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九十七章 圖書管理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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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受困於明朝的技術水平,徐梁是無法生搬硬套後世的圖書館管理製度的,而且徐梁前世身為人民警察,本身去圖書館讀書的時候也不多。

    故爾,圖書館這件簡單,而又極其富有意義的事情,著實讓徐梁花費了不少心思。

    首先是押金問題,這個東西不能所有人都收,因為之所以很多人沒有書讀,就是因為沒有錢,送東陽馬生序中宋濂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若是收押金才可以借書,此時這圖書館與地方的私塾和先生們的藏書就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要杜絕借書不還,就得另想其他辦法。

    “朕會設立專門的圖書館基金會,其資金用於圖書館的日常運營,圖書館要拿出一部分資金來,用於購買紙筆和書桌,允許讀書人抄錄書本,凡是抄書兩分之人,自己可以拿走一份。”徐梁繼續說道:“另外,圖書室要設立板倉,供給簡單的飯食。”

    這一項政策,在明初馬皇後就曾經實施過,並獲取了廣泛的好評,這也是後世讀書人對馬皇後評價非常高的原因。

    沒辦法,前輩們都承襲過人家的恩澤,要是再不說好話,那豈不是成了忘恩負義。

    張岱連連點頭,顯然他也意識到了這是一項國朝曾經實施過的政策,算是給貧寒人家的書生提供的福利。此舉一來可以讓那些貧寒的士子感恩戴德,終於皇朝,另外一方麵也可以增加庫存,提供貧寒士子對於書本的理解,是實打實的一舉多得。

    其次,則是圖書館的消防安全問題。在這個完全靠火照明的時代,甚至將來有了煤油燈,在圖書館都是這種紙製品的地方,也極其容易釀成火災。

    對於這方麵的擔心,張岱反而有些心得,張家一族,藏書無數,如果沒有良好的規範,十餘萬卷藏書,早就化成灰燼了。

    “不過圖書館的藏書,都是眼下最流行的書刊,沒有古籍。”徐梁繼續道:“日後收來的古籍善本,與皇室珍藏的善本書一道藏於皇家圖書館。”

    徐梁望向魯王:“國家遭難,各宗室都受到不輕的迫害,唯獨魯藩情況好一些,朕聽聞貴藩藏書之巨,為宗室之首,為朕掌理皇家圖書館如何?”

    這也是徐梁要赦免魯王的原因。雖然可以以聖命直接要求魯藩將書籍進貢上來,但是這樣做吃相太難看,也難免留下自己侵害皇室舊宗的口實,眼下正是緊要關頭,自己沒有必要這麽做。

    若是讓朱以海出任皇家圖書館館長,一方麵能利用他愛書的熱情,一方麵也不怕他不將自己的藏書充實進來。

    若是隻守著個空空如也的空房子,那多尷尬?

    若是以皇家之貴,書庫中竟然沒有幾本鎮館之寶,還不如富戶家裏的私藏,那簡直連顏麵都丟盡了!

    魯王喜出望外,當即拜倒道:“陛下但有吩咐,臣莫敢不從!”

    他之前聽徐梁要籌辦國家圖書館,就已經做好了將府中藏書捐出一些的打算。

    自己若是能夠執掌皇家圖書館,那就算是全捐出去又能如何!

    隻是換個地方存放罷了。

    “我將善本孤本另存在皇家圖書館,倒不是藏私。”徐梁解釋道:“隻是為了保護珍惜古籍罷了。到時候你和先生可以聯合天下名宿,立一藏書社,隻許讓名儒學者入社,凡是入社之人,皆可自由出入皇家圖書館,借閱圖書。隻是不可輕易帶出,以免毀損。”

    張岱心中癢癢難耐!這不是皇家出錢,讓自己這等好書之人過癮麽?

    “皇家圖書館裏的珍藏,也當命人小心謄抄,放在國家圖書館供世人借閱。”徐梁其實是將後世的圖書館分成了兩個個體,對珍本加以保護,加大通行本的普及。

    “唯一讓我擔心的事,便是有惡吏借此機會侵奪民間善本。”徐梁道:“所以這上頭就要請張先生多多辛苦,派人去私家藏謄抄,絕不可勒令民間進貢。”

    張岱頗有些詫異,仍道:“陛下放心,草民理會得。”

    徐梁見張岱有些不以為然,又強調了一番。之所以如此囉嗦,也是因為有前車之鑒,不能不上心。

    在原曆史劇本中,滿清乾隆帝大修四庫全書,要集天下之書於大內。其中自然抄出許多禁書,紛紛焚毀。其標準之寬,令人發指。但凡書名上有“皇明”字樣的書,即便是植樹之類的農書也不能幸免。

