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溯回鏡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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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深正認真的思忖之間,突然手腕一緊,抱著的手臂被很粗暴的拉開,上弦毫無半分猶豫拉著曲深的手迅速的閃到了街角一邊。
曲深定睛望去,這才注意到,那群江湖人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全部又匯聚到了一起,這條街道上所有地人群都自覺地散開到了其他的地方。
“你看他們當中最中間為首的那個束冠的繡著竹節的青衣少年腰帶間掛著的另外一件武器是什麽。”
曲深順著上弦所指的方向看過去,瞬間就要驚呼出聲,“冰魄,竟然是萬染的短匕首冰魄。”
曲深仔細的又是一陣遠遠地探查,真的是冰魄,冰魄是萬染自己獨有的短匕首武器。
“冰魄劍柄之處,鑲嵌著一塊冰晶之色的卻是通體通透的玉石,據說那是來自靈族聖湖長澤湖的晶石,是曆代司長都會擁有這樣的一顆晶石,是身份的象征,晶石力量巨大,關鍵的時候,可以保命,我們原來,還調侃過這冰魄的劍柄之上鑲嵌代表著祭靈司司長身份的晶石,肯定是前世有著莫名的緣分,可是卻沒有想到,現在這算是一語成讖了。”
“那就是說,也可能,這把刀是萬染的,而,而老大同樣也在這裏。老大在這一世也是祭靈司司長,這塊冰魄上的靈石,也是在這個時候他送給萬染的?”
曲深滿臉疑問和震驚的問道,見上弦一臉沉默地看了看他,曲深知道了,這次終於是自猜對了。
上弦卻還是沒有絲毫去準備再去反駁他的樣子,抬起手指向了對麵那一座酒坊的家族,曲深順著望過去,在那一扇被虛掩著窗門之後,萬染的麵孔赫然顯現其後,憤怒而又滿是肅殺的向這邊望去,那青衣的領頭男子因著他自己手裏麵的炫耀一般握著的冰魄而變得那樣的自信和洋洋得意。
曲深眼中映著的對麵客棧那一扇半掩著的窗霏,突然被那窗子後麵滿臉的仇恨的女孩赫然打開,幾乎就是在同一時刻,萬染破窗而出,直直的從二樓一躍而下。
隻是短短的電光火石之間,剛剛那些人還焦急不已的尋找的人,此刻,已經站到了他們的眼前。
眾人一時之間就是不約而同的一致的後退了幾步,仿佛就是本能的一般的自我保護一樣。
“小妖女,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那青衣男子作為領頭的自然是率先喊道。“我們也可以答應你,看在你父母雙雙赴死之前對武林尚有貢獻的的麵子上,留給你一個全屍。”
他的聲音被卷起的風浪淹沒著,頗為嚴肅的威脅,竟是又顯得那樣的底氣不足。
包括曲深在內的所有人,都在被眼前這個渾身狼狽不堪的女子的強大的氣場所震撼著,壓迫著。
萬染的身上還受著很嚴重的傷,衣裙應該是換過的,但是可能馬上又要滿是血汙了,就像是現在這衣裙之下,還在不斷的向外滲出來的鮮血,她卻像是一個鐵石所澆築的堅固而又無堅不摧的堡壘一樣,毫不動搖和後退的站在這些人的麵前。
她的眉眼如同天際的孤鴻殘月一般,冰寒冷漠而又是那樣的不可冒犯。
“冰魄,還我。”
“據說這冰魄你雖然隨身攜帶,但是從未使用過,你的毒雨和血花已經足夠狠辣了,若是再還了你家師拚命搶下來的冰魄短刃,隻怕是今日站在這裏的諸位義士又要死傷大半,我還有何顏麵回去複命。”
“冰魄還我,我放你們所有人一條命。”萬染簡單地說著,卻字字都是層層的殺意。
“放我們所有人一條生路?”眾人似是 被萬染放出的她自己說出來竟然都能毫無波瀾的狠話給你激怒了,怒氣衝衝的個個都蓄勢待發。
“小妖女,我再警告你一遍,留下解毒之法,我給你一個全屍,不然,我們就算是寧做玉碎,也要和拚死一戰。”
“我說了,還我冰魄,我留你們一命,至於解毒,不可能。”
“為何不可能。”青衣少年卻是心急了起來,“妖女,你說究竟如何才能解毒,家師與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如此害他?”
