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大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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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一凡話說到這個地步,崔均明白了所謂的好處,就是這兩百多人不會真的全部流放,最後留下來的人還是有自己來圈定;崔均這才點點頭,開口道:“你不知道吧,鄭家也有人……廢話,你怎麽會不知道,鄭家也有人在裏麵。”
崔均說到後來都嚷嚷了,他徹底反應過來,唐一凡的舉動不是開玩笑,而是青銅司早就商議好的一個對策,就是要在司隸地區弄出點動靜來;針對的也不是這兩百多號在押的人,青銅司的目標,就是他們身後的家族。崔均背後瞬間滲出冷汗,難怪連鄭泰都主動請調,這種事還真的得郭嘉、唐一凡這樣不受約束的家夥才能做。
“唐大人放心,我們是知道輕重的。”唐一凡卻寬慰他道:“皇上會替你背書的,皇上的意思,短暫的和平要過去了,劉協不會坐看皇甫嵩的失敗,我軍也不會坐看涼州、益州的反叛。”
崔均冷笑著看著唐一凡,怒氣衝衝的問:“你們是認定洛陽這些人還會出幺蛾子?”
“是的。”唐一凡連忙說道,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因為崔均的樣子,看上去像要找茬的。崔均擺擺手說:“晚上有一個人約了我,是從南方回來的許劭,隻不過劉繇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來洛陽,是為了散散心。”
許劭隻是散散心,唐一凡可不敢相信;真要是純粹散心老友相聚,崔均也不應該是這樣一副表情。唐一凡決定實施跟蹤保護,立即找了個理由告退,不過唐一凡沒想到的是,許劭竟然是住在鄭泰的宅子裏,出來迎接崔均的時候一副主人的架勢。
宅子內燈火通明,許劭心急火燎地等了半天,看見崔均到達,許劭突然出現了一種驚喜的感覺;不管崔均的真實想法如哈哈哈,最起碼可以作為一根救命稻草。許劭親自迎接,規格已經夠高級的了;陪同的是鄭泰的堂弟鄭天壽,鄭家在洛陽的話語人。
要是鄭天壽還在官場混跡,眼下的場麵,足以讓他在同僚麵前吹噓大半年的;一個神棍級的名士,一個司隸地區的大佬,和鄭天壽有說有笑地進去落座。許劭這麽給麵子,崔均也有些受寵若驚,要知道當初袁紹去拜見許劭,連車子都不敢坐,硬走了五六裏路;這次袁紹與劉繇在豫章決戰,同樣下令不得傷害許劭。
崔均絕不會認為自己的麵子比袁紹大,如果換一個人,比方說鄭玄的話,許劭這麽做也不算過;但是崔均畢竟不過是一個平輩,許劭這麽做,確實讓崔均感到有些低調的過頭了。
兩人坐下後,還是一副惺惺相惜的樣子,鄭天壽不得不以去催菜的理由溜掉;鄭泰的宅子可是大宅子,走廊下等著吩咐的管事就有兩位,還有一旁時候的奴仆侍女,用得著鄭天壽去催菜嗎?這一瞬間,崔均警覺起來,許劭麵帶微笑地說:“一晃多年,還是你在江湖行走的時候,我們在汝南見了一麵,現在的口味改了沒有?”
