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榴花五月眼邊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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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榴花五月眼邊明,角簟流水午夢清。
江上扁舟停畫槳,雲間一笑濯塵纓。”
扶淵念罷,又對著窗外不知誰道:“可惜了,偌大連遠殿,竟無一朵榴花。”
折卿端了刨花水來,要伺候他梳頭,聞言不由得一笑:“上神這可就是為賦新詞強說愁了,若要看榴花,也不過吩咐一句的事了。”
“總要麻煩人,況且我也不喜歡那樣紅豔的花兒,俗了。”雖然臨近五月,但寢殿裏還燒著兩盆炭——今年怕是用不上角簟了。
“說來還有不到一個月,就是上神的生辰了,”折卿手腳麻利,已經梳順了長發,“殿下讓我問問上神,想要什麽生辰禮。”
“姐姐心中怕不是這樣想的吧?”折卿能在光潔的銅鏡中看到扶淵狡黠的笑,“再過幾天就是你們殿下的生辰了,姐姐這是在催我備禮呢!”
“上神英明。”折卿被戳穿了也不羞惱,“敢問上神給我們小爺備了什麽樣的大禮呢?”
“嗯……”扶淵等她梳好了頭發,別上玉簪,才敢回頭,“姐姐,我整日都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要是給殿下準備了些什麽,你豈能不知。阿宴想要的,我給不出;我能給的,他也不缺。”
“……上神盡心就好。”折卿擱了那把已經有些舊了的鎏金銀梳,把東西都收進了匣裏。
“姐姐,如今是殿下監國,殿下的生辰可要在宮中宴請群臣?”扶淵問。
“按理說是該請,可如今陛下不豫,小爺他哪有這個心思,早些日子有人提的時候便給否了,萬壽節照過,卻也不在宮中設宴了。”
扶淵想了想,道:“那便請殿下生辰來連遠殿坐坐,叫上寧兒她們,咱們幾個給他樂一樂。”
劉意今晨起了個大早——今日休沐,他完全是被路九千的動靜給吵起來的。
周和光剛來時,他想著他們二人雖是以兄妹相稱,可孤男寡女共居一宅也有許多不便,就去隔壁和路門主他們打了個商量,叫路九千搬來和自己住,周和光過去和花念住。
花大門主對拿相公換個大美人這件事表示雙手讚同,還過來主動幫著收拾東西,一見了周和光手都不願撒開;路九千心中雖然不願意,卻也不好掃了娘子的興,隻得把自己的目光投向一旁的劉意。
可憐劉大人也無奈,隻好裝作看不到。
見他醒了,路九千也覺得抱歉:“過幾天就是念娘那個小侄孫的生辰了,她想回去看看,我們用過早飯便要動身了。”
“你們這就要走了?”劉意隻覺得意外,他看見屋中擺了一尊光彩奪目的玉石盆景,知道這大概就是那小皇子的生辰禮了,“此前也沒聽姐姐說起過。”
“念娘也著實糾結了幾日呢,畢竟當年和她兄弟鬧得那樣僵。”路九千停下手中動作,“最後還是周姑娘,勸她想去便去,無需顧慮太多。”
“這是那位殿下的生辰禮吧?”劉意笑著指了指那盆花,“這樣沉,又嬌貴,一路上路大哥恐怕要辛苦了。”
“不過……我記得那位小殿下與我們太子爺年歲相仿,況且也是個男孩子,花姐姐送這個怕是不妥。”劉意道,“路大哥不妨送副刀劍。”
“你有所不知,那孩子和你們殿下可不一樣。”路九千道,“是她侄兒的獨子,千嬌萬寵長大的,亦不曾習武。雖不及我來九重天碰上的這些孩子們,可到底是比他們有福。”
“可不是。”劉意輕歎一聲,世事如此,什麽都難說。
不多時,花念也收拾好過來了,周和光也來送他。劉意一看人都齊了,剛想抖弄抖弄他這個欽點翰林的卓然文采,說出一番好聽的話來為他二人踐行,就被外頭一個洪亮的聲音打斷了:“劉大官人,你在不在?老頭子我進來啦!”
這聲音在座各位都十分熟悉。
周和光率先站起來,在眾人五味陳雜的目光中迎了出去:“泉叔?您今日怎麽有空來了?”
來者正是周二爺,不知他此番主動上門來找劉意是有什麽事情。
“大姐兒?你怎麽在這兒?”二爺一愣,他沒想到周和光失蹤許久竟不是躲在玄山,又聽周和光這語氣,像是當家女主一般,立刻火冒三丈,也不聽侄女解釋,徑直就闖進去了,“劉賞心,你個沒皮沒臉恩將仇報的東西!”
這廂劉意隻想著二爺與花念之間的齟齬,並未來得及深想別的,被周二當頭一喝,反倒說不出話來了。
二爺又看到了花念夫婦兩個,一時肝火大盛,氣機上逆,頭暈眼花,險些沒有直接暈過去。
“師父——師父您順順氣。”劉意連忙攙住,一手按住二爺的脈,一手去給他順氣,眼睛還不忘去瞟花念——這位臉色也不大好。
師父啊師父,你怎麽每次來的都這麽不是時候呢?若在晚上半個時辰,哪裏還能碰得上這些冤家!
他又想到,所謂的“冤家路窄”,也不過如此了。
周和光從未見過周二這樣,可她也不懂醫術,隻得焦急地等待劉意的結果。
誰知這時,周二又自己跳了起來,他把劉意拉了出去:“光姐兒為何在你這裏?你們兩個,孤男寡女,你是不是——你是不是——”
見周二氣得身上發抖,劉意連忙穩住他:“師父!不是這樣的!光姐兒——呃不——周小姐!周小姐她自打來了就是和花念姐姐住在隔壁!我和路大哥睡一起!”
“她怎麽會在這兒?!”周二打了他一拳,“我聽……我聽她師父說……”
劉意便不說話了,看來是李宗主為了保護徒兒,什麽話也沒有透出去。
“……原來如此。”周二也才出了什麽,便不再難為他,低聲道:“那屋裏頭那倆人又是怎麽回事?”
“他們夫妻兩個馬上就要動身回無量海了。”劉意無奈道。
周二注意到侄女在屋前探頭探腦,揮揮手說沒事,叫她回屋去:“那……你把他們兩個送走我再來——我有急事,你快去快回。”
劉意苦笑著應下,心想自己這不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麽!
周二點點頭,這才鬆開了抓住劉意的手——春衫薄軟,都被他揉皺了。可憐他一生不羈瀟灑,此時也不敢不願再往那屋裏再看一眼,他一言不發,轉身就要走了。
“沈泉!你給老娘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