“仇,在與是他下令整個武林對我父母群起而攻之,把他們逼入死路絕境,怨,是因為他現在又下令,要殺了那個人,我就必須殺他。”
青衣少年細細的思忖著,那就隻有那個和這妖女的父母的傳說一樣,同樣是武林異類的那個人了,隻是他們之間又有何關係。
“祭靈司司長橫渠,我答應暫時放過他一命,他一個瞎子,我自是能說服家師饒恕,隻是你給我解毒之法,跟我們回去,接受武林的審判。”
“你們,不配對他說饒恕。”
“什,什麽?”看著眼前這殺人女魔頭眼中的寒意更甚,青衣少年不禁有幾分難以克製的膽寒。
萬染的聲音再次響起,殺意騰騰而出,“還有,他不是瞎子,他不讓我殺人,所以今日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但是你們若是繼續不知收斂,那就別怪我手下無生路了。”
萬染不再廢話,孤身泠泠,卻似是山巔之上的孤月狼牙,冷冷眼眸,就是那寄意寒星的冰沉。
凜凜霜刃,驚雀聲聲而起,每個人都撕扯猙獰著自己的麵孔,洶湧的濤浪一般向著在原地站定,巋然不動的萬染奔湧襲來。
待那把劍終於落在她的眉宇之上,卻驟熱停下,執劍之人上一刻還自信而又毫無半分猶豫的寄身於這刀劍之上,下一瞬間,他自信的神情驟然冷卻,他好保持著周身內裏的運轉,停留在虛空之中。
那把劍依舊懸在萬染的靈台之上,她的眸光依舊冰冷無比,此時看向那拿劍砍來的少年身後前赴後繼的諸人,卻又是極為妖冶的閃過一絲狡黠而又邪魅無比的寒笑。
那執劍向著萬染率先劈過去的的青衣少年懸空而停,就在眾人尚且不明其間何意的時候,他的身體瞬間糜爛潰散,如同一個熟透了的果子,太陽一曬,隻一瞬間,就怦然炸裂開來,而留下來的,隻有幹幹淨淨的一地的血。
萬染的手段他們見識過,隻是這般滅人於無形的卻還是第一次。
所有人默默地咽了一口口水,緊了緊自己手中的武器,這小妖女即使是身受重傷,現在看來,要殺他們這些所謂的高手,依舊可以做得到,有的隻是時間問題罷了。
眾人抱定決心一起蜂擁而上,各自施展著自己的絕殺之技,萬染起初尚占優勢,可是廝殺越久,她身上的傷口崩裂的就越是快,腳下鮮血如注,有那些人的,也有她自己的。
眾人相互配合,其間有正義凜然的嘯嘯劍氣,她新著的一身深藍色的衣裙早已經破敗不堪,刀劍劃出的傷痕層層交疊,其間更不乏又別人的暗器毒箭,可是射到她的身上,那毒素好像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雙方都已經接近了極限,堪堪的保持著最基本的攻守的姿態,互相對峙著最後的力氣和心誌。
萬染渾身是血,衣裙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樣子,她在單槍匹馬的孤軍奮戰著,然而她不顧一切搶回來的那一把冰魄斷刃,卻始終藏著她的腰間,沒有披露出任何的鋒芒,暗沉沉的刀鞘,古拙的花紋,那一把冰魄斷刃,似乎並沒有在這和狠辣無比的姑娘身上展現出任何銳不可當的鋒芒和肅殺。
“我記得萬染斷刃使得快疾如風,怎麽現在,萬染反而是麵對著這樣的絕境也不肯讓冰魄出鞘呢?”曲深看著萬染一身傷痕,原來在這一世,她更是狠厲又可憐。