崔均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到底是什麽原因,興許是麵對許劭有一定壓力,不做考慮地說道:“客隨主便,戎馬生涯,哪能在乎吃喝。”
許劭臉上的歡顏頓去,陰霾良久才說道:“崔均,你太有……眼光了,當時選擇了劉辯。”
許劭心裏已經認定了,崔均不是來赴約的,而是來給自己警告的;崔均搖搖頭說:“許劭,對皇上直呼其名,不好。你是看好劉繇,而不是終於劉協,現在劉繇死了,應該一切都過去了,你可以選擇重新開始。”
“重新開始?這麽容易?”許劭保持著名士的狂妄,抓過身邊的一個酒壇,敲開泥封說:“崔均,話不投機,還是嚐嚐從巴蜀送來的美酒吧,雖然和得意樓的那幾個牌子不能相比,但也是甘醇濃烈。”
崔均是名士加江湖豪客,對於美酒並不拒絕,和許劭一人一碗品了起來;崔均的品酒動作無懈可擊,這種酒雖然沒有得意樓的酒夠勁,但是別有一番風味。鄭天壽帶著兩個捧著托盤的侍女進來,把托盤中的六個菜放在了食幾上,不僅崔均看著意外,連許劭都有些發愣。
紅燒豬大腸,醬爆豬肝,炒雞蛋,排骨蘿卜湯,鹵豬耳朵,紅燒肉;這都是得意樓和那些小酒肆才賣的菜,由於大部分的有錢人還是不吃豬肉,一般酒樓還是遵循不賣豬肉的做法,主要是以羊肉、鹿肉為主。崔均是得意樓的常客,軍營中更是三天兩頭吃豬肉,對此倒也無所謂;可是許劭,怎麽會吃這些東西?
從崔均的角度想,今天是許劭請客,說什麽這菜譜許劭也應該瞄過兩眼;許劭硬是將怒火咽到了嗓子裏,他是名士,應該看見天崩地裂都不動色的人,總不能在這樣的場合砸了自己的招牌。許劭看向崔均,似乎在等待客人改主意。
不過,作為客人,崔均既然吃得了豬肉,酒沒有理由埋怨主人招待不周;崔均隻好拿起筷子,開口道:“我在軍中經常吃這些,要是燒得好的話,比羊肉更可口……”
名士的高傲,不是骨子裏冒出來的優越感,就是專門做給別人看的講究,崔均的火候剛剛好,說完就先揀了湯裏的一塊排骨;崔均管過屯田營,也吃過閹過的肥豬肉,很清楚,膻味重不重,湯裏的豬肉最能體現。還好,就是軍營裏的那種,鄭家的廚子燒得也不錯,沒有膻味,也不柴。
許劭臉色糾結了半天,看崔均吃完排骨,喝了口酒又吃了兩塊豬肝,許劭頓時有種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無辜;此刻,不要說是豬肉,就算是六個菜全部下了毒,許劭為了不失禮儀,也決心一拚到底。
看許劭動了筷子,鄭天壽頭上的汗都下來了,這六個菜不是許劭原先準備的菜單,而是鄭天壽根據某個人的建議自作主張改的;鄭天壽用手擦擦頭上的汗,默不作聲地溜了出去。
鄭天壽到了廚房後邊荒廢的小花園,趙升依舊微笑著站在那裏,神閑氣定地問鄭天壽:“許劭是不是吃了豬肉。”
“是啊,”鄭天壽皺著眉毛問:“為什麽要這樣做?”
一陣風吹過,樹枝不停地顫抖,趙升笑道:“為了讓許劭感覺到受了羞辱,斷絕這位名士投奔劉辯的心思。”
鄭天壽能替鄭泰留下來守住洛陽的產業,人並不笨,眨眼間就想清楚了:“鄭泰是朝廷的人,我們鄭家自然是幫助朝廷的,可是許劭不是一個容易失去理智的人,他要是盤問我,我怎麽說?許劭可是曉得我沒有這個膽子的。”
“你什麽都不用說了。”趙升話音未落,鄭天壽已經死在趙升的劍下,趙升的武功現在是大打折扣,可是對付鄭天壽這樣的人,還是綽綽有餘的;趙升沒有選擇下毒,一個是崔均帶來的人在餐廳外麵檢查,另一個就是,趙升希望一個活著、對劉辯充滿憤恨的許劭。
崔均和許劭雖然吃得優雅,但是吃的速度都很快,等這詭異的一餐吃完,崔均看看門外,問站在一旁的侍女:“鄭天壽怎麽不進來。”
