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著給唐思楠發的最後一條信息，蘇莫奈有意觀察了一路。

    然而任何一個拐角都沒見到唐思楠的身影，蘇莫奈不免有些失望。

    囁嚅著小嘴踱步到辦公室，顧南笙依舊是那副樣子，看見她，逗趣一句，好像永遠不會有煩惱似的。

    蘇莫奈有氣無力的應一聲，視線不由自主的抬起。

    唐思楠依舊坐在位置上，手上轉著圓珠筆，低頭看著手裏的病曆。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入神時，微努起嘴，眉梢微微皺起，好像很認真。

    “膽小鬼。”

    攥緊收在兜裏的小手，蘇莫奈低著腦袋走過去，若有似無的三個字，像是在自言自語，更像是意有所指。

    努嘴的動作一頓，唐思楠依舊沒抬頭，轉筆的手卻明顯一偏。

    沒了手上的動作，那支圓珠筆徑直跌落在桌上，順著唐思楠的方向滾了幾圈。

    安靜的辦公室內，這一連串的聲音，尤為明顯。

    蘇莫奈也不再看他，大抵是有些生氣，以前總是有意偏向唐思楠那邊的凳子也被她移正，擺到了顧南笙身邊。

    上午的工作持續到中午十二點，送走最後一個病人後，顧南笙和唐思楠按時下了班。

    蘇莫奈卻趴在電腦前，沒動彈。

    一雙修長的小手在鍵盤上來回打轉兒，努力的敲著病曆。

    跨著步子在蘇莫奈身邊停下，顧南笙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小兔子，下班了，吃飯去啊？”

    “不去。”

    賭氣一般，蘇莫奈鼓起腮幫子。

    等到唐思楠從她身後過，她還刻意大動作地拖著凳子往邊上挪了挪。

    那架勢，就跟唐思楠有什麽傳染病似的。

    這一舉動，引得從她身後過的唐思楠眉梢頻頻直皺，那張好看的俊臉上，神情徑直冷了下去。

    顧南笙也明顯被蘇莫奈這一舉動驚到。

    剛剛要不是他反應夠快，這會兒，他的腳估計就要喪命於蘇莫奈的凳子腿下了。

    “小兔子？”

    略帶狐疑的眼神在蘇莫奈的後腦勺上掃過，不自覺的落到唐思楠臉上。

    隻一眼，顧南笙的眼神便變得別有深意起來。

    不耐煩的看回去唐思楠的心情也落到了穀底，麵上冷意陣陣，看顧南笙的眼神，就跟要吃人似的。

    蘇莫奈不是感受不到背後的視線。

    清冷的陰影下，蘇莫奈手上敲字的動作在緩緩變慢，微斂的眸子半垂著，一並斂進去的，還有滿眼的不甘、憤懣與失落。

    她就是不甘心，為什麽她都做了這麽多，唐思楠卻連一星半點的回應都沒有。沒有也就算了，要麽就讓她徹底死心啊，時不時的給她點甜頭又是為什麽？昨晚睡她，又是為什麽？

    是喝多了把她當做別人了？還是當做以前被他玩弄過的女人？亦或者，是她所期待的那樣？

    她明明隻是想要個答案，他卻連一個字都不願跟她多說。縱使是夫妻，他們之間，卻陌生的沒有半個字能夠拿來形容，是比大街上未曾相識的陌生人，還要陌生的程度。

    “顧主任你去吃飯吧，我現在不餓，我餓了就吃。”

    莫名的疲憊席卷心頭，蘇莫奈又將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病曆裏。

    身後，冰冷的視線有一瞬的變化，蘇莫奈察覺到，卻也隻是一瞬，不等她回應，便隻有離去的腳步聲和關門聲。

    敲字的手一頓，蘇莫奈一整個趴在桌子上，委屈地嗚咽一聲。

    聲音落下，屏著呼吸將腦袋埋進雙臂裏，長時間的放空和窒息，憋得她一張小臉通紅。

    再抬起頭時，她長長地吸了口氣，果斷的掏出手機打給馮鈺安。

    電話響了一聲便被對方接起。

    “老大，你這個月是不是心情不好，要不我出錢，你出去玩一圈吧。”

