的目的,即使總是難免多了幾分的悲涼和遺憾,但是,好歹,也算是她和他們共同所求過的。
“裴娘,是誰救了我?”清溪突然問道,隨後又似是想到了什麽,暗沉才去的眸色一閃,顯得更加的明顯“可是蓬蓽?”
“是...娘娘,正是蓬蓽。”
裴娘和泠泠定定的望著清溪有些微涼的神色,想要等待著她再多告訴她們一些什麽,比如說關於蓬蓽的。
裴娘和泠泠都因為蓬蓽冒死帶清溪出宮回府的事情,對蓬蓽很是信任,以前清溪囑咐裴娘關注蓬蓽,一直沒有什麽更特別的收獲,在那天之後,不隻是裴娘,就是泠泠這小丫頭對著蓬蓽這個成日冰冷冷的家夥都多了幾分的親近和好感。
清溪這次說是意外墜池,而蓬蓽的及時相救雖是挽回了清溪的一條命,但是裴娘聽到清溪這般問起,難免還是下意識的對蓬蓽難免再有了幾分的戒心和警惕。
畢竟,清溪在讓她都加留意蓬蓽的時候,就說過,這個侍衛,恐怕並不簡單,又能夠有那樣的本事帶清溪出宮回府,他現在雖是嘉寧殿的侍衛首領,但是未免也太過巧合了吧,若蓬蓽真是知道了一些內情,裴娘心裏默默地計較了一番,她可也重來都不是什麽良善心慈之人...
現在就是她都難以辨別清楚身側之人的虛假真心了,更別說是清溪有意的保護之下,一向心思簡單的泠泠了。
泠泠陪伴清溪離家入宮多年,滔天的權勢之下,一切都是那麽容易就物是人非,時過境遷,所有司馬家的一些事情,怕是泠泠都難以理解認清楚了,她心底壓著的猜想,都足以讓她消化許久了。
“裴娘,你不必與蓬蓽為難,他有大功,條例之外,你再代替嘉寧殿,為他多加封賞便可。”
“是......啊?”
裴娘下意識的就連連遵命,可是隨即又是很快反應了過來,她心裏到底是疑慮未除,就連清溪墜池的事情都是朦朦朧朧的,也就是在外麵跪了那些時間她才在心裏理順了一些細節始末的,一時間有些弄不清楚清溪的心思。
“裴娘,沒有別的意思了...”清溪看得出裴娘的心思,心下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在裴娘這裏,也是一個愛說些一句話兩個意思的人啊?到底是這片淤泥荊棘地裏沉浮的久了,誰的心裏還能不蒙上一層本能之下保護著自己和身邊親近之人的塵埃灰燼呢。
“裴娘,蓬蓽他,先前豁出了自己的性命幫了我,這次更是救了我的命,既然幫過我兩次,那麽咱們就得認他的這份恩情,是否有什麽別有居心的目的,這兩次的恩情不會磨滅遮蓋,我要你,和泠泠,對蓬蓽,隻要記住這些就好,明白嗎?”
“娘娘......”裴娘有些欲言又止的看著清溪,眼裏寫滿了自己心底的心疼和擔憂。
她總有一種感覺,清溪有意想要向她和泠泠遮掩下去的那些東西,藏著她一些更深重的心思,而這樣的沉重,會把她推進更深的地獄裏麵去,而她現在明明知曉著一切,卻仍舊選擇站在岸邊無視著,平靜而又寂然的清醒的等待著那最後的結局,在這之前,她卻還是用這樣的隱瞞和遮掩把她和泠泠放到最安全的岸邊遠處。
“娘娘,蓬蓽的事情,奴婢定會謹遵娘娘的吩咐,給他最大的優容和恩賞,隻是,娘娘,您若是信任裴娘,可否讓裴娘再為您做一些事,讓裴娘來繼續保護您吧,那些想要傷害您的人,還有,對嗎?”
裴娘試探著問著清溪,她心底難掩急切和擔憂,一旁今日少言的泠泠聽到裴娘這樣的詢問,也再也忍不住自己剛剛因驚懼而沉澱下來的沉穩了,清溪是她最親的人了,她卻好像什麽都幫不了她,有些事情,她隻能暗暗的猜著,遠遠的看著,什麽都觸摸不到。
“小姐,有什麽是泠泠可以幫您做的嗎?”泠泠神色兀的堅定下來,似是下了一個什麽重大的決心一般,“小姐,隻要您一句話,泠泠什麽都願意為您做,若是能夠保護您,那,一切都不重要了。”
清溪看著裴娘和泠泠,心底長滿了酸澀和溫暖的藤蔓,肆意的生長著,就那樣占據了她所有的寒冷和憂懼,她突然多了很多的慶幸,不管是自己這一生最恣意安然,心有所托所重所寄的從前,還是入了這深似海,樓千重的宮門之後,自己身邊,到底還是有真心之人的作陪相伴,想想這些,也就夠了。
她要做的,就是用自己還能餘下的一切,來為她們,鋪好餘下的路,清溪不想讓裴娘和泠泠再像自己一樣,成為別人的手中刀,局上棋,若是自己真的如今天這樣就此離去了,清溪確定,不管是哪一方,裴娘,特別是曾經為司馬家婢女的泠泠,都不會給她們一個好結果。
他們都需要一個遮掩一切醜陋的理由,清溪最親近的裴娘和泠泠,就會是那個可以輕易的掌控著,頂在最前麵的那個替罪和平衡的理由。
“要說需要你們幫我做什麽,倒是真有。”清溪調整好自己的心緒有些故作認真嚴肅的說道,果然,裴娘和泠泠幾乎是同時的抬起了頭來,隨即連忙一臉稍覺安心和寬慰的同聲應答著。
“是,請皇後娘娘吩咐,奴婢一定竭盡全力。”
“現在啊,你們兩個都去給我好好的休息睡覺去,這裏換其他人守著,太陽不升起來,你們也不許起床。”
“皇後娘娘?”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阿叡他一定沒少讓你們受罪吧?”清溪有些微微的輕歎,“他現在,是一國之君,到底還是比以前,更多了幾分的冷酷,你們莫怨恨。”
“奴婢不敢。”兩人似有輕觸,腿上還在疼,就是現在這樣再跪下去,她們卻是倒也沒覺得有什麽難以忍受的了,而清溪如此說,也並不是以一個高位者的身份對下人說的,而更像是以一個普通的妻子的身份,在對自己親近之人為自己的夫君解釋著。
“你們一直這樣跪著,不累嗎?”清溪很是無奈的看著兩個人,“還是,被陛下罰跪,還跪上癮了不成,就這般不願意起來?”
看著又是低頭沉默的裴娘和泠泠,清溪隻能繼續輕聲勸慰著,這兩個人,怕不是也被自己這段時日的樣子也變得這般拘謹的小心翼翼又敏感的了。
“快起來吧,你們再不起來,我可就要下床去親自扶起你們了。我現在怕是唯一的幾分氣力都用在和你們說話上了,一會兒要是去扶你們,可是站都站不穩了。”
“......是,謝娘娘。”聽到這裏,這兩個人都是毫不猶豫的少了客套,聽話了起來。
“泠泠,今日,你就好好的休息,把自己照顧好了,養足了精神,我這幾日,都要靠你親自照顧了。”
“是,小姐。”泠泠難掩的激動,終於有了幾分的笑意,“小姐放心,泠泠一定寸步不離的守著你,不會再讓任何人再傷害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