“冰魄不出鞘,大概是因為有人跟她說過,刀在藏而不在殺,她不想拔出冰魄,是承諾,也是守護。”
“是因為老大?”哎,孽緣啊,橫渠那一點是喜歡萬染,動了真心的樣子啊。
再看過去,萬染已經急急地吐出一口鮮血半跪著撐到了地上,她的眸色猩紅可怕,埋著頭,一身的鮮血從她撐在膝蓋上的指間似是化冰的水一樣淙淙而流。
她的身後,是一群倒在地上還在不住哀嚎的人們,所過之處,血染寸寸,幽魂屢屢飄蕩,直至哀嚎聲都被徹底停歇了下去,四野寂寂,眾生寥寥。那屍體皆是化作了一灘血水,所有人的匯聚在一起,似是這片土地上剛剛落下一陣傾盆的血色大雨。
“章盟主,你終於舍得出麵了,不過,你不覺得太晚了嗎?”
始終安靜的埋著頭似是聽著那斷斷續續的哀嚎聲像是在欣賞美妙的樂章一般的萬染淩然抬眼,一個踉蹌難立的蒼老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帶著憤怒和哀閔的目光越過萬染,看向她身後的那一灘灘早已經分不清主人的血水。
“他們與你素無仇怨,為何非要如此趕盡殺絕?”沙啞而憤怒的聲音從他一夜之間蒼老下去的麵容裏展露滑出,惹得萬染一陣森然的冷笑。
“素無仇怨嗎?章盟主,莫不是忘記了,我父母當日亦是和這整個武林素無仇怨,可是最後,不也是你這個師兄,為了一己私利,糾結眾人,利用他們的私心和野心,交換著你們彼此心知肚明的利益,踏著他們的屍體爬上這武林盟主之位得嗎?若無冤仇,他們倒是也不必死的這樣淒慘。”
萬染的話牽扯著十幾年的江湖恩怨,可惜的是,能站在這裏說出真相,聽萬染說出真相的人,竟然隻有眼前的這個這一切悲劇的主謀者了。
“章盟主,若是論趕盡殺絕,我做的可是遠不如你決然,我這一生,從你手中屠刀向我砍來,從我被那些養毒的人帶回去豢養做刀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注定了要與你們不死不休,且隻能以命換命。”
“囂張。”他停下了狂笑,怒目而視著萬染,隨即又是一個大聲怒斥,“狂妄。”
下一瞬間,他佝僂的背影瞬間直立而起,手上匯聚周身內裏,迎麵向萬染擊打而來。萬染一瞬間反應不及,隻能依靠下意識抵擋之下的力量。身體似是被一股力量極大的浪潮推搡著。突然,那狡詐的老頭手腕一轉,他的劍從他的身上飛躍而出,直直的升入天際,再去尋找,那劍鋒從天際直直的墜下,在萬染的頭頂擦過,劍身一斜,轉豎為平,下一瞬,就要從她的後背,刺穿她的心髒。
萬染抵擋著章盟主的正麵攻擊已經是困難至極,麵對著身後陡然而起的劍光,她不禁第一次生出了對死亡的猶豫和對生命的不舍留戀,那個人還在等她回去,他說以後會帶她去到他的地方,她怎會沒有期待。
再一瞬,一股更為強大且厚重的力量噴薄而出,同時幫萬染抵擋住了後背的劍光和直麵的前身的難以抵擋的攻擊,那在上一刻還占盡優勢的老頭和他的劍,下一刻,卻被那力量彈出了老遠,幹脆利落的結束了他們最後的掙紮。
