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0章脫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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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正太在香港見了陳濟棠,告之自己在穗有被日本人置於傀儡的境地。陳濟棠對他的愛國行為讚不絕口!
誰也沒有想到,三年以後,日軍進攻香港,陳濟棠也為了保全自己的名節,從香港避難回妻子的老家廣東茂名。
太平洋戰爭爆發,日軍為了策應太平洋戰場,開始進攻香港。
香港是英國的殖民地,英國佬慫,它的軍隊沒作抵抗,香港就淪陷了。
1942年12月,日軍攻陷香港,滯留其間的陳濟棠隨時有被日本人抓去之虞。
曾經赫赫有名的“南天王”陳濟棠是日本人選作傀儡的首選人物。隻是當時陳濟棠不在廣州,也不在香港,而在重慶當什麽“資政”。
1936年7月,反蔣失敗後的陳濟棠從廣州跑到香港。8月,他赴歐洲考察了一年。回國後,他被任命為國民政府委員等職。
被蔣介石踢出國民黨實力圈的陳濟棠,已成為一個政治玩物或擺設。
但是,在蔣氏圈內已無所作為的陳濟棠,在全國抗戰的新形勢下,他不為敵方的利祿所動,堅持抗日立場,表現出難能可貴的民族氣節。
1937年11月,國民政府西遷重慶的時候,陳濟棠因妻子莫秀英在香港腎病複發,向國民政府請假赴港料理妻病。
當時廣州已陷敵手,武漢會戰也己落下帷幕。但香港為英殖民地,日軍不敢染指。蔣介石準其假。
回到香港的陳濟棠做夢也沒想到,日本人在打他的主意,汪精衛也在打他的主意。
1938年12月,力主對日“和平”即投降的汪精衛從重慶逃至越南後,香港很快就盛傳所謂陳濟棠的“主張”與汪精衛相同的種種謠言。
為此,路透社記者采訪陳濟棠說:“本社得到消息,汪(精衛)與陳將軍均主張與日媾和。如果僅汪一人主張,影響不大,倘將軍亦主和,則情勢當不同矣,究竟將軍之主張為何?請有以見告。”
陳濟棠聽罷愕然,答稱:“餘素主張抗日,君等如非健忘,當可複案。今日人著著進攻,豈有主和之理?”
並告知這位記者:“明日餘當至餘所創辦之德明中學發表演說,闡明主張徹底抗日立場。”
雖然陳濟棠的抗日態度表述得十分清楚,並且果真到德明中學發表抗日演說,但是在此演說之後,汪精衛的妻子陳璧君依然數次造訪陳濟棠,希望陳濟棠和她一同站在對日媾和的陣線上。
隻因陳濟棠知其來意非善,把陳璧君屢屢拒於門外。
汪精衛為國民黨元老,其資格比蔣介石還老。汪與陳是好朋友。陳濟棠在“南天王”位上時與蔣介石分庭抗禮,汪是支持陳的。
現在汪精衛搞和平運動,他想拉陳濟棠入夥,以壯自己的隊伍,以長自已的聲威。
然而陳濟棠不買賬。他在香港呆了一段時間,待妻子病稍好,立即飛往重慶。
1941年7月19日,陳濟棠又接到有關莫秀英病重的香港來電,為此,他再度請假從重慶到港為妻治病。
但妻病未愈,12月8日,爆發了太平洋戰爭,日軍侵占了香港。這時,香港再次盛傳有關陳濟棠“變節”的謠言,有的說陳濟棠已經在廣州發表對日媾和演講,甚至有言陳濟棠已經投奔南京汪偽政權。
當時的南京汪偽政府在香港淪陷後,又派遣陳璧君、褚民誼、林柏生、陳君慧等,前往香港、九龍地區“撫慰”滯留在那裏的國民黨軍政官員和已被日軍扣壓的重慶要員。
陳濟棠也被汪偽政府列為能夠“匯合”於日汪“和平運動”的“軍政界有力人物”的名單中。
陳濟棠也深知自已身居險地。他說:“香港已全告陷落,自此餘遂置身於敵人勢力範圍之下矣,日本人索餘益急,危機四伏,隨時有被捕之虞。”
很快,陳濟棠的好友胡正太果然來告:“汪已派偽廣東民政廳長某(在香港)到處尋訪,謂汪渴欲公出任軍事委員會委員長。”
