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零九章 琉球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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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看信息上傳很慢,但是下達卻非常迅速。

    琉球使者當天就得到了鴻臚寺的通知,並派出了中宮宦官教導覲見禮儀。

    好在琉球國雖然邦國國土麵積狹小,但是從服飾到禮儀與大明並無任何區別,而使者本身在琉球也是有地位的官員,且本身就通曉禮儀,所以進展非常順利。

    隻是使者也沒有想到,自己竟然可以如此之快的見到聖天子,興奮之餘又格外緊張,整夜都沒睡好覺,導致翌日清晨醒來,滿眼的紅血絲,且有著沉重的黑眼圈。

    拿著煮雞蛋在眼眶裏轉了半天,也絲毫不見好轉,心裏有多了一份惴惴不安,若是相貌惹了聖天子嫌棄,又是一樁天大的罪過。

    他在江南的時候,就聽說過今上的功績,到達北京之後,更是知道了這位異性天子,如今已經執掌了整個帝國的大權,此刻心情真的是異常的激蕩。

    一路前往乾清宮,金大使都在腦海裏默默的背誦著從萬曆三十七年至今的悲慘遭遇,希望能夠得到大明實際的支持,而非一如既往的一紙詔書。

    “大人,見到陛下千萬不能哭,言語要簡明扼要,卑職查了一下十分鍾的時間,比半柱香時間還短。”副使在一旁低聲提醒。

    金大使連連點頭,心裏卻顯得越發緊張。

    這可是天朝上國的聖天子,可不是琉球那種小國寡民的地方。

    可想而知,那是何等的威嚴。

    徐梁見到琉球使者的時候,第一感覺並沒有覺著這個家夥是個外國人,在這個地域交流,哪怕是在大明異域交流都非常困難的時代。

    這個家夥一口流利的官話,簡直讓徐梁感覺,他是土生土長的大明人。

    “陛下。”使者根本不管禮官的阻攔,大步上前,跪在徐梁麵前,匍匐磕頭,聲音哽咽。

    禮官正要嗬斥他的失禮,徐梁卻抬手製止。

    如今的徐梁,帝王的氣度和威儀早就不複當初那般稚嫩,隨意上前兩步,“好好說話。”

    金大使想起副使的勸誡,連忙起身。

    不等他開口,徐梁已經搶先說道:“爾等先王薨歿事,朝廷已經知之,我會讓禮臣再致吊文。”

    使者心裏記得副使的提醒,依然控製不住自己,幾乎泣不成聲道:“外臣拜謝陛下厚德。”

    “琉球的事情,我大致了解了一些但是我大明的外交官整理出來的,恐怕你爾國的實情有所出入。”徐梁道:“朕且先問你。”

    “陛下請問,外臣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你的行文裏稱日本國侵占爾國國土,掠走百姓,囚禁國土,甚至強行控製爾國國土,可有證據。”徐梁問道。

    使者一愣,立刻發毒誓道:“陛下,此事千真萬確,但有一句虛言,外臣願意任憑天打雷劈。”

    禮官在一旁聽得臉色發白,幹咳了一聲,示意使者在皇帝麵前這般說話,非常失禮。

    徐梁沒有在意,繼續說道:“朕要的是證據,比如往來國書文移之類。他要占據國土,總歸給你們一個說法吧?朕要的就是這個東西。”

    “日本國確實發過類似的文書,但小國貴為大明藩屬國,根本沒有理睬,他便派兵前來攻打。”使者恨恨道:“我國但修文化,不知武備,僅國主有些許護衛,雖然奮勇抵抗,但終究不敵日本國的野蠻之師。”

    徐梁明白,這是大明藩屬國的通病,跟大明差不多,那就是重文輕武。

    日本的國土決定了他們的戰爭潛力非常薄弱,但是因為戰爭潛力薄弱,又決定了他們的戰略思維薄弱。

    除了速戰速決別無選擇。

    這對於泱泱大國的大明來說,簡直是不堪一擊。但是日本國卻總是喜歡搞一些幺蛾子。

    這讓人感覺非常煩人。

    “將這些文書派到大明來,否則朕也不好意思隨意下旨。”徐梁道。

    大明受儒學影響深厚,對於義戰有明確的規定,強調師出有名,隨著時光的積累。非但儒生,就連平頭百姓也認為隻有名正才能言順,如果隻是強調琉球戰略位置重要,能夠獲得巨量的經貿利益……別說朝官不支持,就是百姓也不會認可,甚至連可能獲利的商人都會顧忌名聲而不敢貿然而動。

    大明終究是一個文明世界,與東虜不同。

    “遵命!”使者聽了徐梁的話,大為振奮。

    這可是他第一次從明朝官方口中得到要幹涉日本國侵占琉球的意思。隻是按照大明以往的慣例。

    往往都是派下一紙詔書,讓雙方罷兵。這種詔書時而有用。比如琉球三山時代的終結就是因為太祖高皇帝的一紙詔書。但是對於如狼似虎,敢跟明軍廝殺的日本人而言,詔書恐怕不夠。

    “等文書齊備了,我便降下詔書,責令日本國歸還爾國土地人民。”徐梁道。

    使者心中一顫,真是怕什麽來什麽。他連忙道:“殿下!日本國窮凶極惡,不服教化。當年還曾與大明兵戎相見,焉會因一紙詔書就退兵呢?還請聖天子派出天兵,懲戒凶頑!”

