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家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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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上好像在宮外生活過?”

    “沒錯。當時宮中有一種戾氣,太後覺得我在外麵會平安地活下來,但是讓人失望的是,至今沒有一個人能說清楚那些悲劇發生的原因!”劉辯其實和馬日磾、荀彧等人討論過這件事,說是厄運,漢靈帝的兒子先後夭折,在道理上站不住腳的,因為從劉辯開始,漢靈帝的兩個兒子和一個女兒活了下來;隻是時隔已久,絕大部分的太監已經死去,想要查清這件事的可能性很小。

    許劭在打量劉辯的時候,心中在飛快地算計,對於這件事,許劭也好奇過,甚至問過袁紹;隻是連當時在洛陽勢力遍及黑白兩道的袁紹,也沒有一丁點頭緒,許劭才決定放棄,不鑽這個牛角尖。隻是現在遇見劉辯,許劭覺得不能置身度外,並且能拾起這個話題,來挽回自己本來已經非常渺茫的前途。

    正當許劭準備委婉地說出一些劉辯感興趣的細節時,門外有人稟告:“趙忠到!”

    許劭毫無準備的一愣,心說:“趙忠怎麽來了?”

    作為十常侍中的大人物,趙忠在最後一次搏殺中,把寶押在了當時怎麽看都注定是傀儡的劉辯身上,最終得以全身而退,跟隨劉辯退到鄴城。雖然趙忠算是徹底退休遠離官場,但是與劉辯的友誼一直存在,劉辯這次把趙忠帶來,其實就是要在洛陽做點事,畢竟趙忠一度是洛陽的活地圖,在和袁紹對峙的六年中,更是掌控了半個洛陽的黑道。

    相比趙忠的潛在實力,許劭就有些單薄了;趙忠的出現,把許劭嚇一跳,讓他有種可能被識破的驚悸。不過許劭很快恢複了麵部表情,他預感到劉辯會擺平一切;劉辯不僅是權勢人物、商界的翹楚,青銅司把劉辯最缺的那塊短板也補上了。

    趙忠走得毫無顧忌,隻是沒有十年前許劭看見他時的那種派頭十足了,淡然的微笑中更加讓人琢磨不透。趙忠在看到許劭的那一刻,似乎看著有些熟悉,走到近前才想起來:“許劭,是你嗎?太好了,皇上就需要你這樣的人。”

    趙忠的年紀要比劉辯大的多,能在桓帝和劉辯初期那一連串的爭鬥中幸存下來,並且活得很好,趙升可不是靠年紀混飯吃的。趙忠對許劭的記憶尤深,許劭在洛陽活動的時候,兩人就算湊巧遇見的場合,主題也都是圍繞著趙忠,隻不過許劭在任何場合都顯得太獨特,名聲也足夠響亮,趙忠才能記住。許劭隻能認為是天意,劉辯卻一點也不尷尬:“真沒想到,你們竟然認識,我還以為勢同水火的兩方根本沒見過麵呢!”

    趙忠怎麽會不知道劉辯的意思,嘴角露出一些笑容說:“皇上,你不知道,那時候的許劭,就是袁紹也比不上。”

    “彼此,彼此!”

    劉辯示意趙忠落座,笑道:“你們認識那就最好,我想弄清楚一些陳年往事,所以請了許相和王越作陪;我就是想知道,當時宮中和民間是怎麽看待這件事的。”

    許劭的腦子頓時亂了,他沒料到的是,劉辯竟然關注這個問題,劉辯可是曾經扮豬吃過老虎,把這件事拎出來,肯定是要有所動作;許劭難受的是,他猜不到劉辯的目的。不過許劭明白,他和趙忠在洛陽重逢因為劉辯有了不同的意義,要是能處理得好,顯然收益要比想象的大得多。

    讓許劭意外的是,最先發言的反而是許相:“當時朝野都感覺到奇怪,隻是有人說是宮中的環境不夠好,先帝還請人來做法事,我記得是嵩山的太虛道長和白馬寺的黑馬大師,隻是兩人後來都得病死了。”