    馮鈺安是真的要虛脫了，看著床上還在呼呼大睡，沒有半點蘇醒痕跡的男人，他欲哭無淚。

    “不去。”蘇莫奈一腳踢在桌子腿上，咬咬牙更生氣：“你那點錢，我才不稀罕，你自己留著吧。”

    喪著一張俊臉哀嚎一聲，馮鈺安聽見了清脆的心碎聲。

    蘇莫奈才不管他心碎與否，她現在隻想找件事兒，找個人，發泄也好，轉移注意力也好，不然，心裏太不舒坦。

    “我讓你關注那女人，你沒給我掉鏈子吧？”

    “沒呢。”

    有氣無力的拍著胸脯，哪怕再沒有可信度，他都得把氣勢拿出來。

    不等蘇莫奈多問，馮鈺安萬分自覺，一邊嘩啦著手機找情報，一邊匯報。

    “那女人丟了工作，被通報批評後其他醫院也不敢要她，一些不知情的小診所她投了幾分簡曆，不過有我介入，她沒地兒去的。

    其次，她爹媽知道了她‘光榮事跡’，揚言要和她斷絕關係，現在，她是有家不能回，有爹媽也沒人跟她相認，不過，她似乎找到了以前的金主傍身，這會正住在她金主在外頭的小別墅裏。”

    遲疑一瞬，他又挑眉：“她那前金主也是結了婚的，開著個不大的公司，不過也算小有名氣，怎麽樣老大，要不要我把東西發給那金主的老婆看？”

    “不用。”

    轉著眼珠子，蘇莫奈冷笑著勾唇。

    “給你個輕鬆的活兒，把人給我看牢了，其他的暫時不用管，人嘛，得等她緩過這陣子氣兒以為自己挨過了萬千的痛苦，以為自己要重新爬回頂峰的時候，再把她給扔下去，這樣的打擊才是致命的。”

    “我去。”馮鈺安咽了口口水，沒出息地縮了縮脖子：“老大，你這，有點東西啊。”

    “所以啊。”

    看著五指上，粉嫩圓潤的指甲蓋兒，蘇莫奈自然的把所有怒氣、不甘與憤懣轉移到了王曉曉頭上。

    笑過對方的不自量力，她又陰沉著一張小臉，一聲極其輕蔑地嘲弄輕哼，從她的鼻尖緩緩溢出。

    “你以後可別惹我哦，我對誰都不會心軟的。”

    不受控製地打了個寒顫，馮鈺安差點把手裏的手機丟出去。

    “嘖，逗你的。”輕笑一聲打破這嚴肅的氣氛，她低著頭，叮囑馮鈺安：“你幫我看好床上的男人，記得我早上叮囑你的，等我有空請你吃飯。”

    “行。”

    生活不易，馮鈺安歎氣。

    他能說不行嗎？

    想當初在酒吧被蘇莫奈霸氣的救下，他自己上趕著要求人家收自己為小弟，人家不同意他還天天堵在人家校門口，現在，嗬，嗬，真是後悔都沒門。

    “行了……小三那事兒你也抓點緊，要是你實在不行，就找謝閃……”

    話說到一半，辦公室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蘇莫奈警惕起來，當即閉上嘴，果斷掐斷了電話。

