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等到第五天了，既然已經下定了決心，也沒必要矯情，在見過李恒的第二天，莫離就去了養心殿，皇上上朝了還沒回來，莫離跟之曉一塊布置早膳。

    之曉不太喜歡說話，四十多歲的樣子，聽說皇上剛登基的時候就在禦前伺候了，從侍茶宮女一步步坐到今天的位置。

    之曉平時就沒個聲響，莫離更是一肚子心事，於是兩個人各自埋頭做著事，也沒個動靜。

    皇上下朝後看到莫離，眼神中說不上是什麽情緒，麵上冷冷地對全福和之曉說：“你們都下去吧，莫離一個人伺候就行。”

    全福擔心地看了一眼莫離，轉身把屋裏那些小宮女也一並帶了出去。皇上洗好了手，坐在桌前等著莫離布菜。這種事，皇上不開口問，莫離也不好自己主動說。

    可皇上似乎很有耐心，用完了早膳也沒開過口，吃完飯，莫離端來了漱口的鹽水，皇上漱過口，用帕子擦了擦嘴，才輕聲問道：“你有什麽要跟朕說的麽？”

    莫離又遞過一杯茶，說：“奴婢在等皇上問。”

    皇上抿嘴笑了一聲，接過茶水端在手上，說：“好，那朕問你，你想好了麽？”

    莫離點頭，回道：“想好了。”

    “想的結果是什麽？”

    莫離低著頭，漲紅的臉像是熟透的蘋果，“皇上別讓奴婢住得太遠。”

    在男人眼裏，一個女人臉紅成這樣，大抵都是嬌羞可愛的吧，皇上哈哈大笑起來，莫離很少見他這麽高興，可她的心裏，卻如刀絞一般難受。

    “全福！”皇上朝著門外大喊了一句，全福應聲進到了內室，“把聽雨樓收拾出來，讓莫離搬進去，伺候她的人按照貴人的位份讓她自己選！其他的你看著辦吧。”

    聽雨樓就在養心殿後麵，如果非要往嚴格上來說，那也算養心殿的一部分，先帝有一日吃醉了酒歇在那，忽聽半夜落雨，覺得夜半小樓配春雨是人生一大幸事，便大筆一揮，賜了聽雨樓這麽塊匾，後來帶著貴妃去小住過，當今的聖山登基以後，隻帶皇後去過，所以聽雨樓對於後宮的嬪妃來說，意義是不言而喻的。

    全福心裏立刻知道了情況，從眼角處掃了一眼莫離，莫離像往常一樣站在皇上身後。

    “你還愣著幹什麽？”皇上不問，全福已經像是腳下生了根，彎腰候著一動不動。

    “哦．．．”全福回過神，“奴才遵旨！”

    “莫離，”皇上歪頭輕喚了一聲，“你也先回去吧，跟著全福過去看看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莫離欠了欠身，便隨著全福的腳步一塊出去了。

    “你這是什麽情況？”剛走到沒人的地方，全福就趕緊拉著莫離問起來，後又忽然覺得這樣做有失尊卑，便送開了手，頭微微低了下去。

    “師父．．．”

    “你還叫我師父，這不是折煞我麽！”全福語氣裏一點責怪的意思都沒有，他說得倒也是事實。莫離搬進聽雨樓，以後就是正兒八級的主子了，他哪借的膽子敢讓主子叫自己師父？

    “師父！不管我是不是皇上的妃子，我也都是你徒兒啊！”莫離是真的急了，如果全福因為這件事不認她這個徒弟了，那她會覺得自己是被全天下給拋棄了。

    “莫離，你不是說不願意的嘛！”

    “嗬．．．事到如今還有什麽願意不願意的。師父，你就當我是為了下半生的榮耀吧！”莫離冷笑一聲。

    “可是．．．”可是什麽呢？莫離做了寵妃，其實於他而言倒也是好事，依她的性子，是不會因為得了權勢就翻臉不認人的，何況女子終究會嫁人，嫁得再好也不如天之驕子、九五至尊。“我是應該給你道喜的。”全福放棄了追問。

    “師父．．．我怕！”她是真的害怕，可是害怕什麽呢？

    “別怕別怕，皇上不是那種喜怒無常的人。再說不是還有我麽？我護著你，別怕，啊孩子！”

    全福的一聲孩子讓莫離瞬間淚如雨下，好像漂浮不定的一葉小舟，忽然就了依靠，像阿爹一樣的依靠。如果現在是在家裏，莫離一定撲到他的懷裏大哭一通。

    她不能撲進全福懷裏，可還是能大哭一通的，莫離嗚咽著哭了起來，全福一看她哭，自己也忍不住眼淚抽噎著。

    師徒兩個就在往後院走的夾道上麵對著麵旁若無人地哭著。

    “好了好了，別哭了。”全福伸手幫莫離擦了一把眼淚，“都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站在冷風裏頭哭鼻子，小心臉上花了！”

    莫離知道他是想哄她，雖然自己笑不出來，可還是勉強擠了一抹笑，好叫全福放心。“別在這傻站著了。走，我帶你去看看聽雨樓，你還沒去過吧？”

    莫離對聽雨樓一點都提不起興趣，可還是被全福硬拉著去了。

    這真的是好地方，如果抄小路走，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從皇上的大殿到這，莫離說想要個離皇上近的地方，不過是為以後做打算，可沒想到皇上竟然直接把聽雨樓給她住了。而他又對立後的事情閉口不談，敦貴妃知道了，心裏怕是會氣冒了煙吧。

    一個沒有身家背景，出身低微的新寵，對於敦貴妃來說就是個諷刺！莫離知道自己往後的路怕是會更難，所以為了防止夜長夢多，還是早點動手的好。

    全福一直帶著她看聽雨樓，一會說這兒是先帝醉眠的地方，那兒以後適合放個什麽物件擺設，可莫離一點都聽不進去，拉著全福找了個能坐的地方坐了下去。

    這可能也是兩個人最後一次坐著聊天了，全福先前開推脫一番，實在拗不過，心一橫，想著規矩約束什麽的，明兒再說吧。自己最後再享受享受有女兒承　歡膝下的樂趣。

    “師父。”莫離剛開口，就被全福打住了。“你現在就得改口了，以後要是讓別人聽見你叫我師父，豈不是叫別人笑掉了大牙？”

    “師父師父師父．．．”全福越是不讓她叫，她就越是叫個沒完。

    “好了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全福佯裝生氣，可心裏卻美開了花。“這是最後一次了啊！以後改口叫全福，你要是覺得叫不出口，就直接叫公公。”

    莫離沒接話茬，而是問道：“師父，你有沒有想過出宮啊？”(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