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章九四 夜審李玨4

字數:4176   加入書籤

A+A-




    李玨一聽,整個人直接癱倒在地,兩眼一片空洞,滿是死寂。

    “李玨,本官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虞戈見他情緒自然崩潰,不由心頭一緊,繼續問:“你認不認罪?”

    虞戈的目的可不是斬李玨,方才他說的有女帝口諭詔書,以及禦賜的虎頭鍘都是假的。

    他之所以冒著大不敬的風險,假傳陛下口諭擬造矯詔,就是為了讓李玨相信,即便他不認罪虞戈也有後手將他繩之以法。

    人心是肉做的,承受能力有限。虞戈要做的便是將所有準備好的證據,一件一件丟到李玨麵前,一點一點擊潰他的心理防線,讓他惶恐不安。

    最後,在假傳聖諭擬造矯詔,並拉一口仿製的虎頭鍘進公堂,徹底壓垮李玨的理智。

    在正式行刑前,他又故意暗示李玨,是否認罪。

    這句話的潛台詞便是:我也不想將你就地正法,你不如趕緊認罪,我也好找個借口將你交給女帝處理。

    李玨畢竟姓李,骨子裏流的是與陛下同根的血,即便掌握了李玨罪證,那也不是說殺就殺的。

    哪怕得到了陛下的批準,可事後應該如何善後,又應如何麵對李氏一族的報複,是比內務府失竊案本身還要棘手的問題。

    這也是為什麽,京兆府尹會將郭知縣調走的緣故,為的就是不得罪李家。

    誰也說不準,等女帝百年之後,這偌大的帝國會由哪一家來接手。而且,女帝已經老了,帝國的繼承人問題早已迫在眉睫。

    李玨聽後,眼中綻放一抹光彩,他張了張口,顯然是想要說些什麽。

    一時間,虞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就連站在他身後的上官飛燕,也是神色一滯。

    終於要來了嗎?

    一但李玨在公堂上主動認罪,在供詞上簽字畫押呈交陛下。

    且不說陛下會如何宣判最後的結果,起碼,城南、城東兩處衙門,和內務府主管都能從這趟渾水中抽身!

    可就在這關鍵的時刻,李玨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眼中的光彩又迅速暗淡下去,就仿佛蒙上了一層薄薄的灰塵。

    他緩緩搖了搖頭,一副萬念俱灰的模樣。

    出乎意料的結果,事到如今,虎頭鍘已經大開,就擺在李玨麵前,他竟仍不認罪!

    虞戈和上官飛燕俱是心頭咯噔一聲,最壞的結果來的出乎意料。

    前者仔細一想,隱約明白,李玨肯定是在忌憚著什麽,究竟是什麽東西能讓他連性命都不要,也不敢認罪呢?

    答案呼之欲出,是李家。

    認罪他會免於一死,然後交給女帝處理,屆時,李家肯定會想盡辦法,懇求女帝饒他一命。可以說,他活命的機會還是很大的。

    可是,即便撿回一條命,他仍姓李,依舊是李家的一員。在利益麵前,李家會拋棄他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虞戈忽然想起了在沉香坊的那晚,李玨是聽到他唱了那句“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才轉身叫好的。

    再聯想他當時的處境,虞戈隱約明白,像李玨這種生來含著金湯匙出生的人,他所在乎的也許不是錦衣玉食,更非向往昆曲中的滿園春色。

    他是在乎自己的自由,是在向往那隻翱遊春園的麻雀。

    想通這一點,虞戈頓時又犯了難,李玨如果一心求死,那他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偏偏這時候,有官差向他拱手問:“大人,鍘刀已開,何時處斬?”

    “這…”虞戈一時語塞,不知應該如何答複。

    他本就是逢場作戲,總不能假戲真做,真把李玨給斬了吧!

    上官飛燕見他猶豫,頓時眉頭一橫,走上前來,喝道:“罪證已齊,李玨卻依舊頑固不化,按我武朝鐵律,當斬!”

    虞戈剛想伸手喊停,卻被上官飛燕瞪了一眼,一句“且慢”沒能喊出來,反而隨著唾沫咽進了肚子裏。

    她的眼神中彌漫著殺意,有果斷決然的意思。

    “世人都說京城李玨,最為風流,如今看來,不過也是一俗人爾!”震懾住虞戈後,上官飛燕嘲弄一句。

    李玨一聽,頓時漲紅了臉,卻無言以對。

    不等眾人細品她這話究竟什麽意思,她抄起驚堂木,直接砸了出去:“還愣著幹什麽,斬!”

    驚堂木落到地板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宛若在所有人心中掀起一道平地驚雷。

    幾名官差被上官飛燕的氣場鎮住了,愣了好一會,方才硬著頭皮領命,押著李玨拖向早就敞開刀鋒的虎頭鍘。

    虞戈頓時急了,暗中伸手扯了扯上官飛燕的衣袖,卻引來後者的一記冷眼。

    他強忍著顫抖著不停的手,壓低聲音嘶吼道:“你是不是太入戲了,咱們這是假的啊!

    真把李玨斬了,咱們一樣活不了!”

    上官飛燕同樣壓低聲音,沒好氣的回應一句:“閉嘴,聽我的!”

    當李玨被人摁在鍘刀上的那一刻,後者這才猛地打了個激靈,隻感覺脖子下麵的鐵又硬又冷,陰寒刺骨。

    哢哢哢!

    奇怪的聲音在耳旁炸響,似是齒輪咬合時發出的異響。

    李玨本能的側首瞥了一眼,卻被撲麵而來的寒芒刺的雙眼異常灼痛。

    原來,那是官差將鍘刀向上拉動的聲音,為的就是一會兒鍘刀落下時,能幹脆利落將他的腦袋斬下。

    免得隻砍了三分之二,人沒死透,或者斬的不幹淨,筋連著筋,皮連皮,事後清理起來也是個麻煩。

    一想到那鍘刀落下的情景,李玨便感覺頭皮發麻,脖子後麵更是涼嗖嗖的,仿佛有一把冰冷的小刀在不停地刮噌著他頸後的汗毛。

    他不敢多想,連忙閉上眼,暗自咬緊牙關。表麵一聲不吭,可內心深處卻在無聲的呐喊著。

    又聽唰的一聲,鍘刀驟落。

    刀芒未至,可光聽這聲音,李玨就已經感覺到,劊子手鉚足了勁,這一刀下去他會死的非常幹脆。

    他想本能的反抗,可肩頭卻被兩名官差一左一右死死的摁著,令他動彈不得。

    鍘刀距離他的脖頸隻剩最後一寸遠的時候,李玨猛地睜大瞳孔,幾乎用盡全力,從嗓子眼裏擠出一聲嘶吼:“快停下!我認罪!我認罪!”

    “停!”上官飛燕及時喝道。

    那劊子手眸光一顫,肌肉虯結的手臂驟然頓住,連帶著那稟鍘刀也停了下來。

    此時,刀鋒距離目標隻有一根手指粗細的距離,近的幾乎就要貼到他的皮膚上。

    這令李玨後頸一涼,已然汗流至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