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七十一章 冬季攻勢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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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戰若勝,是不是明軍就會重蹈薩爾滸大潰敗,從此再無進攻我大清之力?”也是可憐了弱小無助的福林,小小年紀就要開始為國事操勞。

    現在或許每天找幾個高僧給自己講講所謂的佛法,是福林最快樂的事情了。

    可是治國依然要繼續,而且每天都要有不同的壞消息,這樣福林很崩潰,感覺這個皇帝做的太難了。

    他總是感覺父皇把大清所有的風光都享受了,留給自己一個爛攤子。

    索性自己還有索尼和洪承疇這樣的大臣可以幫自己分擔一些。

    此時此刻,索尼、洪承疇、範文程、瓜爾佳·剛林等臣子站在福林麵前,垂著頭,一雙長袖險些耷拉在地上,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福林的問題。

    大殿內的安靜讓福林很是煩躁。

    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才能扭轉當前的局麵,好像是一座大山直接砸過來一樣。

    福林不甘人後,他雖然年幼,卻處處以徐梁為目標,學習徐梁。

    他現在已經禁止讓漢人剃頭,甚至鼓勵滿人也不剃頭,同時免去了臣子的跪奏禮,讓很多臣子感覺自己是賢君。

    可是這些東西,在自己這裏,竟然對國家並沒有任何的專輯。

    而且他最信任的臣子索尼,也經常谘詢漢臣各種問題,可見索尼雖然很有智慧,但是目前的處境他也不知道該怎麽辦。

    “洪承疇,你說說。”福臨點了洪承疇的名字。

    “皇上。”洪承疇吞了口口水。偷偷看了一眼索尼,見這老奸巨猾的老臣閉目養神,仿佛睡著了一般,終於道:“依臣之見,以大清眼前的處境,不如求和。”

    索尼身子微微一顫,但還是沒有睜眼。

    他知道,這種聲音是攔不住的,而且也是非常明智的選擇,但這不是他希望走的路。

    瓜爾佳·剛林側目以對,正要提出異議,卻聽福臨如同小大人一般說道:“洪大人細細奏來。”

    洪承疇佝僂著身子。道:“皇上,明朝的疆域從西到東已經不下萬裏。從北京到盛京少則半月,多則一月。疆土之闊,已經再難派官治理了。尤其是我遼東土產不豐,明軍若是在此久駐,耗用之大,國庫焉能承受?”

    “洪大人既然知道。為何還要求和!”瓜爾佳·剛林叫道:“明朝既然無法久駐,我朝隻需將之攔在盛京之外,他們終究會退兵回去。就算不退兵,也無力久攻盛京!”

    福臨往前挪了挪,顯然更喜歡瓜爾佳·剛林的說法。

    “關鍵是守不住盛京。”洪承疇垂著頭。說出了讓人無比遺憾的話。

    “我滿洲還有……”瓜爾佳·剛林大怒。

    “還有什麽?”洪承疇打斷了瓜爾佳·剛林的叫囂:“入關時我大清搜羅民力,滿洲八旗、蒙古八旗三丁抽二,漢軍旗五丁抽一,共得甲兵七萬餘,又抽調包衣男丁近十萬,已經是我朝全部根底所在。從關內回來,各旗損失慘重,又沒有足夠口糧,連年受災,此番兩位攝政王征發大軍六萬,已經是逼近極限,還用什麽來守盛京?”

    “明軍精銳戰兵不遜我巴牙喇,其數有三萬之眾。若是算上他們的輔兵、民役,恐怕過了二十萬。”

    範文程報出了明軍的軍力,自己都心頭發慌。如果隻看明軍精銳數量,貌似比清軍少了一半,但如果將清軍中的包衣阿哈不算,隻算甲兵,明軍反而還占有優勢。

    “你們漢人就是在動搖我大清軍心!”瓜爾佳·剛林罵道。

    當初這些狗奴才因為大明勢弱選擇了投靠大清,眼前大清勢弱,就開始散步各種負麵言論,果然是兩麵三刀之輩,讓人難以信服。

    洪承疇和範文程連忙跪倒在地,異口同聲稱道:“臣萬死。”

    福臨在腦中轉許久,方才消化完剛才信息,道:“二位大人平身。”

