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溯回鏡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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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嗬,你倒是完成的很好。澤清在心底嘲諷著,麵上卻依舊是冷冷的看著眼前的人一副莫名的羞赧和柔軟的樣子,毫無剛才給她強調她和不彌的關係的那般神氣。

    “小靈使,我在問你,為什麽打架?”澤清冷言重新強調一遍,嚴厲的樣子,讓上弦也瞬時就冷了下來。

    “他控製了溯回鏡,並且,借著溯回鏡,抓回了橫渠,曲深和萬染,溯回鏡的載靈人擁有溯回鏡的靈力氣息,所以可以進出靈族,剛才來向不彌稟告,好像還有什麽約定,現在橫渠他們,在溯回鏡那裏,不知道是何居心,我想要追問不彌救回他們,結果,你看到了。”

    “你說,他們抓了橫渠他們?”

    “是。”上弦一頓,有些擔憂的看著澤清,橫渠於她的意義,他當然明白,上弦再次放軟了聲音,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溯回鏡的載靈人,是個長命的和尚,他這麽做,一定是有著自己的目的,祭靈司的人,他不會輕動,大概隻是要用他們交換一些條件罷了,但不管是什麽條件,我都會救出他們的,這一點,你可以放心。”

    “那和尚叫西歸,溯回鏡,在他的身體裏麵。大概是活了千年的人了,現在,在陵城,偈音,橫渠他們,也在那裏。”

    “你?”上弦一瞬間的慌亂沒有逃過澤清的眼睛,他大概是害怕,澤清是真的想到了一些什麽他刻意抹去的東西吧。

    澤清極其淡定的伸出手掌貼上自己的心口,“溯回鏡,是我身體的一部分,是我的靈力之一,更受過我的靈源滋養,如今我既然醒了過來,她但凡是有任何的靈力波動,我可以感受得到。”

    “你,你剛剛才重新修複了鑒心玉,靈力損傷很大,輕易還是不要再動用靈力感知溯回鏡了,我會解決好的。”

    “鑒心玉和溯回鏡都有一個相似之處,一個鑒明自心,一個,是能夠承載千萬年的記憶,但凡是有人刻意的接觸和訴求,她都可以帶你回溯那些被遺忘的時光。”澤清望著上弦一一敘述著,看著他如水一般的眼睛裏麵,極力掩飾和克製的情緒。

    “回溯時光,那要看那段時光是否有意義了,能夠回溯的,隻是人心底最難解的症結所在,無波無瀾的坦然接受著一切,那就不需要再去回首。”

    “嗯,你說的也對。”澤清點頭表示著自己的態度,心中略有所感,他以為毫無記憶的自己當然不會有自己的想要回溯的症結,那些對她來說極其重要的有關於他的記憶,對他來說,卻是一段失敗的毫無意義的存在,所以,他選擇了為她抹去。

    “不彌,告訴我,你利用溯回鏡,是要做什麽?”澤清負手看向那封印鬆動之下,十萬年的所有犧牲都要搖搖欲墜的封天柱,下次他們的結局,才是真正的結局。

    “他不知道,但是現在,你該明白。”不彌的聲音響起,失了幾分的鋒利,“我們都知道,四件靈器全部回歸之日,可能就是我妖族覆滅之時,即使我也能感受到你靈力早已經麵臨枯竭,最終更是要重回九淵,可是四件靈器自生天成的力量,我還是很難不畏懼,我身為妖族之王,當然要阻止,但是同樣的,隻要一件靈器掌握在我的手裏麵,你們的第二次封印就成不了,而祭靈司的人,就像是溯回鏡的載靈人選擇接近我一樣,是溯回鏡自己的意願,要怎麽做,就看你的了。”

    “不彌,忠言太過逆耳,我不想再多說,對我身邊的人,你最好多幾分畏懼,他們要是再因你而受傷了,我不會對你客氣,即使是我靈力枯竭,對於你,我還是不會有任何的讓步,至於最後的封印,你也可以放心,先祖遺誌,不敢違背,即使如世人所知,以我再次回九淵為代價,你,也逃不了這封印的禁錮,你想要破壞靈器重聚,等待封印的徹底潰散,不可能。”