那力量不同於其他,是很溫暖的感覺,對外盡顯的肅肅的殺意,裹挾在萬染的身上竟然會是那樣的柔和且溫暖,循著光源看去,萬染腰間的那一把冰魄的劍柄之上,鑲嵌著的那一刻晶石在穩穩緩緩的收斂起自己周身剛剛蓄勢噴出的力量,重新沉寂了下去。
那把冰魄是橫渠不知道從哪裏尋來的玩意,被他一直留在身邊落灰,後來隨手轉贈給了萬染但是那顆劍柄之上鑲嵌的晶石,卻是橫渠第一次目睹了萬染殺人之後才有的。
萬染一直記得他那時候的神色,沒有萬染見慣的恐懼和絕望,隻是更加冷淡的憐憫,甚至還有失望摻雜其間,橫渠親手取出那顆仿佛是長在他的生活裏麵的靈石,鑲嵌在冰魄之上,並無其他的任何交代。
直到現在,萬染明白了那一刻晶石的意義所在。
周圍鶴唳的風聲暫收,一切又是蒼茫茫的一片,但是萬染轉身,卻看到了自己的方向。
萬染轉身,向前路走去,腳下的那一攤攤血跡抹都抹不掉,就像是她身上難以磨滅的血腥和冰冷。
“我們到了。”不知道跟著走了多遠,橫渠驟然提醒。
此時竟然已經是日暮時分了,薄暮垂虹而去,殘霞貫日,亂鴻遵渚。這裏竟然是意外的荒涼不堪,古木連空,亂山無數,目斷之處,盡是暮沙衰草。
橫渠一身壓迫著時間的靜默,似是一個垂垂老矣的老者,橫躺著枯枝之間,死一般的沉靜。
直到那個費心的除去自己一身的血汙傷痕之後才肯帶著忐忑和期待來見他的姑娘走進他的身側,他的呼吸才又重新揚了起來。
“怎麽,這次打架還過癮吧?”在她沉默的凝視之下,橫渠率先開了口。
“毀宗滅派,趕盡殺絕,先是徒弟,再是師傅,先是那些三教九流的小兵小將,接著又是武林盟主,無論正邪善惡,無論老的少的,在你的手上,倒是都一視同仁的沒有啥活路了。”
橫渠動作絲毫未變得依舊橫躺在樹上,頭枕在他自己交疊的手掌之上,明明就要與這片枯敗天地相融的他,微闔的眼睛帶依舊帶著摒棄著世俗的不屑與張揚,不知道是在沐浴著最後的夕陽,還是在迎接著夜晚的月亮,和他說話的腔調一樣,還是一副慵懶自得的樣子,可是說出的話卻又像是千層冰川之下的刀子一樣,用著幾位鈍感的刀刃,一寸寸的磨著聽者的心口。
“也好,這樣你這又多事又慘不忍睹的一生也算是有了結束了,大仇得報,讓那些人死的幹幹淨淨,連個渣子都沒有剩下來,倒也是你的一番手段作為,除了你自己的業障了。”
橫渠說話間始終沒有給萬染分的一分的目光,他總是這樣隨意且恣意的做著旁觀者的姿態漠然注視著周遭的一切,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在他的嘴裏麵,好像都可以很輕鬆的總結出個因果出來。
但是這個世界若是惡者太多,那對善者來說,因或是果,總歸都不甚公平。
“還未結束。”萬染繼續上前,“我我還要為自己尋一個結果。”
“你,想要擺脫為你種下蠱蟲的人的桎梏,放下他對你殺戮的掌控,為自己尋一個自在暢快的人生,對吧?”橫渠平靜的輕易揭露著姑娘的心思。
“你啊,想要自由,想要一個人自在的活過下半生,可是你卻還是擺脫不了自己體內的蠱蟲的控製,總有一天,它會把你吞噬殆盡,那時候,就像今天這樣,你就是像現在這樣幫著那毒老頭施丹去殺再多的人,你清理掉了你所有的宿仇,對你,又有何意義呢?”
