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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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宓的事隻是一點浪花,隨著甄宓的離開,似乎沒有留下一點蹤跡;但被留下來的甄逸心中不安,尤其是看到李移子和糜竺也被請來以後。劉辯也沒有廢話,直接告訴三人,雍州的轉運使換成了鍾繇,涼州的轉運使還是空缺;劉辯悠悠地說:“我打算在你們三人中挑選一個人去涼州做轉運使,不強迫,不願意的現在就可以說出來。”
甄逸和李移子眼皮子一跳,他們確實有些不願意,可是劉辯卻先點了出來,讓他們反而不能直截了當地說出來;兩人隨即就明白過來了,劉辯肯定是有一個布局。甄逸趕緊上前一步,開口解釋道:“我對涼州不大熟悉,年紀也有點大了。”
李移子惱怒地看了一眼甄逸,這叫什麽理由,我倆可是同年哥;甄逸說這話等於是自費武功,不說別的,最起碼是一種拒絕,日後類似的差事劉辯就不會再考慮。不過劉辯沒有生氣,點點頭說:“理解,李移子,你也是這樣想的嗎?”
李移子苦笑道:“是的。”
“糜竺,你呢?”
糜竺三十歲還沒到,聞言笑道:“臣還年輕,一切聽皇上的。”
“既然如此,糜竺你就出任涼州轉運使。”劉辯看楊亮在一旁點頭讚同,也就不再多說,溫言鼓勵說道:“甄逸、李移子,你們不用多想,我還是很滿意你們的工作,以後還會有其他的機會。”
甄逸兩個人看劉辯並沒有怪罪他們的意思,並沒有完全放下心來,李移子甚至想到,應該給公孫瓚去一封信,說一說鄴城後麵可能的變化。隻是兩人剛剛離開行宮,就聽到一個驚人的消息,就在他們在行宮與劉辯見麵的時候,尚書台公布了一個消息,劉辯要巡視豫州,已經任命荀彧為這次出巡的總管。
鄴城人隨即被跟著的一連串任命弄花了眼睛,劉岱出任執金吾、趙商出任潁川太守、士孫瑞出任隴右都督、鍾繇出任雍州轉運使、糜竺出任涼州轉運使……
劉岱接到詔書就是一怔,劉辯的這個任命對一般人來說是求之不得,不亞於九卿,在京城掌握軍隊的實權職位,但是對劉岱來說,想要去鄴城上任,就必須放棄手中在潁川郡的軍隊。
劉岱考慮了一天,召集手下的中郎將王肱、別駕王彧、主簿鍾演、護軍校尉荀棐商議,劉岱有一絲僥幸的心理,就是自己的手下都是名士,趙商未必能震懾這些人;隻要這些人與趙商產生衝突,自己還是可以遙控潁川郡的人馬。
隻是開會的場麵讓劉岱心寒,王彧四人竟然是一言不發,劉岱說了幾個話題,都仿佛是對空氣說話,劉岱忍不住怒道:“各位,我還沒走,茶就涼了?”