    “放肆!”禮官終於忍不住道:“你這是目無皇天。輕視聖諭,非人臣道理!”

    使者嚇得連忙跪倒在地,口稱知罪。

    徐梁讓他起來,繼續緩步走著,隨口道:“當年韓愈寫《鱷魚文》有用麽?”

    那禮官一愣,已經明白了皇太子的意思,沒敢繼續發作。

    徐梁斜眼看了看那禮官,暗道一聲:算你識相,你要是在清朝皇帝麵前敢有這個態度早就被砍了。

    使者到底不是中國人,雖然讀過四書五經,也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但對於考試之外的“古文”卻是知之甚少。他雖然聽說過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但《鱷魚文》卻是從未得聞,更不知道此文起到了什麽作用。

    徐梁見使者麵露迷茫之色,隨口又道:“當年韓昌黎被貶潮州,治下有鱷魚為患。於是韓昌黎就寫下一篇文告,飭令鱷魚離開潮州。”

    “真有用麽?”使者並不相信:鱷魚又不識字。

    “據說有用。”徐梁笑了笑:“我以為,若是真有用,那也是文中最末一句的功勞。”

    “外臣粗鄙,求陛下指教。”使者一頭冷汗,暗中下了決心要回去發奮讀書。

    “昌黎先生最後說,若是你們這些鱷魚敢對天子之臣傲慢無禮,不肯回避,繼續為害百姓,那麽……”徐梁腦中一過,沉聲道:“刺史則選材技吏民,操強弓毒矢,以與鱷魚從事,必盡殺乃止。其無悔!”

    使者腦袋一懵,就聽到:“操強弓毒矢……必盡殺乃止……”頓時激動得滿麵通紅。

    “所以嘛,日本人總比鱷魚能通文字語言,若他們真敢‘傲天子之命吏’,那麽——其無悔!”徐梁言語鏗鏘,顯然已經下定了決心。

    誰都不能保證自己的國家永遠走上坡路,但作為一個負責人的掌舵人,有義務為子孫清除路邊的荊棘。即便此時看起來那些荊棘並無大害,誰能想到一個彈丸島國能給堂堂華夏帶來那麽深遠的創傷?

    “敝國上下,必為上國為前驅,永不忘大明再造之恩!”使者拜道。

    “民諺雲:磨刀不誤砍柴工。你此番回到本國,非但整理日本占土地,辱爾王室的文書送來,順便也要做幾樁事體,為日後確保我大明聖諭行於醜類做下準備。”徐梁道。

    “敝國謹遵命!”

    “其一,若是我大明發出天兵,該如何行進?海圖是否完備?爾國是否能夠支應糧草軍械?

    “其二,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日本國有多少兵力,火器幾何。政令是否通達,民眾是否和美?石米幾錢,馬匹幾多,國中支戰幾年?這些事都要打聽清楚。

    “其三,天兵駐留爾國時,言語是否通暢?文書可否通達?若是語言不通,文字異樣,則要事前準備通事。以十人配一通事計,出兵十萬便要有萬餘通事,爾國能否準備?”

    使者一條條都記在心上,連忙道:“陛下所言皆是要害。敝國必全心盡力去做下來。隻是通事一條,我國人口不過十數萬,哪裏有如此之多的人能夠說天朝官話?恐怕不易。”

    “不慌。”徐梁道:“海圖隻要多跑幾次,自然就有了。糧草軍械若是爾國無法備齊,我軍也能自備,隻是需要船隻先行運去琉球,這倉儲庫房便要準備好。敵軍情報要抓緊打探,如今我在暗他在明,必無防備,應該不難。至於通事,爾國人少不足,我國卻是人才濟濟。待你回國時,我派五千學子同去琉球,學習爾國方言,如何?”

    使者泣不成聲,跪在地上連連叩首。

    不等使者退下去,李岩已經來接班了。這位儒雅的將軍雖然身穿朝服,然而久經戰陣的氣質放在那裏,足以讓使者心生欽羨:相比國內數百人的衛隊,大明的軍力實在強大得逼人仰視。

    李岩卻連看都沒看使者一眼,隻是上前道:“陛下,新一師傳報,七月三十日在錦州擊潰東虜正黃旗三個牛錄的兵力,隻是錦州城破不堪守禦,隻得紮營禦敵,請求陛下指示方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