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風雲際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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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實話,初一他們並不理解扶淵為何會挑著這個時候整頓連遠殿上下,因為這個時候當務之急應該是帝都城裏城外的布防而不是神殿裏短了幾百兩銀子。徐西塢心裏也奇怪,但他卻沒有多想,比起扶淵的家事,他更想知道這次扶淵能不能讓他上前線,又能給他一個什麽樣的位置。
雖然朝廷認定吳將軍是烈士,可徐西塢心裏清楚,扶淵是懷疑他們的。
留自己在這裏,八成也是放在眼皮子底下好監視。
一想到這裏他就心生煩悶,到底是殺的吳將軍?他一直懷疑是蘭亭身邊的人,可能真正的目標是扶淵而非吳將軍。
帝都不及絳天城寒冷,冬月裏也不見飄雪,他提了刀出去,在樹下比劃了幾下,卻始終沒有在戰場上酣戰耳熱之感。
“你們粗人,從不懂什麽是憐花惜玉。”
徐西塢一抬頭,是田水月,她青絲半綰,裹著鬥篷,像是被吵醒了。
“老子懂這些作甚,你們公子懂不就行了?”徐西塢冷笑一聲,長刀斬落花,“公子名伎,多好的戲碼。”
“我看你是嫉妒我,嫉妒我隻消手腕一轉,就能讓公子回心轉意。”田水月扶了扶頭上的簪,“徐將軍呢?搞不好就要在這連遠殿裏消磨沒了。”
徐西塢沒有接她的腔,收刀皺眉:“你應該比我明白,你和上神之間根本沒有可能。”
女人美麗的臉上沒有任何的波動,甚至是有些笑意的:“是啊,我明白,我是娼家女,原本連進這座神殿的資格都沒有。不過……你這是在關心我?”
“我可沒這般好心。”徐西塢翻了個白眼,抱著刀就想走,“那你何必勾引他?”
“勾引?”田水月細眉高挑,跟上他,“何必把話說得這樣難聽,不過是天時地利、你情我願罷了。”
“你說的,我是個粗人。”徐西塢無所謂道,又變成了初見他時吊兒郎當的樣子,“高門大院兒,哪是那麽容易進的?咱倆以前算是一起逃過命,在我們這兒也算是火伴了,勸你一句,別不愛聽:你在這兒,連個妾也當不成。”
“在意這些名分做什麽?”田水月笑笑。
“名分?”徐西塢也笑了,“最開始我不知道你是歌女,可我一眼就看出來了,你不會安安心心地當一隻金絲雀兒。”
“將軍也不在意名分,卻也不會安於這個位置。”田水月笑意更深,看著他的目光似有挑釁。
“那咱們是一樣的人。”徐西塢道,須臾話鋒一轉,“田姑娘是來給你們公子作說客的。”
“是咱們公子。”田水月斂眸,“我不過是看公子難辦,你心裏也不痛快,從中調和調和罷了。”
“他不信我,你該和他去說。”都是聰明人,徐西塢也不和她兜圈子。
“從那日城樓上城樓下,將軍看著公子來前線還帶著兩個‘女人’,便也沒有再信過他。”女人的感覺往往要比男人敏銳,“那這次撤離百姓,可讓將軍對他有所改觀?”
徐西塢沒有答話,皎潔月光穿過花枝灑在他們身上,給徐西塢的皂色曳撒織上了繁複的花紋。
“你應該也看出來了,跟著公子,要比一個賞識你抬舉你卻自己也沒有門路的老將要好上許多。”纖纖素手撫過花草搖曳,“拿出你的誠意來。”
“哼,”徐西塢笑了一聲,“你倒是挺清楚的。容我多嘴問一句,你圖他什麽呢?”
“自然是圖他年輕俊俏,待人溫柔。”田水月會心一笑。
“不說實話。”徐西塢搖搖頭,心結已解,他也不打算在這兒吹冷風了,“算了,你儂我儂的,老子也不想知道。”
他揮揮手,自顧自回房了。
“我誤入風塵,隻圖有人不會因此對我有什麽偏見,平等待我。”田水月看著他的背影,忽然道,“我想要的,他都能給我。”
“大丈夫南征北戰,誌在四方,除保家衛國,開疆擴土,還要揚名立萬,名垂青史。”徐西塢道。
夜裏涼,田水月也要回去了,她裹緊鬥篷,正往回走,忽然聽到寢殿裏傳來侍女的喊聲:“來人哪!抓刺客!有刺客!”