    洪承疇和範文程卻不敢站起來,仍舊跪在地上。

    瓜爾佳·剛林也跪了下來,道:“主子!咱們還可以守沈陽,沈陽守不住還可以去寧古塔!明軍終究是要走的。就算不走,他們也會慢慢消沉,最後又變回之前的模樣。”

    不得不說,瓜爾佳·剛林的看法很符合事物的發展規律,這讓洪承疇都無從反駁。

    而且這點上滿清還有切身體會,之前滿萬不可敵的八旗大軍,入關之後沒幾天就消沉了。

    在這個昏暗的偏殿裏,還有一個人能夠壓製瓜爾佳·剛林。

    索尼緩緩睜開渾濁的眼睛,聲音仍舊還富有中氣:“主子,若是為了大清,咱們該守盛京。若是為了滿洲,咱們隻能北遷,哪怕遷到東海也在所不惜。”索尼所謂的東海是在後世的黑龍江沿海,即便對東虜而言也是極東之地。

    福臨有些遲疑。海州淪陷之前,他也征詢過索尼巴克什的意見,當時這位老巴克什可是主張固守沈陽的。他疑惑道:“索尼巴克什,你以前說過,我們無論逃到哪裏,明軍都會追來的。”

    索尼眼皮一跳,道:“主子,確實如此。”

    “那我們還逃?”

    “不走,則二十年後再不存一個滿洲人。”索尼道:“當日海州未失,輕易言和則喪了士氣。如今海州已經丟了,盛京西南門戶大開,不利於盛京防禦。更有甚者,明軍占據地方敢說滿蒙語者一律問罪,有穿戴蒙滿服飾者,一律處斬。這分明是斷了咱們滿洲人的根底。”

    福臨眨巴眨巴眼睛,又見瓜爾佳·剛林額頭青筋暴露大聲道:“逃就能逃得過麽?”

    “總好過被人一網打盡。”索尼歎了口氣。

    福臨還不知道繼續往東北走是一樁何等苦難的事,仍裝出一副老成的模樣點了點頭:“朕知道了。著請母後知道。跪安吧。”

    一眾人等這才拜了再拜,退出偏殿。

    瓜爾佳·剛林出了門,氣哼哼地看了眾人一眼,大步流星先走了。索尼對洪承疇欲言又止,終於隻是搖了搖頭,旋即走了。

    一時間隻剩下了洪承疇和範文程,兩人同是漢人,但又是對手,終於還是洪承疇先放下架子,道:“此次二王攻打海州,勝了不足以改國運,敗了則盛京再難守禦。”

    範文程道:“索尼目光如炬,或許誠如他所言,要北遷寧古塔了。”

    “若是丟了盛京,一路到寧古塔都沒有山川險要,一樣是保不住的。”

    “洪大人的意思是?”

    “這一走,恐怕要走到會寧府了。”洪承疇歎道。

    範文程回頭找了奴兒幹地方誌之後,才知道會寧府原來就是金朝完顏氏的上京,距離盛京沈陽有一千餘裏。以前總覺得千餘裏是個遙遠且安全的距離,但如今看看明軍步步逼近,千裏之遙也不遙了。

    若是可以,真想身處這些明軍萬裏之外啊。

    ……

    建興四年,臘月初八,濟爾哈朗率領正黃旗、鑲黃旗和正藍旗的主力大軍,從海州西北而下,攻打海州。

    與此同時,多爾袞的兩白旗、兩紅旗大軍也出現在了海州東北。

    高燕在失去了吳涇的情報支援之下,雖然不能提前十天半個月就知曉進軍路線,但通過廣派探馬,以及錦衣衛和軍情司的其他渠道消息,仍舊有時間進行準備。

    廖耀兵的確是時運來了擋也擋不住,一次偶然的遭遇讓他發現了正黃旗主力的先鋒部隊,正是靖虜墩正麵。之前安排的保護部隊當即轉成了先頭偵察部隊,主動進行試探攻擊,讓濟爾哈朗以為自己行蹤暴露,隻能放棄突襲,就地紮營。

    隨後趕來的第一軍團主力,迅速以靖虜墩為中心,布置前沿陣地,安排後勤線路,各項工作有條不紊地按照操典展開,完全不用廖耀兵操心。高燕也順勢安排第三師作為主力前鋒,針對濟爾哈朗進行防禦作戰。

