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到此已經基本明了。

    幾人幾乎都參與了殺人的過程，對於十幾歲的年輕學生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天塌了一樣的大事。

    陸鹿點了點頭，在手中的本上記錄下了詳細的情況。

    “你們之後的決定，就是把這件事藏起來？”

    程頤沒有否認，他點了點頭，語氣有些倉皇：“那不然呢？去自首嗎？承認自己是殺人犯？”

    他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未成年人的無措，神色有些驚慌：“我們真的沒辦法，我太害怕了。我們就商量好，要把這件事忘掉，爛在肚子裏。從現在開始，我們幾個互相沒有任何關係。”

    程頤的手指緊緊扣著桌麵，指關節都因為過分的用力顯十分蒼白：“再往後，夏令營就結束了。我們從此分道揚鑣，按理說不會再有交集了才對。”

    “但是你們沒想到，在這之後，兩省的交流，會把他們再一次帶到這裏，帶到你所在的學校。”

    馮淵下了論斷，程頤淒慘的笑了笑。

    聽到這兒，陸鹿也覺得有些無奈。

    如果他們當時求助老師，直接報警，沒有去碰搶劫犯的錢，這個案子一定會被定性成幾個孩子的正當防衛。

    可問題就出在他們心生慌亂，並且對相關的法律法規還處在一知半解的狀況，最後才釀成了這樣巨大的悲劇。

    思緒一頓，陸鹿轉而開口：“那之後呢？你為什麽要對自己的朋友動手？”

    這才是案件本身的重點。

    畢竟按理說他們可是一道幾乎堅不可摧的同盟，幾個孩子為了隱瞞這件事，幾乎將自己變成了另一個人。

    在這樣的情況下，程頤為什麽要動手殺人？

    這可跟當初在山崖上的情況完全不同，程頤這一次動手，就是出自自己的主觀意願，換句話說，就是早有預謀的故意殺人。

    而程頤也分毫沒有隱瞞自己作案動機的打算，他緩緩呼出口氣，似乎也對自己的做法有些無奈。

    “我殺了人之後，就一直擔驚受怕的，半夜都夢到警察來抓我，或者是那個人又活了，舉著刀傷我。”

    程頤打了個哆嗦，麵色有些發白。

    說到底也不過是個高中的學生，猝不及防的情況下殺了人，還要強迫自己保守秘密，在無人所知的地方，他所承受的心理壓力可想而知。

    但這也不是他選擇殺人的理由。

    在陸鹿三人的視線壓迫下，程頤低下了頭：“我很害怕他們會把我供出去，畢竟那一刀是我捅的。”

    “我當時威脅過那兩個男生，讓他們不許再說話，不許把跟我有關的事情往外說……他們也拿了錢，如果我被抓了，他們也是從犯，跑不掉的。”

    程頤的麵色有些痛苦起來：“我最難受的還是小舒，從那件事情之後，小舒也沒有再聯係過我。”

    “就好像，就好像……”程頤抬起眼來，眼底已經顯出了紅色的血絲：“好像我跟她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一樣。”

    一邊說裝作互相不認識的人是你，一邊嫌人家不理你的還是你。

    程頤沒能看懂陸鹿眼底的嫌惡，就忍不住歎了口氣：“小舒不理我，但是那個糯糯一直在糾纏我，她給我寫信，寫什麽情書，我從來都沒有收過。”

    說著，這男孩握緊了拳頭：“她還在我麵前詆毀小舒，說她這種懦弱的女人不配得到我喜歡。”

    程頤的笑容有些苦澀：“就算是小舒膽小，可那也是我嚇到她了，怎麽能怪她呢？誰會喜歡一個殺人犯啊？”

    聽到這兒，陸鹿不由得撇了撇嘴。

    “小舒拿錢了嗎？”

    程頤的臉色僵住了，而陸鹿也得到了想象中的答案，忍不住嗤笑一聲。

    全員惡人嘛這不是？

    明明都是群沒長大的孩子，但是論起人性中的醜惡和趨利避害的本能，可沒比成年人弱到哪兒去。

    “說吧。”陸鹿也懶得聽這群小孩子過家家似得愛恨情仇了，她將記錄做完，就直接開口詢問道：“殺人的具體原因。”

    “我們當時很熟，我知道他們所有的社交媒體賬號。”

    這男孩的麵色有些陰沉：“當時我看到，那兩個男生，在貼吧裏邊吹噓，說他們殺過人。”

    說到這兒，程頤已經是牙關緊咬，陸鹿甚至能聽得到那牙齒摩擦時的嘎吱聲響：“他們說的頭頭是道，就是我們夏令營的時候發生的事！”

    程頤瞪大了眼睛，神色猙獰的像是一隻擇人而噬的惡鬼：“他們明明答應過我，什麽都不會往外說的，他們答應過的！”

    這男生的情緒第一次有了巨大的起伏：“可是他們都快把我埋刀子的地方說出去了！我當時就不該相信他們，不該帶著他們一起去！”

    從這程頤凶狠殘暴的外表下，陸鹿窺見了他極力壓抑著的恐懼。

    男孩的雙手死死絞著衣擺，幾乎要將那劣質的布料扯碎：“隻要有人，隻要有人去看一眼！我殺人的事兒就瞞不住了！”

    聽到這兒，陸鹿都不由得被程頤過分外露的情緒牽引，也感受到了那種深入骨髓一般的恐懼和慌亂。

    程頤死死盯著麵前的三人，咬著牙繼續道：“我不能讓他們繼續說下去了，如果他們自己不會保守秘密，那我來幫他們閉嘴。”

    說著，程頤冷笑一聲：“正好，當時我看過一個誘導自殺的校園傳說，還有那種引導一個人的手段。他們都是我的試驗品。”

    說到這兒，程頤似乎也有些驚喜：“我也沒想到，他們居然那麽好騙，不過是一點小小的恩惠——”

    隨著程頤的證詞越來越詳細，陸鹿也解開了不少當時的疑惑。

    比如說群主為什麽那麽了解兩人的課程，又為什麽可以將練習冊的答案當做獎勵。無非就是因為，這個群主和他們是同一個學校的學生！

    程頤呼出口氣，跌坐回了椅子上：“我買了好幾個小號用來釣他們，他們上鉤的很快，連懷疑的意思都沒有。你們說，這天上哪裏有掉餡餅的好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