田水月臉色一變,提著裙角就往大殿那邊跑。徐西塢比他反應更快,短短幾步就超過了她,飛快地向寢殿掠去。
田水月跑到寢殿時,一群人都圍在床邊,她撥開人群走近,隻見扶淵昏迷時曾躺過的床空無一人,利器劃破紗錦緞,滿床都是絨絮。空蕩蕩的床上隻有刀痕,而它的主人卻早已不見蹤影。
百裏恢弘在相府裏醒了酒,當麵謝過了相爺的收留以及習夫人的提點,便風風火火地出了城,追上了百裏家南遷的隊伍。
他徑直去找了百裏家的家主——也就是他的二姊,百裏行露。
誰知一向寵愛他的二姐這回態度極其冷淡,連車都沒讓他上——堂堂百裏山長,就隻能小跑著跟在百裏家主的車駕旁,好說歹說地勸她。
“不行絕對不行!”百裏行露看似溫婉,實則比大姐還要厲害,對於百裏恢弘的請求,她直接否決,最後被百裏恢弘纏得沒辦法,便隻好說,“要不你去問阿姐的意思,她若同意,我就給你盤纏。”
聽行露這麽說,百裏恢弘也犯了難,從小到大,他最怕的就是這位長姐。
習夫人當時是怎麽說的來著?百裏恢弘腦中一片空白,他不再深想,硬著頭皮去尋曲家的車隊了。
他磕磕絆絆地向百裏嬋娟說明來意,什麽情況都預料到了,就是沒有預料到她能直接點頭同意。
“你這是要去做大事,我們做姐姐的豈能攔你。”百裏嬋娟褪下腕間的金鐲,遞給他,“隻有一點:注意安全。”
姐夫曲徹拿了把利刃給他帶上。
百裏恢弘頭一次感覺到來自姐姐的溫暖,一時感動得不知說什麽好。他回稟了二姐,金鐲為證,拿了盤纏,就策馬南下了。
這些北境來的難民去的是東邊的玄山,他要去的是西邊的雲都。
在帝都,月如期的眼皮子底下,他永遠伸展不開,處處受掣肘。但雲都不一樣,天高皇帝遠,他想幹什麽要方便得多。
雲都路遠,二姐又太摳門兒,剛走到劍閣,他身上的盤纏就花得差不多了。
好在已經到了,再堅持一天吧。長姊給的金鐲子不能當了換銀子,因為那是比他山長令更有威嚴的信物,它代表著百裏家大小姐、曲家大夫人的意誌,也就是百裏家和曲家共同的意誌。
單單拎出一家,是無法和帝都的世家大族相提並論的;但他們聯手的實力,足夠讓文山君周遠宜也忌憚。
劍閣路難走,他把寶馬在山外就賣了,換了錢鈔繼續向山裏走。正午時分,他本想找一處酒家歇腳,可奇怪的是,走了將近一個時辰,他也沒看到一個能落腳的地方。
奇了怪了。百裏恢弘餓得在心裏罵娘,又走了不知多久,忽然就看到迎麵而來有一隊人馬,看打扮,像是行走的商戶。
百裏恢弘雀躍非常,跑了幾步,看清了那些人的麵貌之後,又果斷的轉身逃了。
百裏恢弘敢發誓,他這輩子也沒跑這麽快過,上次在絳天城外逃命也沒這麽快。但不幸的是,他還是被捉住了,凶狠惡煞的人們把他捆了個結實。
“豈有此理!爾等何人?!”百裏恢弘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大意,隻能硬著頭皮,“我是百裏書院山長,爾等刁民……”
誰知對方根本不理他,還嫌他煩,拿麻核堵了他的嘴,便把他橫著扔到了馬背上,哼著小曲兒回去了。
百裏恢弘聽出來了,是絳天城的小調兒。
“唔唔唔唔——!”百裏山長拚了命地折騰,終於成功地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差點讓馬隊給踩死。
唱小調那人手疾眼快,忙把他從馬群裏撈出來,提著他,問身旁看起來像是首領的男人:“怎麽辦?要不要知會曲夫人一聲兒?”
“呆子!”男人啐他一口,“你怎麽和她說?我把你弟弟綁了?”
“可……那怎麽辦?他畢竟是百裏家的人……”
“能怎麽辦,”男人的目光沉下來,“連遮月侯都在我們手上,多他一個不多,少他一個也不少。”
百裏山長隻覺命運多舛,認命地躺在馬背上,任馬兒行走一起一伏。
雲垂野也栽了?什麽時候的事兒?為什麽他事先沒聽到一點兒風聲?——啊對,他前段時間哪有時間去管雲垂野。不過話說回來,這些狂徒既然能控製整個雲都,怕是帝都也……
他一邊在心裏想著不要急,一麵焦急地想對策。金鐲被拿走了,山長令也沒了——留在手裏也隻能當板磚使。
山長靈光一轉,忽然抬頭,用家鄉話和他那個老鄉說:“兄弟,咱們打個商量吧?”
“老鄉”沒有貿然回話,用眼神詢問那位首領。
“百裏山長有何高見啊?”首領也操起了絳天城的口音。
“高見不敢,”百裏恢弘道,“給我個機會,我可以幫你們說動雲垂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