依舊沒有人吭聲,劉岱氣得一拍桌子:“散了。”
等全部人走後,王彧悄悄地走了回來,朝還在生氣的劉岱施禮說道:“大人,決定潁川郡的不是趙商,而是皇上;皇上要巡視豫州,根本不可能一地地去查看,應該是在潁川郡接見各地的官員,就是趙商,也不過是皇上派過來的一個開路先鋒。除非你不去鄴城上任,否則的話,什麽想法都是空的。”
不去鄴城上任,那就是反了劉辯,說實話,劉岱的心裏有點虛;這個小皇帝一路開掛,反對劉辯的劉虞、董卓、陶謙先後掛了,皇甫嵩、王允、袁紹不得不退往西北和南方,劉岱沒把握與劉辯扳手腕。劉岱搖搖頭說:“我隻是想自保,那樣做,不值得。”
王彧笑道:“大人可以考慮和別人結盟,比如,你和張邈、呂布要是能聯手,滅了劉寵,豫州還不就是你們說了算。”
劉岱是個眼光高遠的人,王彧的話說服不了他;劉岱繼續搖頭說:“那我們就是替袁紹做嫁妝,讓他趁機滅了袁術,一舉統一南方;豫州是四戰之地,不適合結盟,除非呂布能拿下徐州,徐州、豫州、揚州三地連成一片,或許才有機會。問題是,張邈絕不會與袁紹聯手。”
王彧輕聲說道:“大人不如直接殺了張邈、張超,一舉占據陳留等地。”
王彧的話像一條毒蛇,牽動著劉岱的心;劉岱遲疑了半天,終於歎了一口氣說:“算了,我還是去鄴城。”
王彧遺憾地說:“那太可惜了。”
“不可惜。”劉岱冷笑道:“我都忘了,你和程昱是好朋友,怎麽會替我著想,是早就與袁紹聯係上了,還是打算拿我做投名狀去投奔袁紹?王彧,我待你可不薄。”
王彧臉色大變:“大人,沒有的事。”
王彧是唯恐劉岱殺了自己,一步步退往帳篷外麵,劉岱步步緊逼,正要喊護衛進來,窗外突然射入一支長箭,正中劉岱後心;劉岱應聲倒地,驚動了外麵的護衛,和王彧一起衝向劉岱,長箭竟然有毒,劉岱已經毒發身亡。
王彧頓時嚇得說不出話來,王肱、鍾演、荀棐聞訊趕來,問了情況,對王彧的話自然是半信半疑;隻是三人都是謹慎的人,也沒有給王彧定罪,隻是扣留了王彧和整個太守府的人,派出快馬飛報鄴城。
隨著快馬一路向北,洛陽的司隸校尉崔均得到了這個消息,立即讓人把許劭請來赴宴;崔均明白,劉辯剛剛要動劉岱,劉岱就被刺殺了,這其中一定有貓膩,青銅司絕不會坐視不管。崔均有種感覺,許劭與這件事說不定有關係,崔均要做的就是,把這尊神送出洛陽。
有了這個念頭,在隻有兩個人的酒宴上,許劭從崔均侃侃而談的語氣中,就能很容易的分辨出來,崔均對自己的態度,前後判若兩人;崔均不再像以前那樣是和自己聊天,更多的似乎就是在給自己講道理。
“成王敗寇,既然輸了,就無需再去證明什麽。”崔均毫不掩飾心中所想,這個說法顯然讓許劭很難回答;在許劭看來,崔均說得很奇怪,許劭開口道:“崔均,出了什麽事?”
崔均最後還是沒忍住,畢竟,他麵對坐著的是許劭,隻要許劭不是參與刺殺劉岱的人,許劭能給的意見應該有用的多;崔均換了一個話題:“劉岱死了,死於刺殺。”
“這個。”許劭明白這句話暗示的意思,解釋說:“我是不看好劉辯,但絕不會無聊地去刺殺一個普通的官員,況且劉岱是劉繇的哥哥,我怎麽會做這樣的事?”
“真的?”
“真的。”許劭鄭重說道:“我在洛陽是有些布局,但絕對和潁川那邊有什麽關聯……你要我怎麽證明自己?”
在許劭的眼裏,崔均曾經是一個軟弱的對手;但是這次來洛陽,許劭發現,崔均的自信心已經快爆棚了,思維清晰,做事有條不紊,和唐一凡那種恰到好處的配合,讓自己的布局一直進展不順利。崔均點點頭問:“可以說說你的布局嗎?”
“我們正在考慮給鄴城施加壓力,鄴城那邊寒門和商賈出身的人太多了;當然,這需要時間來推動……”
“抱歉,許劭,站在我的立場,你這就是圖謀不軌……”
“崔均,你也是士族的一員,崔家可是博陵的豪門,那麽,你告訴我,你能接受與那些寒門一起共事?或者說,你希望怎麽樣的一個太平盛世?“
崔均明白許劭的話裏藏著不止一個的坑,微微一笑說:“我跟隨皇上,是希望幫助皇上實現那個一日三餐……哎呀,許劭我還沒有說完呢?”