“施丹,救我於少時一時,也殺我於此後一世,他用我的身體來喂養他的蠱蟲,喂養他的野心,總有一天,我雖死了,也會拉他一起陪葬,以祭我這肮髒殺戮的一生,但至少現在,我殺了他們,他們就不會再來傷害你,我管他們是蝦兵蟹將,還是武林盟主,管他們是正邪善惡,管他們有何因果,我有我非殺不可的理由,他們有他們非死不可的緣由,咎由自取罷了。”
“非殺不可的理由,哈哈。”橫渠自顧著輕聲重複著,竟是突然低低的笑了出來。
“怎麽,這個理由不也就是宿仇難放嗎?又偏偏你這一生,慣會一身邪毒殺盡天下不入眼的人,期待著快刀斬亂麻,所有就可以如此的不顧自己的性命對吧,你這非殺不可的理由,包括葬送你自己嗎?我說過,我會幫你解決一切症結的,總有一天,我會幫你擺脫掉你的束縛,讓你在這天地間自由在在的翱翔,你就如此的急不可耐,如此的不信任我嗎?你知不知道,若是今天沒有冰魄上的靈石護你一命,你就死了。又哪裏還能再站在這裏對著我信誓旦旦的說著自己那一番不著邊際的豪言壯語。”
橫渠越說越憤怒,但他卻又竭力的壓抑著掩飾著,隻是身形早已經不那樣平靜又淡然了,隨手拿起身側放好的一壇酒,大飲了一口,微微的側了側身,半背對著萬染,不再讓她看到自己的情緒和表情。
“自己聞聞你這一身的血腥味吧,可是對不起我給你起的萬染這個名字。”
他的語氣重新歸於平靜,隻是這時候的平靜,竟是那樣的冰冷又鋒利,萬染不住心頭一緊,一時之間竟然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他說過不喜歡自己殺人,說過他不喜歡血腥味,現在,他是終於失望了嗎?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萬染急急地跑前去,站在那枯樹旁邊,一襲青衣迎風招展,竟也是說不出的落寞。
“那個理由,是你,我一定要殺了他們的原因,是因著你。而且,而且我殺人之後整理過了,應該,應該不會再讓自己身上有血腥味了。”
萬染說著就想要把衣袖遞過去讓橫渠仔仔細細的聞一聞,可是抬頭便對上橫渠那背對著自己的後背,此時竟然是僵直了起來,萬染以為還是因為橫渠在生自己的氣,隻得悻悻然的把手臂縮了回去,自己湊到鼻子下麵聞了聞,還一臉的疑惑和惶恐不安,明明沒有半分的血腥味道,明明隻有她特意學著別的姑娘的樣子熏得好聞的花香的味道。
“施丹給我的命令,就是保護你,可是我知道,你不願意留在施丹的身邊幫他作惡,幫他實現稱霸的野心,可是你也知道,你的來處,祭靈司,他們查到是一個很神奇且神秘的地方,傳說可與天地連接,可通人神精妖,你的眼睛又能夠看到他們看不到的東西,卻,卻在我蠱蟲反噬發作的時候,為了救我向施丹妥協,給了他你的眼睛,那些人想要竟然因為你一時的妥協就妄圖找尋自己的契機,也想要傷害你,那個章盟主就是最大的惡源,是他自己的野心,讓那麽多人和他一起陪葬的,他們,竟敢還搶了我的冰魄,那是你送給我的,那上麵的靈石也是你親手鑲嵌的不是嗎,所以才能在今天最關鍵的生死之際保護了我,現在的這一切,你或許早已預料到了,即使你明明,你明明知道.”
