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章一零三 七月初七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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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公公徐徐朝李玨走來,後者頓時打了個寒顫,似乎很怕這個年過半百的老公公。
他肩頭搭著一把拂塵,笑眯眯的看著李玨,後者喉頭滾動,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麽,便被蘇公公一巴掌抽了過去。
用力之大,整個朝堂內都能清楚的聽到,速度更是快的嚇人,隻有眨巴眼的功夫,讓人防不勝防。
匆忙之中,虞戈隻注意到,似乎有一道血箭從李玨的口中射出,啪嘰一聲攤在地上。
看了看地上的那灘血,虞戈方才明白,這個習慣了翹著蘭花指,看似滿臉遲暮的老公公,實則深不可測。
至少,那出手的速度不是常人能夠睥睨的。
抽完了李玨一巴掌,蘇公公便原路折回立定,像是一個忠實的仆從,等待著陛下的下一步命令。
李玨被打的啞口無言,隻能愣愣的捂著半邊嘴巴,目光不時瞥向某個方向,似乎是在尋求某人的幫助。
“虞卿,你假傳朕的口諭,可有此事?”女帝看著虞戈,問道。
後者連忙垂下頭,即便跪的腿麻,但腰杆子卻十分筆直。
他拱了拱手,從容說道:“回陛下,確有其事。
李玨態度囂張跋扈,一度蔑視公堂,臣不得已隻能按我武朝鐵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好一個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這時,從未開口說一句話的左相李承恩,突然開口,“陛下親定的這條鐵律,不是給你這般人用的。
若人人都如你這般行事,事事無需報備,那這天下豈不是亂了套了?”
虞戈回頭看了一眼,卻見李承恩朝他淡然一笑,仿佛是以此來向他打個照麵。
別看他是在笑的多麵善,冷不丁說的話卻是直接挑中了虞戈的命脈。
不過後者早有準備,所謂棄車保帥,就是用在這個時候。相比於內務府失竊案這趟渾水,虞戈寧願頂一個過失查案的罪名。
至少後者在本朝有過前車之鑒,而前者…弄不好是真的要丟腦袋,不然那堂堂京兆府尹跑什麽。
“左相所言極是,臣的確有過失查案之罪,還請陛下秉持公正,按鐵律法辦。”虞戈說道。
好一手斷尾求生啊,李天恩挑了挑眉頭,他沒想到虞戈會如此果斷,直接斷了他繼續落井下石的路子。
就連右相也不禁對虞戈刮目相看,看向對方的目光中多了幾分欣賞。
隻是可惜,內務府失竊案牽扯的東西太過棘手,朝堂上兩派相爭距離你死我活也隻差互相亮出殺招,他實在沒精力多管。
最後,虞戈在他眼中還是太過年輕了,年輕人氣盛,容易犯錯。
就目前來看,他也是被迫卷進泥潭。之所以敢得罪李家,並非是忠於茳氏,而是迫於自保。
“真若如此,的確應該法辦。”女帝五指敲打著龍椅,她忽然看向右側,問道:“杳兒呢,你怎麽看。”
聞聲,茳杳這才緩緩抬起頭。
雖然她一直在暗中觀察著朝堂上的局勢,內心也不斷警告自己,不要看那不應該看的人。
但在抬起頭的那一瞬間,她還是情不自禁的多看了那人兩眼。
此時,虞戈仍跪在地上,雙手拱於胸前,一雙幹淨的眼睛也不住的瞥向她。
他穿著深色官袍,衣服寬鬆,並不合身。
雖有魚紋修飾邊邊角角,可樣式與材質都太過普通,在金殿內宛若一個異類。
兩道目光短暫的接觸,刹那一瞬,便如觸電一般互相彈開。
長達半年的分離,跨越帝國南北將近萬裏路的阻隔,隻為了這一眼。
縱有青玉案白毫筆,也不能繪出虞戈複雜的心境。
“虞知縣所言甚是,應按鐵律法辦,隻是…”茳杳一點一點抽回目光,微微頷首,繼續說:“眼下的確正直非常之事,虞知縣此是迫於無奈,為陛下查明真相,故而出次下冊。
左相也言之有理,杳兒不知應如何評價,還請陛下定奪。”
李天恩一聲冷笑,沒有多說什麽。
這番話看起來沒毛病,實際上已經在故意偏袒虞戈了。茳杳畢竟姓茳,又甚得女帝寵愛,她肯定是要向著自家人說話。
虞戈不是保王一派,但如果李玨被無罪釋放,便相當於保王派輸了,嚴重有損茳氏本就不多的皇家尊嚴,更助長了李氏的氣焰。
屆時,用一句大不敬的話來講,以後這天下真就改姓李了。
沉默須臾,女帝點了點頭,說:“懲罰之事先放在一邊,此事過後,所有功過一並處理。
虞卿,你說李玨已經在公堂上認罪,那便拿出供詞,說出你審案的經過。”
“是…”虞戈伸手入懷摸索,突然頓了頓,暗中瞥了一眼李玨,這才緩緩抽出卷成紙筒的供詞。
“回陛下,這便是供詞,上麵有李玨的手印,當時城東衙門上百號公差,都親眼目睹了李玨認罪。”虞戈一手高舉著紙筒,其表麵用一根紅線捆著,又扭頭看向李玨,說:“李玨公子,你可有異議!”
“我…”李玨仍在伸手捂著嘴巴,他半邊臉高高鼓起,腫的不成人樣。
可不等他開口反駁,虞戈便打斷他的話,搶先一步,將夜審李玨的所有細節,盡數公開。
因為他出身酒肆老板的緣故,平日裏不乏一些說書先生上門,借地講故事賺個吆喝錢。因此,他也多少沾了點熏陶,敘述的繪聲繪色。
不說妙語連珠,卻市儈人情味極濃,尤其是說起扮鬼嚇緱布笠那段,更是讓人汗毛倒豎,毛骨悚然。
但等謎題逐漸揭曉,又不由讓人體會到其中趣味,更加好奇接下來的發展。
最後,雲迷霧鎖的真相被一層一層剝開,一眾文臣方才唏噓感慨,暗中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兒。
不少武將卻是聽的直咂吧嘴,有些意猶未盡,覺得少了一碟花生米與一壺好酒,便少了幾分滋味。
不久之後,整個案件的經過已盡數公開。可幾乎沒有人注意到,當虞戈說起用仿製的失物來迫使李玨認罪時,女帝的臉色驟然一變,已然不悅。
右相張博人的眉頭皺的更重了,他兩手交叉向下搭著,神色拘謹,仿佛一下子又蒼老了許多。
左相李承恩表麵無事,內心卻暗罵李玨愚蠢。
他也沒有想到,原本想給茳氏皇族以及一眾保王派老臣一個下馬威,鬧到這個地步,卻成了一塊黏在自己掌心的燙手山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