許劭無法忍受崔均貪婪的想法,不得不中途離席,到外麵的院子裏透透氣,一日三餐,每個人比現在每天多吃一半的糧食,這可是一個不切實際的想法;當然這也是一個宏偉的計劃,要是能實現,劉辯絕對是青史留名的一代明君。
不過劉辯創造的奇跡太多,劉辯手下很多人的忠心耿耿,其實也就是衝著這些奇跡和這份理想而去;小風一吹,許劭清醒了很多,不禁有些懷疑,難道劉辯真的能做到?要是劉辯能做到,那麽自己的布局就是一個錯誤,最後會讓參與的那些人全部變成萬劫不複的下場。
半個時辰後,許劭回到了宴席的位置,崔均意猶未盡地喝著小酒,問了一句差點讓崔均崩潰的話:“你們和劉協沒聯係吧?”
許劭哭笑不得地說道:“我都和你說了,是在劉辯治下的太平盛世的局,怎麽會和劉協扯上關係;就算某些人在裏麵渾水摸魚,我許劭保證,我不會參與任何針對你們的軍事行動。”
崔均聽懂了,帶著酒意說:“給你兩條路選擇,一個是明天離開洛陽,離開司隸地區;另一條路是,皇上去豫州肯定走洛陽這條路,你去見一下皇上,有什麽事大家說開來,我向你保證,皇上是允許反對他的人留在朝堂上的。”
“我看的出來,要不然黃琬那家夥死了十回了;其實我一直很想見見劉辯,看看他到底是一個怎麽樣的奇才。”許劭喝完一杯酒說:“從現在開始我就住在你府上,讓你看著放心,到時候跟著你去劉協。”
因為劉岱的死,劉辯來得很快,三天時間就在趙雲和王越等人的陪同下到達洛陽;麴義和荀彧帶領的一萬五千精兵在後麵,大約遲兩天的路程。在劉辯大張旗鼓地進入洛陽城時,整個洛陽都處在激動的觀望中。
洛陽如今的局麵,著實讓人看不懂。由於楊彪、鄭泰從長安遷回來十幾萬人口,加上陸陸續續自動還鄉的人和安置的流民、黃巾軍,洛陽的人口已經突破了二十萬,市麵上看上去比以往的帝都繁華蕭條了不少,但也隻是蕭條而已,東市、西市、南市和銅駝街基本上都恢複了舊貌。
隻是劉辯一直沒回來,最讓人關心的皇城也沒有重建的跡象,讓世人猜測,洛陽將失去往日的榮耀;在這樣的心理揣測中,那些大商人對洛陽的興趣始終不大,跟在劉辯身後得到好處的人都聚集在鄴城,因此沒有人知道,洛陽是否能挽回這樣不利的局麵。
稍微有點遠見的人,擔心這樣的局麵,對於大漢來說並非是好事;大漢應該有一個帝都,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鄴城、洛陽,什麽都不明確。士族的擔心更多一點,劉辯現在可是傳言的大賢良師,眼瞅著,士族的利益一點點被蠶食,要是在定都這件事上弄出什麽稀奇古怪的事,到時候是不是隻能捏著鼻子認了?
劉辯現在總算來了洛陽,哪怕官府沒有擺出天子還都的架勢,在民間還是這樣說得津津有味;青銅司的衙門裏,唐一凡仔細的查看著每一份搜集來的情報,最終還是長歎一口氣。唐一凡其實和崔均一樣的擔心,擔心劉岱的死不是一件偶然的單獨事件,而是會產生連鎖的反應。
可是所有的情報都顯示,一切正常;這才是最大的不正常,許縣什麽地方,荀、鍾、陳、韓四家的大本營,那個太守府裏恐怕一半都是這四家的門生故吏什麽的,竟然在太守被殺後查不到線索,唐一凡更相信,是有人掩蓋或者毀掉了線索。
趙商沒心沒肺地看著唐一凡,對於唐一凡先前沉思冥想的樣子,趙商不敢打擾;一直等唐一凡歎完氣,趙商才笑道:“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說明有人已經不打算繼續躲在幕後了,到目前為止沒有動,那麽就是在等待皇上去豫州,唯一的變數就是,動手的地方是在路上,還是許縣。
其實也不用擔心,這次荀彧和麴義前來,他們一定能處理好這件事;我去了許縣以後,會在第一時間控製劉岱的人馬,爭取在皇上到達之前,把許相清理幹淨。”
可是唐一凡心有不甘:“要是這次出手的是我們信任的人呢?”