    許久許久,天地之下,又重新恢複了死寂的沉重,就像是靈族衰微之後的世間,沒有任何聲音的,又何止是九淵一地。

    “唉。”一聲更沉重的歎息落下,似是飄零無歸的孤雁,似是重如山巔的渾然天成,有些注定消亡的,不會留下任何屬於他的痕跡,一些注定立在那裏的,不管是悲哀的,還是孤絕的,都是永恒難逃的。

    “你就算是接受自己重回九淵,也不願意放下你那些可笑的誌願。你寧願再次坦然的麵對自己的消亡,也不願意去放下片刻,我想要救的,何止是妖族,何止是自己,不過看來即使是過了十萬年,你也不願意承認我的存在,那就這樣吧,反正即使等你們連著溯回鏡在內,集齊了四件靈器,重新封印了妖族,大不了,我拉著你,一起陪葬啊,有靈族靈聖作陪,我也榮幸之至,陪我呆在封印裏麵,也總好過,在一個人回到那九淵之下吧。”

    “不彌,住口。”上弦冷聲打斷不彌過於危險的發言,那些如夢境一般久遠地記憶,總是能輕易衝垮掉他所有的心防。

    “怎麽,咱們相持了這麽久,得到的就永遠握在手中,得不到的哪怕是同歸於盡也要得到,我們妖族的一貫的原則,你們不會忘記吧?”

    “她不一樣。”上弦攥緊手心不住的逼近著自己的目光,“不彌,任何時候,不要再對她有任何多餘的想法,不然,我保證,會加速你的消亡,包括你妖族全族,我會讓他們就此消失,有關於你們的一切,甚至不會再出現在她的耳邊。”

    “憑你嗎?靈侍?”不彌有意調侃上弦,誰也不肯讓步半分。

    “是,就憑我,你最好對自己現在的處境有些自知之明,不管是溯回鏡,還是靈聖澤清,你最好,都敬而遠之。”

    “哈哈。”不彌似乎是在被慢慢激怒著,十萬年了,他的執念是他唯一可以支撐堅持下來的東西。

    “你覺得,要是你家的靈聖大人想起來了她和我的那些過往,還會忍得下心來,置我於死地嗎?我說的,是她永遠都看不清的那些。”

    “我不會讓那一天發生,你不必有任何的期待,她的身邊,我會守著。”

    “好了,咱們走吧,偈音寺廟。”澤清無奈的撫上自己的額頭鬢角,十萬年了,這兩個人都是還是這樣的針鋒相對,你一言我一語的,每一句話都帶藏著最隱晦鋒利的刀刃。

    “溯回鏡的載靈者既然已經被不彌控製了,咱們暫時就管不了那麽多了,先把橫渠他們救出來就好。”

    澤清主動伸出手拉過一旁緊攥著拳頭,淩然而恃的上弦的手,低著頭耐心安靜的掰開他泛著蒼白的手指。

    “小靈使,我不知道有沒有對你說過,祭靈司的橫渠司長,是我的哥哥,也就是靈族的第一任靈長,臨漳,他是因為我才被罰入輪回道,進入人界,承受著萬世的輪回,然而,他的每一世輪回都走不出祭靈司,他大概是我唯一的親人了,他是一個很重感情的人,我不能讓他,和他身邊的人,又任何的意外發生。”

    “我會救他,會保護他,也會保護好他身邊的人。”上弦安靜下來,鄭重的說著。

    “好。”澤清並未再多言,轉手反握住上弦的手心,一起離開了靈族。

    偈音,這個向來高處神壇的地方,孤單的隱於深山之中,萬人長跪追尋,隻為求見一麵自己的欲求之心,他們都帶著前世的印記,那些印記,是他們最深切的執念,神也無法抹去,輪回之上,刻骨入髓。

    “一會兒進去,若是事關靈器的事情,我來就好,你現在剛剛修複鑒心玉,靈力薄弱不要以身犯險。”

    “好。”澤清很幹脆的答應,倒是讓上弦有些意外了,她對橫渠有多在意,上弦明白,所以也做好了她拒絕之後,好好保護她的準備,但是沒想到她今日竟是如此的聽話。

    “你可以放心,我是不會讓這和尚傷害到祭靈司的任何人的。”