    正要回頭，一股熟悉的味道便順著風，迎麵鑽進了她的鼻子裏。

    嬌軀微僵，她放下手機，沒有回頭，呼吸卻在不知不覺中變得緩慢又綿長。

    走到她身邊，男人便沒了下一步的動作。

    自頭頂落下的眼神，說不上炙熱，卻也無法忽視，蘇莫奈被看得心頭一緊，莫名有些緊張。

    忽然，男人抬手，把一個塑料袋扔在桌子上。

    聲音有些刺耳。

    他也不說話，更不挪位置，就那麽站著。

    他不開口，正在氣頭上的蘇莫奈就更不會開口了。

    她好不容易把對他的怒氣轉移出去，還不到五分鍾這男人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裏，剛出去遛了個彎兒的怒氣，轉頭就打道回府。

    “吃飯。”

    僵持之下，唐思楠冷著聲音，打破了這份僵局。

    抬起腦袋看他一眼，蘇莫奈抿著唇，頓了一頓，果斷搖頭：“不要，唐主任的東西，我可不敢高攀。”

    “好話別讓小爺說第二遍。”微微皺著眉，把桌上的塑料袋往蘇莫奈那邊推了推，唐思楠別扭的別過頭：“如果你的口味和喜好沒變，裏頭就都是你喜歡的，吃不完就給我。”

    意識到話裏的不對，他又皺眉，及時補充：“你咬過的，別給我。”

    抿了抿唇，蘇莫奈眼神更冷，手邊的塑料袋礙著她打字，她又把東西全推到唐思楠的位置那邊。

    “無功不受祿，唐主任自己吃就好。上次唐主任的巧克力都舍不得給我，這次我就更不敢拿唐主任的東西了，如果我餓，我自己會去買……唔！”

    陰陽怪氣的字句卡在喉嚨口，還沒來得及盡數脫口，搭在桌子上的手腕下一瞬便被一隻強有力的大掌禁錮住。

    被迫斜過身子，男人隱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莫奈，要你吃就吃，不吃你胃疼又得喊，回去了不是還得煩小爺。”

    “我不要！嘶！疼！”

    手腕上的外力忽然加重，疼的蘇莫奈倒抽一口冷氣，眼眸瞬間濕潤，盈盈泛淚。

    聽見喊聲，唐思楠鬆了幾分力道，剛想把人拉起來，蘇莫奈的小腦袋便已經先一步抬起，一眨不眨地瞪著他。

    淚盈盈的眸子裏，有委屈有不甘有難過，好多好多情緒堆砌，隻一眼，便會叫人忍不住跌進去。

    “唐思楠，你是不是有病！”

    她癟著小嘴站起身，胸脯因為惱怒，大幅度的一起一伏，聲音有意壓製著，委屈卻頃刻爆發。

    “我就是喜歡你而已，喜歡你沒有錯，你不喜歡我也沒有錯，可是你要是實在厭棄我，你就不要給我任何期望啊，你讓我多撞幾次南牆，你讓我徹底死心，說不定哪一天我一累我就不追你屁股後頭了呢。

    你說你，又要冷著我，又要時不時的給我期許，你幹耗著我很好玩嗎？看著我每天跟個傻子一樣尊嚴都不要，追在你屁股後頭很有成就感嗎？昨晚睡我的時候，你是把我當成誰了你才那麽賣力，那麽溫柔？

    是，我蘇莫奈是喜歡你，喜歡的連自己都可以不要，那也不代表我能當別人的替身，我在想和你發生點什麽關係，那也是在你知道對象是我的情況下，而不是因為酒精，錯把我當成別人跟我在那翻雲覆雨，醒來看見是我，你也不覺得惡心嗎？”

    說她公主脾氣也好，說她任性也罷，那反正蘇家小小姐自幼就是被身邊人嬌寵著長大的，這本也沒什麽。

    她生來也不是什麽溫柔順受的性子，叛逆、反骨才是她該有的標簽。

    裝這麽久，被唐思楠冷嘲熱諷這麽久，不是不能繼續自欺欺人，隻是，她也需要適當的發泄。

    他的無視、嘲弄、厭棄，每一個對她的不善和疏離，都好比一把鈍刀，他回國的這幾個月裏，蘇莫奈的心上每天都會被無數把鈍刀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