“鄭天壽應該是另外有事,不用喊他;崔均,想必你已經看到了,洛陽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衰敗下去,你作為司隸校尉,應該為洛陽多出一點力,不要讓唐一凡胡鬧下去。”許劭開門見山道。
不得不說,許劭表現出一種善意;問題是崔均來之前也做好了功課,不會被許劭被牽著鼻子走:“許劭,洛陽的蕭條,原因其實你知道,如果沒有袁閎的作怪,那麽多人利欲熏心,我認為,不會出現現在的這一幕;既然做了,就要承擔後果。”
許劭並沒有因為崔均這麽說出現反感的負麵情緒,反而表情誠懇道:“不幸已經發生了,這些人在監獄裏也呆了一年多,他們的家人還是非常有誠意解決這些事的……你知道,任何一個家族,總會混入一些不太讓人喜歡的子弟,可是一旦有人動了這些子弟,家族又不得不出頭。”
忽然間,崔均感覺自己好像被許劭逼到了牆角一樣,他要反擊,許劭與那些囚徒八竿子也打不到關係;要是不反擊,許劭就會繼續發揮下去,一個十幾歲就能品論天下豪傑的人,口才是不用懷疑的。
不知不覺之間,崔均有些緊張,感覺自己的氣勢有些弱,崔均不禁有些羨慕唐一凡那個家夥,看到任何人任何事都不會在意;唐一凡?崔均心頭忽然活絡起來,眼神明亮起來,要不試試唐一凡那家夥的風格,逗逗許劭算了。
崔均咳嗽一聲說:“許劭你說笑了,誰也不指望我能夠讓大家都滿意,最多是希望我來了解一下真實的情況;我沒準備插手青銅司的事,聽說也隻是流放,一個人都沒有死。”
崔均身上的變化讓許劭奇怪,帶著這樣的疑惑,許劭開始爭論:“袁閎的事與他們是兩碼事,我聽袁紹說了,皇上曾經想把袁閎交給袁紹,被袁紹拒絕了。袁紹認為,袁閎那樣的人渣,殺他就是髒了自己的手。”
許劭說的倒是真話,袁紹在第一時間是想讓袁閎這個混蛋去死的,後來考慮到名聲,才上書朝廷,建議袁閎在鄴城直接處決。崔均清楚這段公案,卻煞有其事的說道:“那是袁紹不曉得袁閎做了什麽,司隸這些世家不清楚自家的弟子在做什麽嗎?”
見崔均不像是在糊弄人,許劭也納悶了,難道自己得到的消息是假的?許劭麵不改色地說:“崔均,關於這些問題,是需要你們官府去落實。否則一旦這些大戶抱團反對你,你這個司隸校尉就會做得很憋屈,這是殺敵一千,自傷八百的死磕啊。”
說到利益,崔均就不得不重視起來,他可以和許劭坐在這裏胡侃亂說上大半天,但是司隸地區的市場,那可不是他一個人就能決定的。崔均用劉辯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說法:“百姓中可不僅僅是豪門大戶啊,許劭,你是不了解我們這邊的情況,我們是希望有錢大家賺,而不是倚勢欺人;要真是他們敢抱團,我就敢接著,大不了多分一些生意出去。許劭你要弄明白,那些人為什麽被抓的?”
許劭坦然一笑,他心裏雖詫異於崔均的反應。但還算好,這種反應也是在他掌握之下:“崔均,您不要忘記了,你也是名門子弟。”
許劭非常淡定地看著崔均,這是事實,誰要說安平崔家不是名門,整個冀州的人都不答應。崔均當然不能退讓:“我很遺憾,人在官場身不由己,今天的見麵讓我非常失望;你的提議,我和商界都無法接受。”
許劭看了一眼崔均,崔均的自信心正在一點點的恢複,許劭正在琢磨如何打擊崔均的信心,外麵忽然傳來一聲驚呼聲,隨即就有人跑來說,鄭天壽死了,被人一劍殺死了。
案子隻能移交給青銅司接手了,唐一凡冠冕堂皇地進入了鄭宅;唐一凡觀察完現場,就確認凶手是一個非常謹慎的人。出劍用的是江湖上的快劍手法,特地隱瞞了自家的招式;殺人後迅速撤離,查不到來去的蹤跡,說明那個人的身手很高,經驗豐富。
唐一凡問清楚許劭不需要保護,就讓人封了鄭宅,把崔均拉回沒人的餐廳;崔均沒好氣地問:“找我什麽事?”