“我明明知道,那蠱蟲對你的反噬是施丹故意為之的,目的就是想要我的妥協,”橫渠打斷萬染的呢喃自語接話道,“也知道在此之後便是徹底難以脫身而出,成為在眾人收服不了就殺之的對象了。”
“那你當時明知道如此,卻還是救了我。”萬染的眼中閃起來了莫名的光芒,是溫暖的,感動的,不敢相信的,更是期待和希冀的。
“所以,為什麽?”萬染問的小聲又小心,她想要聽到她終於鼓足了勇氣想要問出的答案。
“還能為什麽,因為你是我的人,我得保護好你啊。不管我們現在是在夢中或是幻境,你所受的傷害和疼痛都是真真切切的,我不能安慰自己說那些傷疤和傷害都是會過去的就無視所有,既然我知到這是你前世最深的症結所在,自然要幫你度過了,不然,你怕是出不了這幻境了。”
“什,什麽?”萬染一時又是欣喜又是疑惑,欣喜的是第一次有人說要保護她,害怕她會受傷,可是疑惑卻是占據了大半,什麽幻境,什麽真的假的,同樣感覺到不可思議和難以置信的,還有默默的站在一旁等待著兩個人任何一個先醒過來的上弦和曲深。
他們原本還猜測這裏的橫渠會不會隻是一個萬染假想出來的幻影,並不是真的,可是現在看來,不僅是真的,而且還是一個很厲害的真的祭靈司司長,他怎麽能夠自己逃脫幻境,還是說,他根本就沒有入了幻境?
“聽不懂便罷了,你若是能聽懂,哪裏還能顯得我聰明又爭氣呢。”橫渠得意的話惹得曲深隔空一個白眼翻過,都這時候了,他竟然還能自誇一番,也是足夠厲害好心態的。
橫渠向著萬染勾勾手,示意她靠近自己,萬染雖有深思,卻還是乖乖的走到了他的身邊,那枯樹的藤蔓繁雜又粗壯,隻有他橫渠樂意呆在上麵。
橫渠一個翻身,終於坐直了自己身體,居高臨下的睜開自己空洞洞的眼睛望著萬染。
“那個靈石,是我身份的象征,也是來自我妹妹的家鄉,我把她用在你的身上,是因為我想保護你,想保護你,是因為你是我的人,我知道,你這一生想要的無非就是自由,你放心,我有能力救下你,保護你,我就有能力給你自由,自由的願望實現了,你一個人,就想去哪裏就去哪裏,想要怎麽活就怎麽活,之後覺得無趣了,你就趕緊醒過來吧,別再糾結這些了,啊,聽話,畢竟我這瞎著眼睛看這個世界的樣子,還是很難不覺得無趣和累的,對陌生世界最基本的好奇心我還是有的,可是你看,現在我隻能躺在這裏從早到晚的曬太陽了。”
橫渠說的滿腔的自信和哀怨,可是他卻不知道,姑娘的心思又怎會這有隻有這些,就像是現在他隻是以為,萬染難以消磨放下的前世的記憶顯現在溯回鏡裏的,隻是她現在這一世的處境確實是難以得到的自由兩個字而已。
萬染沉默著仰頭看著那縱橫交錯的枝丫之間躺著的那個身影,那個人,總是好像看的盡所有,又看不透眼下的更深處。
她想要的,何止是自由,何止是她一個人的自由。
“你還說過,會帶我走的。”萬染怯生生的問著,忍不住再次走上前去,大著膽子扯著橫渠的衣袖,“現在,還作數嗎?”
橫渠、收了他臉上慣有的不羈的笑意,用他空無一物的目光順著那小心翼翼的聲音打量著,似乎真看到了萬染在他眼前的模樣。
“萬染啊萬染,我在這裏見到你的時候,你並沒有名字,你可知道,我為何要為你取萬染這個名字?”