    更有許多府縣官員。借機侵奪私家藏書中的珍本善本,見了宋元刻本更是如狼似虎。

    乾隆修一部四庫全書,五分之三個明朝的藏書都就此滅絕。相形之下,諸如始皇焚書、毛祖革文,根本就是小打小鬧。

    修建國家級圖書館這樣不遜於創辦科舉的文教盛事,自然不能容忍這樣的汙點出現。尤其現在許多地方用的還是老官吏。未經裁汰,不能不防。

    “即便是誨淫誨盜的惡書,不收就是了,千萬不要去禁他。”徐梁見張岱不解,連忙又道:“怕的是殃及池魚。”

    《金瓶梅》在現在已經悄悄流行了,這種書一麵被人稱為“千古奇書”,一麵又被人說是“淫穢不堪”。

    到底是奇書還是淫書,之間該如何界定?索性還是留給後人吧。哪怕真是因此有淫書漏網,終究不會比禁書造成的危害大。

    張岱沒有想到《金瓶梅》。倒是想到了萬曆末年江南流行的非君書籍,還有顛覆傳統倫理,反對重農抑商,要求國家興商的“奇書”——譬如李贄的《藏書》、《焚書》之類。

    “陛下,如此盛事,國庫可能支撐?這個所謂的基金又有多少銀兩?”張岱覺得光憑自己家的財力,肯定是辦不成這樣的大事。國家願意給多少錢,才是能辦多大事的尺度。

    “館舍由國家給。”徐梁道:“國家圖書館就當初朕為伯爵時候的官邸。那裏容納三五千人問題不大,待日後真是不夠了。還可以把附近的王府吞並進去。”

    張岱對徐梁的感觀已經徹底改變了。從略有好感,到崇敬,繼而現在的膜拜,不過隻是一席烤肉的光陰。

    “其他就隻有認捐了。”徐梁道:“若是捐的不夠,就慢慢來,我會與朝臣商議從市舶司稅入中抽一部分出來。”

    “草民願認捐一萬兩!”一旁久久沒有出聲的張萼突然叫道。嚇得張岱和魯王都不禁打了個哆嗦。

    徐梁輕笑一聲:“你從哪裏來的銀子?還不是令尊大人的舊藏?與其賣給別人換銀子捐,不如直接捐出來。日後我還要建個博物館,收羅黃帝至今的所有古物、珍玩,供世人觀賞。到時候你捐的古董之下還有令尊和你的名諱,豈非流芳百世的路子?”

    徐梁了解張岱。是因為真心喜歡他的文章。了解張萼,乃因為張萼實在是史上少有的敗家子。

    張萼的父親張聯芳是史上有名的收藏家、書畫家,與沈周、文徵明、董其昌並列。其本人是萬曆時首輔朱賡朱文懿的外孫,舅舅朱敬循號石門,也位至九卿,是有明一代的大收藏家,其收藏甚至可與嘉靖朝的權相嚴嵩媲美。

    張聯芳眼光毒辣,下手果決,能夠以藏養藏。曾經以百金買了一塊三十斤重的石璞,以水洗滌之後,在日光下見石內有綠光閃射,知是上等翡翠玉石。募來琢玉高手,仿製舅舅朱石門家藏龍尾觥一件、合巹杯一件,標價三千兩,剩餘的邊角翡翠玉料也售得“巨萬”。

    “而且……聽聞令尊故去之後,你隻數日間便將令尊的千萬巨藏賤賣一空了。”徐梁突然想起書中看來的逸聞。

    “啊呀呀!是何人如此誣我!”張萼登時大怒,若不是因為在陛下麵前,說不得要掀翻了幾案,大鬧一場。

    就連徐梁身邊站著的邵一峰都差點出手。

    “陛下,傳言恐怕有誤。家叔前年大病一場,但如今已經轉好了,並未故去。”張岱連忙解釋道。

    徐梁前世裏,張聯芳是在崇禎十七年積勞成疾,最終病逝任上。而如今因為徐梁的出現,李自成的順軍沒有南下山東,自然沒有威脅淮安。沒有威脅淮南,張聯芳也不會被史可法調去清江浦練兵。雖然疾病仍舊不免,但也不至於病死。

    “喔!”徐梁欣喜道:“那一客不煩二主,令叔若是願意出掌皇明博物館,我必虛位以待。”

    “草民這便投書仲叔,想他定會感恩戴德,疾馳而來。”張岱當即替張聯芳答應下來。

    博物館雖然是新事物,然而隻聽這個名號就知道是部寺一級。張聯芳之前隻是揚州府同知,能夠一舉入京為官自然是格外恩寵。

    “在令叔未能到任之前,張岱先生還要為我掌眼。”徐梁笑道。

    近衛一師在寧遠攔住了東虜兩白兩紅四旗,而他們又都劫掠了大量珍玩文物。這些東西出自宮裏的還好辨認,但還有許多是從官宦人家搜羅出來的,這就難以保證真偽了。許多人家為了保護真品,故意獻出贗品,也是人之常情。

    文物鑒定這個行當,靠書本教育是教育不出來的,更別說現在這種速成式教育。必須從小接觸真東西,長年累月浸淫其中,這才能通物性,即便仿製得以假亂真,一樣可以一目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