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準備接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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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姐,為什麽你沒告訴陶公子你的身份?”東南風漸暖,方濤站在甲板上,一臉愜意地享受著江風,很八卦地問道。

    金步搖出乎意料地沒有惱羞成怒,隻是瞥了方濤一眼,淡然道:“告訴這些做什麽?暫時別讓他背負這麽多東西,一個書生而已,讓他知道青甸鎮那麽多事情……”

    方濤點了點頭,不得不承認金步搖說得有道理。陶安是個書生,往上溯師承的話,總跟東林有些牽扯,如果此時把事情都說白了,沒準阿姐好不容易等到的一份感情就會因為政見問題一拍兩散。“阿姐是想……讓他進朝堂?”想道這裏,方濤試探地問道。

    “是!讓他曆練曆練!”金步搖顯出了少有的決斷,“如果他良心未泯,走上仕途之後應當會看清東林結黨營私的本來麵目,到那個時候再把他的腦子轉過來會容易些。今年鄉試正式他走出這一步的關鍵,不能讓他分心……”

    方濤突然想到了劉弘道的那張字條,有意無意地問道:“如果他投了東林呢?”

    金步搖沉默了一陣,艱難地開口道:“隻能作罷了……”

    方濤默然。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那麽依阿姐的脾氣,肯定會毫不猶豫地斷絕他跟陶安的關係。可是,這是阿姐等待了二十多年的一份感情,二十六歲開外的阿姐,如果成親生育早的話,這會兒應該開始替自己的孩子籌備婚事了吧?(按:此時女子十四出嫁者非常多。照此計算,二十六歲的金步搖如果結婚夠早,這會兒孩子都應該十歲開外了,按習俗,這個年紀開始替孩子物色對象很正常)如果錯過了這一份感情,阿姐還會等多久?

    金步搖見方濤不語,反而拍拍方濤的肩膀笑道:“阿弟別瞎操心!當年我族叔替我課過一卦,說我這一輩子卦象上看雖然夠古怪,可紅鸞星卻是要到二十八歲以後才能動的,算算日子,恰不就是會試那一年麽?說不定陶公子那時候正好進了三甲……”

    方濤直接翻了個白眼:“阿姐,這話你都信啊!算命的還說我老婆是天外飛仙呢!你倒是讓寶妹飛一個我看看?”

    金步搖被方濤噎了一下,沒好氣道:“你就不能說說好話?”

    “這可真是好話!”招財的聲音在兩人背後響了起來,“這事兒濤哥兒也知道!我娘懷上我妹子那一年,就做了個怪夢。說是在夢裏看到一個道姑……不知道是不是,反正頭發隻齊耳根,全身穿著五顏六色的花衣裳,一頭就紮進我娘肚子裏!等我妹子十歲的時候,我娘天天念叨著‘像、真像!’說我妹子就跟那個仙女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似的!怎麽就不是天外飛仙了?”

    方濤回頭,隻見招財和進寶已經換好了衣甲站在了兩人麵前。就在方濤有些分神的時候,金步搖拉拉方濤的袖子:“別傻了愣了,咱們也該換換了,你那套穿起來費事,我去幫你。”方濤點點頭,跟著金步搖進了艙。

    關上艙門,金步搖先替方濤除去飛魚服,在方濤裏麵的襖子上襯了一件軟皮甲,再替方濤穿好飛魚服,又在飛魚服外麵套上方濤穿的鎏金明光鎧,紮緊;自己也是解開外套,穿上鐵葉爛銀甲,再披上了戰袍。口中囑咐道:“阿弟這次行事莫要莽撞,打,肯定有得打,不過不是跟海寇打……”

    方濤有些怪異:“阿姐什麽意思?為什麽不是跟海寇打?不跟海寇打,要咱們上了做什麽?”

    金步搖微微一笑,低聲解釋道:“跟你實說了吧,在江陰那邊折騰的人雖然不是青甸鎮的,卻是青甸鎮招呼過去的……”

    方濤頓時嚇了一跳:“不會吧阿姐?我雖然不待見朝廷,可咱們好歹是大明人,犯不著在這個內憂外患的節骨眼上拆簡先生和小屁孩的台吧?”

    金步搖一把拉過方濤,湊到方濤耳邊低聲道:“小子,你不懂就別亂說話。吳孟明沒跟你說全,你也沒問我。你自己想想,你什麽時候聽說過海寇隻搶金銀不殺百姓的?什麽時候聽說過海寇隻殺為惡鄉紳,卻把糧食分給貧苦百姓的?你什麽時候聽說過海寇把搶來的銀子熔成大錠之後裝成番邦使節回頭又進貢給朝廷的?那些個作惡刮地皮的家夥死絕了,他們名下的田產才能變成無主之地,重新丈量啊……”

    被金步搖這麽一說,方濤猛然醒悟,恍然道:“我明白了!一開始南京瘋傳閩浙又鬧倭寇的事兒我還奇怪了呢,當時我還跟胖子說,倭寇也心善了,還當起公道大王劫富濟貧去了!沒想到是這麽回事!”