趙商曉得唐一凡擔心的是麴義,由此可見對方策劃得高明,一場刺殺就能把睿智的唐一凡逼迫到這個份上;趙商站起來,堅定地說道:“我們青銅司的尊嚴不容挑戰,但也不需要太過擔心;皇上對手下的將領總是要信任的,總是猜疑,會自縛手腳。”
唐一凡揉了揉太陽穴:“你不會打算學劉表,單騎去許縣吧。”
趙商遲疑了一下:“有什麽不妥當的嗎?”
唐一凡決斷道:“你可以帶著兩百騎兵過去,能夠和荀家商談妥當,許縣的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唐一凡應該已經覺察到了,在許縣的幾個荀家人的態度曖昧,應該是和某些人有了默契;隻是唐一凡和趙商都沒有想到,問題的解決契機會出現在劉辯與許劭的談話中。
劉辯再不待見名士,也無法躲開住在崔家的許劭,幹脆住下後第一個就接見了許劭:“許劭,有什麽賜教?”
吃不準許劭打算的劉辯,還是覺得擺出一副禮賢下士的態度更靠譜一些,顯得對許劭非常的尊敬;至少表情上看,一點虛假的成分都沒有。許劭麵對劉辯這樣好的演技也是沒有辦法,他知道和劉辯談話,弄不好就要玉石俱焚。所以,許劭沒有回答,反而在端詳劉辯的相貌。
許劭的月旦評天下聞名,要是沒有許靖預先的指點,劉辯肯定心裏有些發慌;得知許劭和許靖隻是精通看相的書,劉辯現在麵對許劭,心態占有明顯的優勢。許劭不聲不響地看了半天說:“皇上,許劭隻不過是個小人物,隻是有點心得……皇上的目的似乎並不是豫州。”
許劭在分析劉辯意圖的時候,依舊在觀察劉辯的表情;劉辯雙手一攤說:“我也想在鄴城喝喝酒,看看美人跳舞,但我也是沒辦法;你應該曉得袁紹的反正隻是一個姿態,這樣的人傑讓我睡不著覺,我認為大家沒有互相敷衍的必要,我去豫州,就是給別人一個機會,也是給我自己一個機會。”
看著劉辯低調,仿佛是被袁紹逼得離開鄴城,許劭有些發愣,這位皇上的秉性不好琢磨;許劭隻好硬著頭皮忽悠劉辯:“皇上,袁紹在長江流域並不得意,長沙那邊對袁紹也是虛以為蛇,而袁紹對付荊州,卻沒有太好的辦法。袁紹想一飛衝天,困難重重……”
“你的意思?”劉辯眼神中露出滿是懷疑的目光,讓許劭差點說不下去;許劭隻能試圖引導劉辯的思路繼續說:“皇上,你現在急著施壓,會讓袁紹和劉表化幹戈為玉帛。”
“你是說袁紹真的會謀反?”劉辯插話道:“你們是幾十年的朋友,自然了解袁紹這個人的德性。”
坐在旁邊的崔均和許相差點樂出聲來,劉辯的裝傻就是為了套許劭的話;許劭的腦門上青筋亂跳,他真的無法忍受劉辯這番話帶來的後果,許劭搖頭說:“皇上,我是說你會把袁紹逼反,到時候你想得到什麽,戰火和治下百姓流離,無數的將士犧牲?”
劉辯目光閃出寒光:“許劭,你說我現在能從袁紹那裏得到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