    許相的話有些奇怪,趙忠卻曉得,自己無法不接過話,許相、王越,甚至更多的人都可能與劉辯討論過這個問題;不過讓趙忠興奮的是,這次談話很可能讓他再次回到中樞。

    趙忠看了一眼許劭,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能讓你看到的不見得都是真的,太虛道長和黑馬大師的死有蹊蹺,皇上,老奴當時參與過此事,兩人看上去是重病,其實是被人打成重傷,最後不治而死。也就是兩人死後不久,皇上就回到了宮中。”

    這麽一段神神秘秘的話,包含著趙忠的記憶,其實也透露了無數讓人震撼的信息;最容易讓人猜測,是有人擔心這兩個人害了劉辯,才出此重手。但是隨著皇宮後來平安無事,從另一麵正式出手人的正確性,這死去的一僧一道很可能就是那些皇子公主死去的凶手。

    許劭聽到趙忠的話,似乎像是不可思議般的說道:“我認識太虛道長,他死前的一個月,我還去看過他。當時他並沒有說被人打傷,隻是覺得身體發冷,大熱的天,屋子裏還擺著火盆。”

    “那是被至寒的掌力所傷的樣子。”王越一語定論。

    劉辯忽然發現,許劭或許也不是一個能夠幫著他分析的好人選,隻是許劭可以代表名士的利益;作為豫州名士的頂尖人物,許劭的影響力是不容置疑的。劉辯終於開口了:“按照趙老的說法,我們隻能從太虛道長和黑馬大師的死入手,去尋找凶手;好在洛陽白馬寺沒有因為戰火而毀掉,嵩山青鬆觀更是不受塵世的影響。許劭,能說說太虛道長嗎?”

    許劭點頭道:“我隻知道他是青鬆觀的館主,身手不錯,菜燒的也好,當時我熱衷揚名立萬,對於這樣一個高人,實際上沒有太多的關注。當然,更不會特別重視。”

    許劭毫不在意的表情,讓劉辯都不知道說什麽,劉辯歎了一口氣道:“關鍵是我還有一個身份,現在不得不關注,否則將來有一天,會有人用這件事反噬我。”

    許劭毫不在意道:“這我知道。大賢良師嘛。”

    劉辯低著腦袋想了一會兒,說道:“許劭,大家本來不是太熟,所以我不會強求你加入我的團隊;不過你加盟之前,有些話我沒辦法說,有些情況也不能讓你曉得。但是我可以承諾,要是你願意出麵,報酬絕對會很豐厚,不是錢,也不是官職,更不是生意;是你想要的那個答案。”

    許劭的表情變得非常嚇人,但是劉辯知道,許劭沒有情緒失控,隻是在調整自己的心態;許劭問道:“你是說士族的未來?”

    劉辯停頓了一會兒,顯然是在思考,最後說出的話,讓許劭差點想一頭撞死:“士族的未來,其實我原本沒考慮過,不過許劭你提醒了我,我應該重視這個問題,隻是不知道該如何入手。”

    當然,劉辯也想把士族收攏到麾下,大家你好我好,但是劉辯也最多是獨自無聊的時候對著天上的浮雲想一想;那是一個千難萬難的事,蛋糕就那麽大,誰多一點別人就少一點,劉辯隻求自己能一路順利,至於什麽好名聲,劉辯就不做考慮了。

    許劭徹底明白劉辯的意思,這個皇帝不脫商賈的做派,是希望自己能給點實惠的東西,而不是空談,許劭還真有這樣的秘密。許劭笑著說:“其實當年廣宗大戰的時候我也在場,隻不過沒有參加任何一方,而是看客。也就是在廣宗,我認識了劉繇,以為是人中龍鳳,隻可以劉繇還有一個忘年交的損友,以至於劉繇站到了漢中王那邊。”

    許相陷入了沉思,劉辯大為好奇:“劉繇可是不容易被說服的一個人。”

    “那也要看什麽時候。”王越從容地說:“當時劉繇去廣宗,不在乎就是想建功立業,能夠影響劉繇的忘年交,應該是一個手握實權的人。盧植、董卓不可能,難道是皇甫嵩?”