    “嗯,當然,我相信你做得到。”澤清滿臉坦誠的信任毫不遲疑的回答著上弦。

    可是上弦卻是反倒是不相信了,畢竟自己在她的眼裏一直都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靈使而已,如今她這突如其來的信任感,讓他一時之間都是接受不來了,上弦有些無措的抬腳準備走進廟門,忽然有遲疑的轉過身看了看背著手跟在他的身後,一臉真誠信任的澤清,手心不自覺的攥了攥襯衣的袖口,那裏仿佛還存留著她的氣息,一碰上袖子腦海中就有她安安靜靜地低頭為他療傷和整理衣袖的樣子,燙的他手心一鬆,整個人又開始神遊起來。

    “小靈使,不進去嗎?”澤清看著上弦這副遲疑的樣子,倒是有些好笑了,自己現在這麽好哄聽話,倒是讓他不自在起來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現在的自己幾斤幾兩,有什麽危險的話,絕對會讓你擋在前麵,不會以身犯險,成為你的負擔累贅的。”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您是靈聖怎麽會是我的負擔呢?我隻是不希望你有任何的危險罷了,我。”

    “好了。”澤清壓下了還在慌亂解釋的上弦,這副認真又天真的模樣,倒是從未變過。

    “你放心,咱們進去吧。”

    澤清不待其回答,直接伸出手重現牽上上弦微燙的掌心,拉著他走進那座清冷的廟門。

    一路曲徑通幽,層層竹林,風一吹過,幽靜輕易壓過了所有的外物的聒噪,幾乎多走幾步路就能夠看到的涼亭之上,每一處的匾額,都有一個很有深意的名字,涼亭簷角掛著很古拙的鈴鐺,梵音透過泛著清音的鈴鐺隨風輕念著,似是訴說著無限的光景。

    “小靈使,你既然是雕刻大師,又在人界生活了這麽多年,你一定知道,門口那塊門匾上的偈音二字和這下涼亭上的匾額,有什麽不同的意義吧?”

    澤清還牽著上弦的手,他的手心起初隻是微燙,可是現在卻又是濕漉漉的一片,靈族的人,天生體質如玉,他即使沒有靈族的血脈,卻也受了靈族恩澤沐浴多年,時間早已經讓他少了正常人該有的冷暖,如今,倒是這般的緊張的出了汗。他們一路沿著這層層交織的小路走下去,高闕之樓,撞鍾的聲音響起,透著四合的暮色,像是到達了真正的極樂之境,平靜,安和,他們在經曆一場徹底地心靈滌蕩,如最普通的而兩個人相攜而行,沒有任何的時間做牆。

    澤清感覺到他有些不自在的想要掙脫著澤清的手,可是澤清再一無所知一樣的和他說起了話之後,他突然就又安靜了下來,接受著澤清的牽引和閑聊,甚至不知覺得自己都反手緊了緊對澤清手掌的接觸。

    “偈音二字,大氣古拙之中卻又有靈逸和娟秀,書者心緒平和靈動,思緒綿延千裏之境,收筆之處卻又內斂沉穩,意味深長,該是出自一個女子之手,而這些涼亭的匾額卻不同,每一處的名字,都帶著相思和懷念之一,李白,白居易等等,他們都是唐朝時期最有名的詩人,雖與廟門處的偈言手法大不相同,但卻又像是在遙相呼應著彼此,訴說著屬於他們自己的故事。”

    “那看來,又是咱們溯回鏡和這小和尚斬不斷的糾葛了。”

    “或許吧,溯回鏡是靈器,若非她自己願意,不會輕易在一個人族的心頭沉睡下去,何況還是這麽多年。”

    “而且,我感覺這小和尚應該是很喜歡溯回鏡的,喜歡到他一個人孤獨的可以帶著思念活了這千年之久,且,矢誌不渝,初心不改,小靈使,你說,不管是明帝還是這小和尚,對於愛人輪回不滅的執念,真的是正確的嗎?”

    “什,什麽?”上弦一時之間有些無法回答的猶豫,他自己有何嚐不是這樣的呢?可是,他的思念,無法表達。

    “你說小和尚思念溯回鏡,也是你自己感覺到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