萬染不明白的搖搖頭,卻又發覺橫渠看不到,隻能出聲老老實實的說著不知道,她此刻的心緒就像是她緊緊地抓著衣裙的手一樣,在懸掛著,緊張著,顫抖著。
“萬染這個名字,若是讓我家的那兩位大人解讀,那就是萬物盡染,不改本道,詩情畫意,堅定不移的口號,但是我卻並無此等深意,我給你這個名字,隻是因為你就是萬染。”
橫渠看不到萬染此時的表情,不急不緩的說著,盡管那唯一的傾聽著或許並不能聽懂。
“萬染,你放心,我會帶你回去的,帶你一起會祭靈司,到時候啊,你不用再幫施丹那個老頭打架了,你可以幫我打架。”
“是。”萬染聽到橫渠不經意就說出的帶她會祭靈司的話猛然抬起了她懨懨的頭,欣喜不已的急忙答應道,怕他會反悔一樣,“我萬染一生,定會護好橫渠,今後,橫渠之敵,就是我萬染之敵。”
萬染竟然還鄭重其事的做出了發誓的手勢,即使橫渠看不見,隻是她的鄭重倒是嗆得橫渠不住一噎,所以這個誓言就是讓萬染把他們這一世的相遇牢牢記住的原因?
“好,乖啊。”橫渠無奈的隨手亂抓著什麽,萬染不解其意,隻好一臉茫然又大膽的把她自己的手遞了過去,在橫渠指間觸碰到萬染手心的那一瞬間,他竟是瞬間就像是碰到了一團烈火一樣縮了回去。
因為他發現,他竟然能看到了,就在觸碰到萬染的那一瞬間,眼中的一切又都重新清晰了起來。
這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曬了幾天太陽的好地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地方。
“哎,你們竟然找到了這裏啊。”
橫渠環顧之間就看到站在不遠處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的曲深還有他身側那一臉苦大仇深的上弦。
“既然醒了,咱們就趕緊出去吧。”上弦並不廢話,快步迎到了橫渠的身側,把他從樹上拽了下來,一個前傾上前,仔細的檢查著他的眼睛的狀況,確定已經徹底恢複之後,又恢複了一派心事重重,濃眉緊蹙的樣子。
“萬染,醒醒,現在你看到的這些都是假的。”上弦看著萬染悻悻的垂下了眸子的樣子,知道她已經在恢複意識了,幹脆直接叫醒著她。
不想再耽誤更多的時間,他悄悄的用靈力探查過溯回鏡以外的世界,那封印在溯回鏡裏麵的黑氣都還在借著剛才戰場之上那個千百年不遇的契機紛紛的在向外擴散而去,被澤清一力攔於己身。
那承載著千年的戾氣和不甘的黑氣就是人心間死後不滅的執念和憤怒,他們會變得很沉重,也很強大,承載不了,那就是最重的傷害,但偏偏,澤清九淵十萬載,日日夜夜,都是這些黑氣在吞噬著她,消磨著她早已經麵臨著枯竭的靈核,用十萬年的時間,抹去她身為靈族靈女的全部的印記。
若有一天,她僅剩的靈力也散去了,那她一身九淵汙濁之力,這天地間,又怎會相容?她自己怕是都難以接受吧。
他可以借著心口處的紫晶石的力量感受到澤清身體裏麵所剩不多的靈力的巨大不安的波動,但是就像這十萬年以來一樣,他能感知到她的痛苦,卻無法幫助她分擔分毫,這樣的無奈曾經一度讓他抓狂不已,憤怒不已,可是再到後來,他卻更是痛其所痛,傷其所傷。
澤清所忍受到的十倍的痛苦,他寧願千百倍的自傷才能讓自己心底的愧疚和痛苦稍稍緩解幾分,讓他可是透過來幾口氣而已。
“老大,我”萬染終於重新恢複了清醒的眸子少了幾分嗜血的狠厲,也多了更多的柔情,看向橫渠的目光更是灼熱卻又閃躲不已,橫渠也不知道是真的不懂,還是寧願不懂,十分特意避開了萬染的目光,拉著上弦開始攀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