這一消息,使陳濟棠決心逃出虎口———香港,奔赴國民政府統治區。
由於陳濟棠“深知如在港為日軍所獲,必將被迫與汪偽政權合流,而為其所利用”。
之前陳濟棠就曾電請蔣介石並獲允準派遣飛機前來九龍,接他全家回重慶。不料所派飛機在粵北南雄失事,且九龍的啟德機場也為日軍侵占,使“乘機赴渝之舉,乃告絕望”。
12月18日,日軍由九龍往港島渡海,戰火延及港島的銅鑼灣,陳濟棠判斷“香港決難久守”
他的妻子莫秀英也說:“日寇欲得子以為傀儡者必甚於他人,子晚節將何以自全?”勸他迅速化裝逃難。
病妻之囑,使陳濟棠在感激之餘,堅定了出逃的決心,隨即把莫秀英和子女托付親信江茂森。
經與朋友胡正太、沈以甘、鄧瑞人等相商,決定由鄧瑞人所屬鹽公司職員林紹榮負責帶領陳濟棠出逃。
19日化裝下山時,陳濟棠對子女說:“有人問我行蹤,可言我於12日(即日軍占領啟德機場的前一天)乘飛機到重慶去矣。”
陳濟棠還安慰莫秀英:“餘昔日曆險已多,均能履險如夷,此行決無危險,汝可安心。”
並告訴她,為安全起見,這次出行暫改乳名“何養”,並決定先至雲鹹街華僑中學暫住數日,等待“停戰三天”時再行外逃。
而就在陳濟棠在作出逃準備時,其妻莫秀英和長女陳佩馨、幼子陳得寧等所藏防空洞上的住宅,中炮起火,“幾乎全葬烈焰中”,幸得及時搶救,終於無恙,令陳濟棠“驚慰交感”。
12月27日,香港完全淪陷後的第三天,陳濟棠為安全而遷居鄧瑞人之侄開設於中環的興發祥號。由於興發祥號條件簡陋,床鋪無墊褥,陳濟棠腰部受寒劇痛,連飲食也不能起來。
陳濟棠雖然認識許多在港名醫,但為了保守秘密,他忍痛不醫。後林紹榮也得此病,經治痊愈,陳濟棠即用此方治療,疼痛終於停止。
此外,陳濟棠也做好“舍生存義”的思想準備,請林紹榮取來鴉片“錢餘”,準備在必要時服食,以“成仁取義”;同時找來算命書和卜卦龜殼,假裝星相算命術士,以掩人耳目。
但就在這個時候,又有舊友二人來訪,相勸隱匿香港,必要時可出而維持香港大局。
來者用意明確,就是企圖借陳濟棠的名聲為日本維持對港統治,以與南京偽政權相呼應。
陳濟棠對此二位不速之客表示嗤之以鼻,明確表示:“革命者隻有走直線,不能走曲線。”言畢,便向他們出示所藏鴉片,表明抗日之誌不可奪的決心,使他們掃興而去。
胡正太本來就是來港避難,現在不僅自已有難,好友陳濟棠亦有難。他要和陳趕緊逃出香港。
陳濟棠因目標已經暴露,被迫再次轉移於一賣粥的小店租其鬥室暫避。身居港島的陳濟棠,急著過九龍入粵。
但是,胡正太告訴他,日本兵每日都在槍擊渡海出逃的人,這使陳濟棠終於打消經九龍回內地的念頭。
1942年1月9日晚,胡正太對陳濟棠說:“汝如能耐苦者,可由西環坐小船赴大澳,總較渡九龍被日人槍殺為佳。”
急於離港的陳濟棠,完全同意胡正太所提逃出香港的新路線。他要胡與他一起走,胡答應了。
10日,林紹榮親往西環偵察情況,果然不見有日軍守備,陳濟棠獲悉,高興萬分。次日淩晨四點半,即在林紹榮、胡正太的陪同與保護下,踏上離港之路。
由住處至西環的15裏步行中,陳濟棠見到沿途都是持證購米者(當時日本人規定每日每人配給六兩四錢大米),接踵延綿達數裏,不時可見體弱者暈倒在路側,陳濟棠對此感歎不已。
上午七時,陳濟棠抵達西環的碼頭,但出乎意料地見到兩名日本憲兵持槍在岸邊對上船的人搜身。
於是,林紹榮在前,陳濟棠、胡正太隨後,均未化裝,儼如主仆。日本憲兵先搜陳濟棠身,隻見興發祥名片一張和鴉片一盒,別無他物,以為是黑社會中人物,揮手讓其過去。
再搜林紹榮身時,拿走他20元港幣後,也放行了。
輪到胡正太,見他一副商人打扮,問也沒問。
如此順利過關,陳、胡、林三人同樣出乎所料。
從日軍槍口下逃生的陳濟棠,急急與胡正太、林紹榮走下小船離港。
陳濟棠後來得知,他們走後的第二天,日軍即為搜捕他們所要捕獲的人,而禁止任何人員從各口岸外出,深感能走脫真是大幸!