    許相猛地睜開眼說:“是郭典。”

    這家夥還是有點東西的,許劭點點頭說:“許大人猜的不錯。”

    許劭和許相其實還是同宗,隻是兩個人確實兩種不同性格的極端,幾乎沒有來往。許劭繼續說:“郭典是皇甫嵩的好友,與黃巾軍作戰時兩人多次協助,郭典殺了張寶,隻是那時候的皇甫嵩已經接近於神,在皇甫嵩的光環下,郭典沒有被人重視。”

    趙忠問道:“郭典一點怨氣都沒有,會不會是在故作姿態?”

    許劭笑了,在趙忠的眼裏,是沒有什麽朋友情的,所以趙忠殺了幾十年狼狽為奸的張讓,讓自己很好地活了下來。可是在名士的眼裏,則是另外一回事。許相怕許劭說出什麽不好聽的話,趕緊插話說:“不會,與皇甫嵩結盟的好處遠大於那點功勞,郭典現在在做什麽事?”

    許相意識到,這才是許劭要說的內容。郭典後來在朝廷失去了蹤影,就是以記憶力擅長的許相也不記得郭典去了哪裏,大概率是辭官回鄉了,在靈帝時期名士們很流行這個,不做官代表著節氣,江南的魏朗甚至在奔赴洛陽的路上服毒自殺。

    許劭沒給許相繼續想下去的機會,直接說道:“郭典其實就在長安,隻不過他換了一個身份,變成了一個僧人,名士轉型做僧人其實也是一件雅事,隻不過郭典的家人都是郭典死了,連墳墓都做了,這就不正常。”

    聽在劉辯等人耳朵裏,何止是不正常,郭典必定是包藏禍心,劉辯直接說道:“這件事交給青銅司處理,許劭,我會送本書給你。”

    劉辯的話算是說到許劭的癢處,許劭笑道:“臣等待皇上的佳作。”

    君臣和睦哪怕是虛情假意,看上去也是一團和氣;趙商顧不上這些,把許劭留給唐一凡,立即去了許縣,組建起一個臨時班子,鍾演等人自然是留任,剛剛趕到的滿寵出任許縣令;滿寵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準備在許縣迎接劉辯到來,趙商把王真派給滿寵做助手。滿寵身上的秘密不少,趙商隻能是視而不見,指望著王真能替自己分擔一些,否則即便趙商長著三頭六臂,也應付不過來這樣的場麵。

    滿寵麵色平靜地拿著趙商遞過來的卷宗,直接去了荀家,隻要稍微明白點事理的人都清楚,沒有荀家的支持,劉辯的到來就將是一場風起雲湧的惡鬥。按道理荀家應該支持劉辯,可是荀爽的死,還是荀家為首的豪門大戶在潁川郡的利益,滿寵估計就是荀彧也心中沒有底氣;劉岱的死太不是時候,也讓許縣的上空籠罩著烏雲。

    不過待遇不錯,滿寵看著乘坐的馬車還是有些滿意,不管劉辯是不是真的讓韓遂、公孫瓚等人俯首稱臣,但最起碼馬匹的生意做了起來,官府和民間的馬匹都多了,太仆韓馥……

    滿寵的心一跳,思路跳到另外一條跑道,韓馥可也是潁川韓家的人,和河東太守韓卓一樣,都是韓家家主韓融的族弟;韓融,跟著劉協去了漢中,韓卓和韓馥在劉辯這邊做著兩千石的高官,還真是有趣。滿寵沒有深想下去,低頭一目十行地看起卷宗,馬車在荀家的大門口停住的時候,滿寵已經看完了卷宗,順手扔在車廂的邊上。反倒是王真好奇地看著滿寵,王真是劉辯身邊的高手,聽過劉辯對滿寵的評論,能臣酷吏。

    滿寵看了一眼王真,心說皇上那邊也夠謹慎的,什麽具體的東西都不說,這就是在看潁川士族怎麽出招了;不過好處也是有的,那就是後麵出了任何事,朝廷什麽責任都不想負,就像劉岱的死,趙商從一開始就明確,他主要是查案,為劉岱報仇,而不是去解決劉岱的那些矛盾。