唐一凡看了看還有一小半酒的酒壇,若有所指的說道:“巴蜀來的酒,不會是許劭帶來的,難道是鄭泰留下的?”
崔均點點頭說道:“這個思路沒問題,鄭泰雖然豪爽,但是不喜歡飲酒,即便與我在一起,也是淺嚐即止。平日裏給鄭泰送禮的人,也很少聽說有送酒的,你是不是懷疑許劭?”
“我又不傻!”唐一凡皺著眉頭問道,“我就是讓你心裏有個準備,下麵我就要開始詢問人了。”
崔均看了看唐一凡,奇怪的問道:“你可一向是拿得起放得下,是不會怕得罪人的,一定是發現了什麽吧?”
唐一凡把嘴一撇,不屑地說道:“閑聊而已!剛才隨口問了廚子幾句,原本晚上準備的是鹿肉、驢肉,後來鄭天壽突然換成豬肉,豬肉還是叫得意樓送過來的,許劭對豬肉應該沒有什麽興趣吧!”
崔均聽到這話,就察覺出裏麵的意思,看了唐一凡一眼,似笑非笑地說:“直說吧!在鄭天壽眼裏,能比許劭重要,願意賭上前程的,一定是條大魚。”
唐一凡嘿嘿一笑說道:“我在外圍布控的人員發現了一名可疑人員,是從鄭宅出去,隻是三個人都跟丟了。”
崔均眼眉一挑:“跟丟了,你好像不是很沮喪,說說看,需要我做什麽?”
“那個人很警覺,但是他沒想到成摩在這裏,成摩已經發出信號,找到他的住所。”
“那就沒問題!既然是機會找上門來了,當然是不能放過!你放心!我回去就調集軍隊備用。”崔均爽快地答應道,立即回去調集人馬封鎖城門和街道,專門安排了兩百精兵前去聽唐一凡的調遣。
唐一凡和成摩已經帶著五十多名好手和甲士,圍住了趙升居住的那個小院;為了不引人注意,唐一凡一行人已經盡量小心了,可還是被趙升發現,隻不過趙升的武功打了折扣以後,已經不如成摩,加上唐一凡和五名青銅司的高手,趙升被死死纏住。
要不是成摩和唐一凡怕趙升有什麽同歸於盡的招數,不願以命相搏,趙升早就非死即傷了;饒是如此,趙升還是被他們一路逼到了大街上,漸漸處於下風。唐一凡看兩百精兵趕到,立即下令青銅司的人散到外圍,五十名悍卒列陣向前,利用長矛刺殺趙升。
趙升因為又成摩的牽製,根本無法用上全力對付長矛陣,在砍倒十五名悍卒後,終於被成摩找到機會打了一拳,隨後被兩柄長矛刺中雙腿;趙升趔趄中繼續與漢軍作戰,連傷三人後,又被成摩一拳打在後背,瞬間震散了真氣,五柄長矛趁虛而入,趙升的長劍隻能一挑一封一躲,還是被剩下的長矛刺中肋下和左肩。
跟著一輪進攻的長矛已經不是趙升能抵擋的了,趙升仗著步伐連退了六步,正要用運功恢複一下真氣,成摩的飛刀已經直接出手,一刀刺中趙升的咽喉。趙升眼珠子突出,帶著不信的目光黯然倒地,十幾支長矛瞬間刺進了趙升的身體。
唐一凡惋惜地說:“成前輩,怎麽把他殺了?”
成摩上前查看,確定趙升死後收了飛刀,站起來回頭對唐一凡說:“趙升可是張天師的傳人,誰知道最後有沒有幻術什麽;你小子知足吧,他身上和屋子的線索足夠你去查的了,要是查不到什麽,隻能說你是沒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