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瓏聞言微微笑著。

    她知道季常此刻跟她說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話，因為真的站在她這一邊，才會願意說這些。

    所以林瓏雖很難認同季常的觀點，卻也是對她心存感激的。

    “謝謝季姑姑肯跟我說這些。”林瓏說著，上前輕輕握了握季常的手。

    季常笑笑，知道話說到這裏也就夠了，她不可能憑著現在站在這裏耍耍嘴皮子就讓一個這樣無拘無束無所顧忌地過了十多年的姑娘轉了性。

    所以季常笑著點頭，領林瓏去了坤寧宮。

    已經敲了三更鼓，禁宮現在除了偶爾穿行的巡邏侍衛，再看不到半個人影。

    季常將林瓏交到坤寧宮的人手上，便告辭離開了。

    坤寧宮的幾個宮女打著燈籠領著林瓏往她的住處去，林瓏轉頭卻看到旁邊偏殿有燈火忽明忽暗閃著。

    “我爹在那邊歇息？”林瓏問那打頭的宮女。

    宮女順著林瓏的目光看過去，笑答：“回姑娘，楚王爺確實在東邊偏殿歇息。”

    林瓏又道：“這麽晚了，王爺還沒睡？”

    幾個宮女麵麵相覷，另一個宮女道：“奴婢幾個勸過王爺先歇下，但王爺隻是交代下來，讓姑娘回來的話先安排姑娘睡下，再去跟他通稟一聲。”

    宮女的話說到一半，林瓏已經轉身朝那偏殿去了，道：“我去我爹那裏坐坐。”

    幾個宮女先是一愣，見林瓏三步並作兩步已經走遠了，這才慌慌張張跟上去為她領路。

    楚王正斜倚在榻上看書，因身邊隻留了一盞燈，光線昏暗，所以他刻意湊在燈下，眉頭緊鎖盯著手上的文字，身子佝僂地厲害。

    林瓏望著燈下老人讀書的模樣，又知道他是在等自己回來，鼻頭一酸，愣怔了許久，這才踮著腳上前去。

    守在一邊的項明跟高剛兩人看到林瓏過來，剛想要開口卻被林瓏抬手攔下了。

    林瓏貓著腰，從父親身後繞過去，一下撲在他身上，脆聲聲喊了聲“爹”。

    林崇臉上盛滿了笑，輕輕打了林瓏的手背，道：“鬼丫頭，在這禁宮裏還這樣上竄下跳的，也不怕人笑話。”

    林瓏不以為然：“讓他們隻管笑去好了，今天我被那接二連三的侍衛追著繞著禁宮跑了幾圈，早不知道讓多少人在背後笑掉大牙了。我才不在乎再多幾個人來笑話。”

    林崇搖頭，指著林瓏的鼻子，笑道：“早知道你進宮給我惹出這麽些麻煩，就不該帶你過來。”

    林瓏努了努嘴，翻身坐在了林崇對麵，道：“反正來都來了，宮我也進了，麻煩我也惹了，有什麽事爹也隻能兜著咯。”

    林崇笑著從鼻子裏哼了一聲，不搭腔。

    林瓏正色道：“爹，那位慧貴妃，有了身孕了。”

    “噢？”林崇聞言將視線從書上挪開，抬眼看著林瓏。

    雖然已經極配合林瓏的表演了，可林瓏還是從父親冷淡的目光裏一眼看出來他早知道這個消息了，這讓林瓏不免有些泄氣。

    但話說回來，以楚王的眼線之眾，這世上隻怕沒有有他打探不到的事。

    想到剛才宮女口中所說，林崇堅持要等她回來才肯休息，林瓏不禁想，父親應該是擔心她有麻煩，才會一直派人盯著熹微宮的動向吧？

    見林瓏突然不說話了，林崇道：“想什麽呢？一副愣頭愣腦的模樣。”

    林瓏回過神來，笑道：“爹，我剛答應了皇上，在這宮裏多住些日子。”

    楚王點頭，道：“多住些時候也好，你第一次進宮，跟皇上多相處相處，也沒什麽壞處。

    “不過我兩天之後就要啟程回去，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便自己在宮住下了。”

    林瓏倒是沒有料到父親要走，她像受驚的小鳥似的突然坐直了身子，道：“爹你不跟我一起在這裏？那我豈不是要一個人麵對後宮那些人了？！”

    林瓏沒想到自己把自己丟到了這麽個進退兩難的地方。

    林崇見狀笑出了聲，道：“這世上原來還有你害怕的事？”

    林瓏可沒心情跟父親開玩笑了，隻哭喪著臉問：“爹就不能多住些時間？”

    林崇也收斂了些笑容，道：“襄陽那邊軍營了出了些問題，事關重大，我必須回去一趟。若不是這樣我倒是想跟你在宮裏多住些日子。”又見林瓏一臉的絕望，笑道：“你放心，以皇上對你的喜愛程度，你這點小打小鬧的，他都會護著你的。我也會在走之前把宮裏的人都打理好，沒有人敢真的把你怎麽樣的。”

    林瓏在心中歎息一聲，她擔心的事賜婚的事。

    如果父親不在了，這件事就難辦很多了。

    必須趕在這兩天父親回襄陽之前把這件事跟皇上挑明了。

    林崇隻覺得林瓏是聽說要一個人留在宮裏有些害怕，並不多想，所以直接道：“好了，天都快亮了，你快些回房睡去吧，有什麽事明天再說。”

    林瓏隻好點頭，跟父親道了聲安離開了。

    白天折騰了大白天，林瓏真的累了，回到房裏倒頭就睡，一夜無夢。

    第二天一早起來，出門隻見到幾個宮女太監在做些打掃的工作。

    有宮女看到林瓏，笑著迎上來：“姑娘起來了？奴婢這就命人去準備早膳。”

    林瓏四下張望著，問：“我爹呢？”

    那宮女笑著道：“楚王爺天還沒亮就去上朝了，這會應該已經下朝了，許是在禦書房與皇上議事呢。”

    “這麽早？”林瓏喃喃道。

    那宮女點頭，又道：“姑娘是想在偏殿用膳，還是去正殿？”

    林瓏看了看空蕩蕩的正殿，那麽大的空屋子，一個人去吃飯豈不是顯得越發孤單了。

    “我回偏殿吃吧。”

    宮女響亮應了一聲，道：“奴婢這就吩咐下去，即刻為姑娘在偏殿擺膳。”

    說實在偏殿，又是林瓏一個人吃，卻還是洋洋灑灑上了十多道小菜和粥點，幾個宮女太監圍站在她身邊等著吩咐。

    林瓏歎了口氣，放下筷子道：“你們都出去吧，你們站在這裏，我不習慣。”

    屋子裏的人倒都是善解人意的，聞言並不強求，都恭恭敬敬行禮退下去了。

    林瓏這才長舒了口氣，剛準備開吃，身後窗台被石子敲了兩下。

    她轉頭去打開窗子，就看到文韜咧嘴笑著站在外頭衝她招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