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時候，顧安華毫不猶豫地說出慕振東的名字，將原本幾人心知肚明卻無法放在陽光下的隱秘脫口而出。

    帶著試探，帶著嘲諷，更帶著威脅。

    不是她不想撕破臉皮就能如願以償，現在是顧安華不讓她繼續苟且下去。

    甚至於，他已經無所顧忌到要將慕振東拉下水，拉到這灘已經爛了二十多年的泥沼裏。

    哪怕他什麽都沒做，哪怕他才是最無辜最受傷害的那一個。

    睜開眼睛的一瞬，於曼麗眼中慌亂的同時夾雜著一絲痛色，聲音在顫抖。

    “安華，你……你到底為什麽一定要做到這一步！我沒有對不起你，振東更沒有對不起你……”

    他到底為什麽，為什麽非要逼她到這種程度，為什麽非要魚死網破才甘心？

    但此刻，顧安華所有的注意力隻在她這句話的最後幾個字上。

    神色更冷，混沌的眼中甚至隱約閃過一抹殺氣。

    “振東何止沒有對不起我。”顧安華笑，卻更讓人不寒而栗，“他還是顧家的恩人呢，沒有他，我和休言早就死了。”

    於曼麗輕輕咬著唇，不說話，眼裏有疑惑，既然他明白為什麽還要……

    不等她想明白，顧安華繼續道。

    “所以呢？因為他對顧家有恩，現在他回來了，我就要把自己的夫人拱手相讓，雙手奉上嗎？”

    “你……”於曼麗瞳孔一顫，沒想到顧安華會說出這番話來，倉皇解釋，“我沒有這樣說……”

    “你沒有這樣說。”不等於曼麗說完，顧安華強勢打斷，冷哼一聲，“但你的反應已經說明一切。”

    於曼麗被噎在那裏動彈不得。

    “你……什麽意思？”

    顧安華冷笑一聲。

    “還能什麽意思，如果今天不是我和寶兒在場，你已經要撲到振東身上了吧？哪裏還會記得自己的身份？

    情意綿綿藕斷絲連，連傭人都看出了端倪，你當我是瞎了嗎？看來的確是我低估了你們之間的情分。”

    於曼麗說不出話來。

    她已經極力克製，難道還是被看穿了嗎？

    可那是她曾經深愛的男人啊，她本來以為他死了，現在看到他還活著，突然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麵前，會激動會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不是也很正常嗎？

    況且她什麽都沒做，心裏再波濤洶湧也隻是默默將所有的心思藏在心裏，並沒有任何逾越的行為。

    甚至今天整整一天都沒有和慕振東說上幾句話，顧安華的口氣怎麽說得好像她當著他的麵出軌了一樣。

    不，不對，他就是在說她出軌！

    他已經認定了她會出軌慕振東！

    於曼麗意識到這一點時，一顆憤怒的心被兜頭一盆冰水澆了個徹底。

    是啊，顧安華從來沒有信任過她，從來沒有。

    他可以隨便懷疑她殺人，可以毫不猶豫相信她覬覦顧家的財產，會懷疑她出軌又有什麽奇怪的呢？

    哪怕他根本就沒有證據，也可以強加在她頭上。

    所有的懷疑，都變成了一次又一次的汙蔑，一把又一把刺向她的刀。

    於曼麗笑了，笑這二十多年來的相敬如賓，原來從頭到尾就是一場鏡花水月，輕輕一碰，就碎了。

    她怪異的神情和沉默，讓顧安華愈發憤怒了。

    因為沉默近乎於默認。

    沒有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己的妻子，當著自己的麵承認這種事情。

    “你不解釋一下嗎？”

    他耐著性子打算再給她一次機會。

    於曼麗卻是扯著嘴角輕蔑一笑。

    “解釋什麽？解釋我為什麽會想要出軌嗎？”

    “你……”顧安華捏著手杖的手狠狠用力，手背上冒出青筋，眼裏是暴跳的怒火。

    她這樣回答不就是承認了嗎？她竟然真的敢！

    於曼麗站起身來，臉上的笑帶著悲涼。

    “顧安華，我真.覺得可悲，為你感到可悲更為我自己感到可悲，可悲自己這二十多年，竟然會把時間和希望浪費在你這樣一個人身上。你，根本就沒有心。”

    她說著，轉身就往門外走。

    “站住！”

    顧安華暴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但可能因為慕振東還在樓上住著，他還在壓製音量。

    於曼麗隻當沒聽見。

    “我還是去地下室住吧。我寧願住地下室，也不想再在你身邊待上一分一秒。”

    這讓她覺得惡心，讓她會時刻想起自己這二十多年都在喂狗。

    “站住！”

    “你給我站住！”

    顧安華又在他身後連叫了好幾聲，於曼麗始終都沒有停下來。

    直到，她的手握住門把，將門拉開一條縫隙。

    門縫之間，外麵頂樓樓梯走廊上踱過一個人影。

    是慕振東。

    他正在和管家說著什麽，間或朝著這邊臥室的方向看過來。

    於曼麗剛將門拉開那一條縫隙，慕振東正好將目光投過來。

    嚇得她下意識地就將門又重新關上了。

    她和顧安華之間的矛盾再大，她都不想讓慕振東知道，更加不想讓他摻和進來。

    他什麽都不知道，整件事情裏，他才是最無辜的那個人。

    身後驟然傳來一聲嘲諷的冷笑。

    “你以為，振東現在真的還在乎你嗎？”

    於曼麗脊背僵住，她從沒有奢求過能與慕振東再有什麽瓜葛，卻在顧安華將這血淋淋的事實攤開在她麵前時，還是忍不住心中一痛。

    顧安華卻不肯罷休，這是這麽多年來，於曼麗第一次如此激烈地反抗他，恰恰在慕振東重新出現的第一天。

    “他如果還在乎你，今天就不會找來這裏，就不會那麽坦然地在你麵前說起他的妻子和女兒，更加不會同意住在這裏。

    現在隻有你難受，就是因為隻有你一個人還心存非分之想。坦然的人，才是不在乎的那個。”

    於曼麗還扶著門把的手不自覺地收緊。

    心再次跟著揪起來。

    顧安華說得對，隻有不在乎了，才能做到如此坦然。

    隻有她還在心痛，而慕振東，早就不在乎了。

    就仿佛這麽多年，都是她一個人在自作多情罷了。

    慕振東根本不知道自己當年在知道他死訊時的絕望。

    也不會知道她以為他死了的這些年，每日每夜都在想著假如他沒有死會怎樣。

    更加不會知道，她這些年她打落牙齒活血吞隻想著把他和她的女兒好好養大，為了給女兒最好的生活和未來所忍受的委屈和不顧一切。

    ……(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