    多爾袞見濟爾哈朗停下腳步,不敢孤軍深入。他知道明軍三團三師製度,也在摩擦和打探中學會了看軍旗辨別明軍編製。

    現在濟爾哈朗那邊隻傳來明軍一個師的消息,那麽另外兩個師在哪裏已經不言而喻了,肯定在哪裏布下了圈套等著自己一腳踩進去。

    最聰明的做法就是班師回朝,固守盛京以南的地盤。

    隻是文官可以穩,將士卻未必能夠穩。

    大冬天地在雪原上奔波,最後不戰而退,這是何等的屈辱!

    佘安目光灼灼地盯著遼東地形沙盤。

    這個沙盤從遼陽到梁房口已經細化得十分清楚,每條道路的通行量都已經得到了計算。作為第一軍的分部,高燕在發起冬季攻勢的時候並沒有調動他,隻是進行了通報,不過這並不妨礙他做出相應的配合。

    “咱們直接打遼陽。”師長因為受傷暫時在後方養傷,目前大局由參謀長主持。

    而參謀長在與師座商議之後,在會上通報了戰略目標。

    王勤才坐在三位團長之後,挺了挺腰。

    毫無疑問,自己的鐵山營勢必是要衝在最前麵的。

    果然,參謀長的目光越過下麵的團長,落在了第二排的王勤才身上,道:“鐵山營仍舊為全師尖刀。”

    “卑職首戰必克!”王勤才起身高聲應道。

    前麵的團長笑吟吟地回首看了他一眼,知道這位年輕把總此戰之後將會在上一步。

    參謀長點了點頭,果然道:“一營也暫交你指揮。你的任務是為我師主力打開一條直通遼陽的通道,在看到遼陽城之前,我一仗都不想打!”

    “卑職明白!”王勤才行禮如儀,臉上蕩漾著激動的神情。

    “好了,時不我待,第三團留一個營部駐守梁房口,其他部隊即刻集結,準備出發。”參謀長代替師長說道。

    簡短高效的軍議會就此結束,沒人交頭接耳,各自奔赴各自的駐地。

    王勤才動作尤其敏捷,就像是在林間飛躍的猴子,第一個衝出了會議室。

    鐵山營的駐地本就在梁房口最北麵,是防禦和進攻關鍵點。

    “整隊!”

    王勤才一回營地,不顧天色將黑,高聲下令:“立刻誓師。隨後出發。”

    訓導官上前道:“咱們的目標是遼陽?”

    “那是當然,現在除了遼陽哪兒還有好地方可以打?”王勤才邊說邊往自己的營房走去,手腳飛快地收拾東西,不一時就打好了包。

    “你還在等什麽?”他一回頭,見訓導官還沒有動,不由催道:“參謀長說了。看到遼陽城牆前他一仗都不想打。”

    “有兩個問題。”訓導官正色道:“第一,大都督府的通報中說了,遼陽是第一軍團此次冬季攻略的戰略目標。第二,軍情司之前發來的通報中說:東虜多爾袞所部三萬人馬在海州東北方出現,那就是遼陽的西南麵。”

    “第一,第一軍團跟我們沒關係。誰說他們的戰略目標我們就不能打?”王勤才道:“第二,我們是鐵山營,我不管前麵是誰有多少人,既然有軍令讓咱們打。咱們就得幹掉他們。”

    訓導官頗覺得有些鬧心,但上麵說得的確有道理。軍議會之前的參謀會議上也已經討論過了這個問題,絕大部分參謀不認為搶先攻占遼陽有任何的不對。第一軍團雖然編製比四師高,但並不存在隸屬關係。而且無論第四師如何運動,也都不存在破壞第一軍團戰略實施的可能性。

    隻要第一軍團速度夠快,仍舊可能先打下遼陽,他們可是從海城出發,距離遼陽隻有一百五十裏。比鐵山營都近了五十裏。

    五十裏可是整整一天的行軍距離。

    在參謀會議上張黎都不能說服同僚,現在軍令都下來了。那是更不可能更改的了。

    “等等,”王勤才叫住訓導官,“我要求所有人帶兩天給養,彈藥滿負荷,奔襲遼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