陳濟棠所乘小船,在海上遇到日輪搜查和躲過盜匪追查之後,於下午兩點抵達港屬大嶼島西岸的大澳。
在那裏,有一連日軍駐守,使陳濟棠未能真正擺脫虎口,但大澳畢竟不同於日軍重兵把守的港島,氣氛已經緩和了許多。
他們不敢掉以輕心。
在大澳,陳濟棠住入鄧瑞人的香港鹽公司辦事處,對外身份為新聘“廚役”。
由於海麵不靖,陳濟棠必須按照鹽公司的運鹽時間和路線安排行止,在那裏靜候一個星期,然後再以三船同行,以求安全。
由大澳至中山的一切安排,由林紹榮負責,凡有涉嫌違禁物品船上一概不運,所有可能不利於陳濟棠安全轉移的人員一概不準上船,要求十分仔細和嚴格。
但恰好有鹽公司辦事處的人員求情說,順德籍香港某教授夫婦及其剛剛出生12天的嬰兒要求前往內地,陳濟棠見此情狀,出於惻隱之心,讓他們隨船而行,胡正太、林紹榮無奈,勉強同意。
17日下午3時,按計劃三條船同時張帆起航,開往中山方向。
在海上,日軍上船檢查,檢查後,將其餘兩條船放行,扣住陳濟棠所搭乘的小船,因為船上有女眷,日軍一定要將此“姑娘”淫宿至次日,才準放行。
此事令陳濟棠忐忑不安,又招林紹榮頻頻責難,不知如何是好。
後胡正太與日軍反複說明此乃剛剛產子婦女,留之無益。
好不容易才打消日軍邪念,準予開船,但已推遲了一個小時。
經8個小時航行後,於半夜抵中山縣民眾埠。這是一個日偽控製的地區,必須尋找穩妥之人領路,方能走出此地。
為此,陳濟棠在這裏又逗留了四天,並得悉在大澳同行的其他先開二船,途遇劫賊,無一幸免。
21日,陳濟棠乘小船離開中山民眾埠,經順德大良和新會豬頭山等地,抵達國民政府統治區塘下,至此,陳濟棠終於脫離了虎口。
香港鹽公司駐塘下辦事處為林紹榮舉行宴席洗塵,陳濟棠、胡正太隱瞞身份一起出席。
席上有人說,聽說陳濟棠已進入廣州播音;又有說,聽說陳濟棠已入南京播音。
陳濟棠不動聲色地說,據我所知的確鑿消息,陳濟棠已到了重慶。席上的人聽後,都麵有喜色。
很顯然,“南天王”陳濟棠究竟是抗日,還是與漢奸同流合汙,廣東人是極為關注的。
陳濟棠在塘下並未久留,即經鶴山、高明抵達肇慶,然後乘輪船赴梧州。
在船中,經理原本允諾租賃臥室給他,但因陳濟棠尚未暴露身份,且衣衫襤褸,一派難民相,經理勢利,以衣帽取人,最後食言,還出言不遜。
此時,陳濟棠恰聞同船有陳公俠軍長在(陳公俠曾是陳濟棠手下的旅長),故意傳言說“陳濟棠請他”!
這是陳濟棠逃難後的第一次暴露身份,但也正是“陳濟棠”這三個字,把該經理嚇得麵色驟然大變,急忙讓人為陳開房。
陳濟棠為懲戒他,特以中央委員名義宣稱他犯有“虐待難民之罪”,罰他500元或監禁一個月,讓他自己選擇。
經理表示願以罰款了結,陳濟棠即將此罰款捐肇慶醫院以作善款。
船至德慶時,陳濟棠會晤了同船的陳公俠,請他將其脫險經過轉托鄧龍光總司令(三十五集團軍)拍發電報給蔣介石,並向餘漢謀、李漢魂通報。
抵達梧州時,陳濟棠因長途跋涉,驚險辛勞,胃病複發,後轉到莫秀英家鄉茂名休養。
胡正太與陳濟棠分別,自回韶關去了。
過了10天,陳濟棠接河源來電,知家人已從香港脫險至河源。再經一月,幾經遭劫的莫秀英攜子女一行,一路辛苦,終於由老隆經韶關、桂林、柳州抵達茂名老家儲良坡。
見到妻兒的陳濟棠,在他後來寫的回憶文章中說是“涕淚沾襟,歡情若狂,所謂悲喜交集!”(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