    滿寵的目的就是劉辯滿意,滿寵從這一年的官員遷升可以看到,劉辯對於地方官員的任免從來就不心急,但是對於重要地區那是堅決不放;陳宮在東郡,沮授在南陽、陳登在東海,還有現在潁川的趙商,顯然劉辯的目標就是一步步把這些地區納入朝廷的管轄範圍,要不然君臣忙活這麽久,為了什麽?咦,衙役遞上帖子,荀家的人還是沒有出來迎接,是自己的官職小了,還是不在乎劉辯的麵子?

    滿寵的沉默讓王真大為意外,王真不在乎滿寵對自己滿不滿意,也不在乎是不是會得知這家夥;王真很快就明白了,開始為滿寵擔心起來:“滿大人,要不然我去問問。”

    滿寵一抬眼,看著荀家宏大但不奢華的院落,雖然心裏頭不太爽,但是他也不能讓王真出麵,那可是劉辯的護衛之一,那樣做顯得自己太沒有本事,也太沒擔當。當然,現在雙方還是合作的姿態,在荀家麵前,朝廷官員也沒有傲慢的資本;滿寵冷冷一笑道:“都到了,不急,看荀家是不是還想折騰個什麽?

    王真會心一笑,他也知道,自己代替不了滿寵;不過滿寵還真是個心機深沉的人,現在他麵子上下不來台,但還是執拗,那就看荀家知不知道要給點麵子。畢竟,日後在許縣,荀家經常要打交道的人是滿寵,不是趙商;即便趙商和荀家談了點什麽,最後要是滿寵不買賬的話,恐怕有些事還是要重談的,這也是趙商讓滿寵來的目的之一。

    消息靈通的荀家實際上早就做好了準備,看滿寵這邊沒有什麽動靜,一個管事模樣的人從府裏走出來,跑下台階來到馬車前,低頭對滿寵恭敬道:“滿大人,我家家主在等您。”

    在荀汪看到是滿寵的時候,他還愣了一下,滿寵太年輕了,就如荀彧荀攸說的那樣,劉辯手下的年輕人多得驚人;好在荀汪也不過是一愣神的功夫,就反應過來的了,和藹地笑道:“滿大人,不知道有什麽要求?”

    荀汪顯然是話裏有話,滿寵現在名頭不夠響亮,遠比不上趙商的背景;趙商不僅是軍中猛將,曾經指揮青銅司幫助劉辯一舉拿下青徐兩州,是公認的劉辯陣營裏的大將之才。荀汪的熱情有些假,滿寵隻能當做沒發現,對荀汪說:“皇上即將來許縣,我奉太守大人的命令前來與家主協商,如何迎接皇上。”

    雖然荀汪早就得到消息,但是聽到滿寵說出這個消息,還是顯得很嚴肅。荀汪擔心的原因來自於荀表,荀表回到潁川郡依舊致力於反對劉辯;雖然,荀汪並不認同,也很好奇,但是對這個親侄子,荀汪還是希望不要出事。青銅司的戰績太過彪悍,荀汪不認為荀表能玩得過趙商,甚至,荀表都不如眼前的這個滿寵。

    好在滿寵帶來一份荀彧和趙商擬定好的草案,荀汪簡短的看一會兒之後,心中了然,果然與荀彧的信差不多,不說清楚的地方就是需要根據實際情況另外安排。

    荀汪將文件放在案幾上,眼神堅定的看著滿寵,問道:“滿大人,皇上有沒有對荀家要求什麽?”

    滿寵坦然一笑道:“沒有。”

    這一刻,荀汪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荀彧的擔心沒錯,劉辯不在乎荀家做什麽,荀家想怎麽樣自己提,想要什麽條件也可以提;隻是這樣的風光,荀汪是絕對不敢承受的,承受了,讓其他家怎麽看?荀家沒有徹底決定投靠劉辯,荀彧這小子,是在逼自己這個叔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