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話音落地，林瓏懸著的一顆心也跟著落了下來。

    雖然那位武德皇後是林瓏的姑姑，可打從她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就已經戰死在邊疆了，她根本連這位姑姑的麵都沒有見過，自然不會見過她使枯朽斬這一招。

    林瓏隻是在各種傳說一樣的故事裏聽說過。

    聽聞枯朽斬一出，方圓近百米範圍內的敵人便盡數倒地不起，是極霸道的一招。

    林瓏哪怕有姑姑親自教授，隻怕也沒有她老人家那樣深厚的內力去駕馭，更何況現在還不過是憑著自己的想象臨場發揮。

    而她的觀眾不是別人，正是這世上與那位女將軍最親近的人。

    劍氣出鞘的那一刻，她已經有些心虛了。

    幸而從皇上的反應來看，她沒有倒畫虎不成反類犬的地步。

    “你從何處學來的這一招？”皇上問道，臉上滿是笑意。

    “沒從哪裏學來，自己瞎琢磨出來的。”林瓏說著，嘻嘻笑了兩下。

    “你倒是悟性挺好。”皇帝道。

    “不過是學了些皮毛罷了。”林瓏擺擺手。

    圍在圓桌周圍的人被這對話驚得各個睜圓了眼望著林瓏——這小丫頭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竟敢這麽跟皇上講話。

    唯有離皇上最近的一人沒有絲毫驚訝。

    這人正是先前與皇帝對話的男人，監察營統領吳誌剛。

    林瓏剛進門的時候，吳誌剛望向她的目光中還隻有警惕和敵意，此刻再看向林瓏，眼中已經隻剩下了愛惜。

    這小姑娘實在像極了林將軍，舉手投足間透出的那股子傲氣，方才握劍的手法，再到說出那句“瞎琢磨”的時候滿不在乎的語氣……簡直就是那位女將軍的翻版。

    唯一不同的，隻是她稚嫩的臉上少了飽經滄桑後的事故和久經沙場之人慣有的漠然。

    但這不過是經曆的事不同罷了，這樣小小年紀能有林將軍的氣場，已經極為難得了。

    這邊吳誌剛自顧自想著，那一邊皇帝也是對林瓏充滿了興趣。

    “你是為什麽跟著你爹進宮的？”皇上問。

    林瓏抿嘴想了一陣——不能直接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自己是來退婚的……畢竟她被賜婚這件事還沒有敲定，沒理由自己先聲張開了。

    既然這樣，那她為什麽進宮……

    “我……就是好奇，想來看看姑父你，一睹您的帝王之風。”林瓏決定胡謅個理由出來。

    皇上聞言哈哈大笑了兩聲，道：“你現在看到了？”

    林瓏點頭。

    “怎樣？”

    林瓏思索了一陣，決定直言道：“比我原先預想的要帥很多。”

    皇上笑得越發開心了。

    惹得監察營的人也跟著神情一鬆——幸虧有這小姑娘及時出現緩解了他們的燃眉之急，否則以今天他們這一批人必定被重重責罰。

    “你既然叫朕一聲姑父，朕這個做長輩的，第一次見麵也不能不準備些見麵禮吧。”

    皇帝說著，轉身行至牆邊，用力將原本嵌在壁龕裏的一把黑到發亮的長劍取了下來，緩緩來到林瓏身邊，將劍橫在她麵前。

    林瓏莫名覺得皇帝的目光有些沉重，也不敢馬虎，雙手舉過頭頂，恭恭敬敬將劍接下，說了一句：“謝皇上賞賜。”

    可話音未落，就看到旁邊監察營數十人齊刷刷跪下，整齊的膝蓋扣地的聲音和著刀劍落地的脆響，如一首莊嚴肅穆的曲子，為她而奏響。

    有那麽一瞬間，林瓏甚至覺得自己是被皇帝授予了什麽爵位似的，把場麵搞得這樣隆重。

    她有些困惑地朝皇上看過去。

    皇帝笑著點頭，道：“起來吧，這幽熒劍，以後就是你的了。”

    幽熒劍？！

    她姑姑林峻一生最愛的寶劍？那把陪伴她直至最後一場戰爭的劍？

    林瓏驚得睜圓了眼，低頭仔細打量著手上的劍，撫摸著劍柄上隱隱磨損的痕跡，仿佛能感受到當年那位女將軍叱吒沙場的場麵，讓人不覺心生敬畏，手中的劍仿佛又沉了幾分。

    林瓏忍不住將劍鞘一橫，抽劍豎在身前。

    監察營的數十人仿佛被劍身牽動一般，再次齊刷刷行禮，低喝一聲“將軍”。

    林瓏不解，望向皇帝。

    皇帝笑道：“監察營是阿峻一手創建的，這屋子裏的人，雖不至於都隨著她南征北戰，卻各個是她親手栽培出來的。見劍如見人。這幽熒劍這十多年來一直掛在監察營的這麵牆上，從不曾有人碰過，仿佛成了這裏的定海神針。現在朕將此劍賜給你，他們有這樣的回應，也是自然。”

    林瓏點頭，小心翼翼將劍刃收回劍鞘，然後雙手捧過頭頂，對著監察營眾人回道：“林崇之女林瓏，在此向各位保證，絕不辱沒此幽熒劍。”

    監察營眾人聞言一片默然，甚而有人熱淚盈眶。

    皇帝微微點頭，道：“他們現在隻認劍不認人，朕相信有一天，你能做到讓他們為你而戰，就像當年你姑姑那樣。”

    讓人為自己賣命這樣的事林瓏斷然不敢做的，隻是今日能得了這把寶劍，她已經心滿意足了。

    “你先去禦書房找你爹去吧，朕還有事要與他們商議。”皇上輕聲吩咐。

    林瓏再次謝過，這才起身準備出去，還未踏出房門，又被皇上叫住了。

    “你就這樣一個人離開？待會又迷了路，被侍衛們追著跑大半個禁宮？”皇上挖苦道。

    “原來您早就知道……”林瓏赧然道。

    皇上輕輕搖頭，道：“朕派人送你去禦書房吧。”

    “不必了不必了。”林瓏慌忙擺手道，“你們都有重要的事要商討，為了送我特意跑一趟就太不劃算了……”

    林瓏倒不怕桌前坐著的這十幾個姑姑留下來的長輩，隻是此刻站在她身後那位手持拂塵的公公，萬一皇帝讓他送自己過去……林瓏實在心有餘悸。

    皇上聞言卻道：“誰說要這屋子裏的人護送你過去了？”

    “不是這屋子裏的人，還能有誰？”林瓏奇道。

    皇帝卻冷哼一聲，對著之前林瓏和文韜偷聽的窗邊道：“出來吧，到底要藏到什麽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