    “知道就好!”金步搖見方濤想通了,當即笑道,“所以這次咱們出去也就是溜溜彎兒,我也順便看看你手下訓練得如何,距離出海的水平還有多遠……”

    “這是沒得打,那阿姐你怎麽還說肯定有得打?”

    金步搖再次放低了聲音道:“昨兒我就收到蘇鬆那邊的消息。蘇鬆巡撫祁彪佳親率援軍救援常州府,蘇鬆治下各縣的兵力隻夠守城之用;可恨那些個天罡社的人居然想要乘機造反,打算割據蘇鬆之後南下閩浙,這麽一來,直接斷送大明氣運!不過麽,哼哼,這幫不開眼的家夥居然想著聯絡海寇裏應外合,沒想到的是海寇居然第一時間就把消息傳給了青甸鎮……哼!這一次,我要讓他們死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讓江南的那幫地痞見見血,看誰還敢打大明的主意!”

    兩人走出船艙,發現水師的船隻已經跟了過來。金步搖抬頭看了看海潮號的桅杆,吩咐道:“落葉旗和海浪旗不動,大明日月戰旗下麵掛上錦衣衛的旗號,省得到時候讓江陰軍民誤會。”

    “行!”站在甲板上閑得發慌的招財立刻跑出去傳令了。一直遠遠跟在後麵的水師船隻看到海潮號掛起了錦衣衛的旗號,膽子反而大了一些,漸漸地靠了上來。方濤和金步搖都覺得有些無奈,若不是為了等這些個破船,海潮號早就鉚足了勁兒直奔江陰去了;也就為了這麽幾條破船,白白糟蹋了海潮號的高速機動能力。

    海潮號順江而下,很快就過了鎮江。方濤和金步搖在艙中參詳了一陣地圖,下令減速,同時派出小船通知長江水師停下腳步屯戍揚中洲(現揚中市,這個時候還隻是泥沙衝擊形成的沙洲)以扼住水陸要道,水師那邊一聽沒不用打仗隻用堵住江麵豁口,自然毫不猶豫地答應。而方濤和金步搖的打算則是:既然是自家人去走走過場,那麽讓外人看見豈不露餡?

    甩掉如同跟屁蟲一般的水師,海潮號輕裝上陣,全速駛往江陰。距離江陰江麵還有二十裏的時候就看到近百艘大小各異的海船停靠在岸邊,而平時還算忙碌的江陰碼頭也已經被海寇控製,碼頭上人頭攢動。江麵上還有二十來艘輕便小船滿載海寇來回巡弋,保持警戒。

    “這些也是海船?跟咱們差不多大小嘛……”方濤遠遠地看了一眼,低聲自語道。

    “顧三麻子的實力本來就不強,能混到今天這個地步,還是靠香佬跟鄭芝龍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各自留下緩衝勢力的結果,”金步搖解釋道,“你看看停靠在碼頭上的幾艘主艦,還不都是商船改裝的?就連臨時擺上去的火炮都是青甸鎮仿製的佛朗機炮,還是舊貨。”

    “哦……揍一下?”方濤笑嘻嘻地問道。

    “別忙,看情況。”金步搖臉色不變,方濤點點頭,繼續觀察情況。

    倒是招財忍不住了,噔噔噔跑過來氣喘籲籲道:“濤哥兒,怎麽還不開打?你看那十幾條船都已經開始往咱們這兒靠了……”

    方濤搖搖頭道:“是友非敵,用不著打。何況他們現在是上風位,我們下風;我們船頭對著人家,兩側火炮的優勢發揮不出來,打起來不劃算。不過……”說到這裏,方濤試探地詢問金步搖道:“……阿姐,咱們是不是也應該擺個姿態出來,要不然……”

    金步搖點點頭道:“我隻懂陸戰,海戰弘道才精,上了船,你就是最高指揮官,我聽你的!真到了接近戰的時候才輪到我。”

    方濤心裏有了底,傳令道:“操帆手、舵手!右滿舵,轉向正南!左舷炮窗全開,實心彈一百七十步裝填!”

    招財來了精神,立刻對著銅管大聲喊道:“操帆手、舵手!右滿舵,轉向正南!左舷炮窗全開,實心彈一百七十步裝填!”

    爬到瞭望哨上的方富貴立刻掏出脖子上掛著的銅哨,一長一短三聲急促地吹了起來。緊接著,火炮甲板傳來了吆喝聲和炮窗打開的聲音,片刻功夫,所有人員已經就位。

    “轉向!右滿舵!”舵手位置傳來一聲急吼。所有人都下意識地扶住了身邊的固定物品,船體陡然傾斜,三根桅杆傳來令人牙酸的咯吱聲,整條船上陷入一片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