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衛》_第424章 肝腦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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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洪武帝沒有想到,李仕魯是來找他拚命的!

    李仕魯高聲道:“陛下龍馬精神,正在開創千秋功業。為何要舍棄儒家聖學,將孟子牌位搬出孔廟,反而崇尚佛教異端呢?”

    洪武帝聽到“異端”二字,立馬麵色不悅。他的手習慣性的想去提自己的玉帶,片刻後又打消了這個念頭,隻是凝視著李仕魯。

    李仕魯繼續說道:“聖上啟用僧眾,作為各藩王的主錄僧。主錄僧在各藩地權力極大,囂張跋扈,聚斂錢財。藩王對這些主錄僧言聽計從。說是‘僧’,他們實際上已經是各藩地的‘相’!藩王的權力就是他們的權力。藩王的護軍就是他們的護軍!長此以往,必將釀成大禍!臣今日早朝有三個建議。”

    洪武帝問:“哦?哪三個建議?”

    李仕魯高聲道:“其一,尊儒戒佛。其二,廢除藩王主錄僧製。其三,廢除藩王護軍。尊儒戒佛,天下才能長治久安。廢除藩王主錄僧,才能讓各藩地百姓免遭欺壓。廢除藩王護軍,才能不至於釀成漢時的七王之亂!”

    洪武帝這些年行一君獨治之道,任用家奴治理天下。宋濂被貶後,文士集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對洪武帝長久的不滿在這一刻爆發了。大理寺卿李仕魯作為宋濂之後的文士集團新首腦,終於說出了自己長久以來想說的話。

    常歌和蔣瓛作為錦衣衛的從四品左、右鎮撫使,亦在早朝之列。李仕魯話音未落,常歌心中便“咯噔”一下:“李寺卿啊李寺卿,你的命保不住了!”

    洪武帝微微一笑:“李愛卿,你多年來一直主張廢除藩王護軍。你的第三條建議朕不意外。可你好端端的,怎麽想到勸諫朕戒佛了?”

    李仕魯道:“前日夜裏,藩王的主錄僧們在鍾山腳下聚會,名曰‘佛緣宴’!他們的窮奢極欲,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

    說完李仕魯將“鷓鴣米”、“美人盂”、“胡瓜條”是何物講給了洪武帝和滿朝大臣聽。

    說罷,李仕魯又道:“聖上若再不尊儒戒佛,一味篤信神佛,恐怕會變成第二個梁武帝蕭衍!”

    梁武帝蕭衍是有名的昏君。他年輕時是一代明君。年老時卻癡迷佛事,幹了許多荒唐事。甚至於曾一度剃度為僧。臣子們不得不拿國庫積錢的一半兒作為“代帝事佛錢”獻給寺廟,將梁武帝從寺廟中贖出。

    洪武帝聽到這兒勃然大怒,嘴裏竟然蹦出了市井中的粗話:“放屁!”

    李仕魯這樣的大儒怎麽能受這樣的侮辱?他高聲道:“聖上,臣子的諫言不是屁!士可殺不可辱!聖上沉迷佛事,對於臣子的忠言直諫已經聽不進去了!臣當這個大理寺卿還有何用?臣歸還聖上朝笏,請聖上恩準我回鄉養老吧!”

    說完李仕魯把朝笏放在了地上。朝笏是古代大臣朝會時雙手所持的一種狹長板子。用玉、象牙或竹片製成。最初朝笏是用來記事的,後來演變成了擁有朝會資格的一種標誌。

    洪武帝勃然大怒!他的雙手提著玉帶,高聲道:“李仕魯欺君罔上!妄言辱佛!且還挑撥朕與皇子藩王們的關係!罪大惡極!錦衣衛上殿來,將李仕魯捽出殿去!”

    “捽”字有兩重含義,一重含義是揪,一重含義是摔。

    常歌正要上前,卻被蔣瓛搶先一步。蔣瓛出班,帶領兩名錦衣衛力士將李仕魯架了出去。蔣瓛是多會揣摩聖意的人?他從洪武帝提玉帶的動作中已經斷定洪武帝欲殺李仕魯。

    出了大殿,他命令兩名錦衣衛力士活活將李仕魯大頭朝下扔下了殿階。一代大儒李仕魯頭撞殿階,立刻肝腦塗地,死於階下!

    蔣瓛回到大殿稟奏:“聖上,李仕魯畏罪自殺,故意頭撞殿階,已經斷了氣。”

    自馬皇後死後,洪武帝變得更加喜怒無常、疑神疑鬼。他下旨道:“李仕魯如此狂悖不堪,一定有人指使!北鎮撫司給我嚴查!”

    常歌一愣,隨後出班道:“微臣北鎮撫使常歌遵旨。”

    下朝之後,常歌帶著兩個副手賀升、李千麵以及新收的貼身校尉紀綱來到了李仕魯府上。

    李仕魯的獨子李宏熹跪地迎接常歌等人。

    常歌告訴李宏熹:“令尊今日早朝狂悖不堪,侮辱聖上,已經自盡了。”

    李宏熹似乎並不意外。他道:“家父早就料到了有這一天。家中財物早已登記在冊,隻等聖上降旨抄家時呈上。”

    洪武朝的官員們生活在白色恐怖之中。每日上早朝前都會向家人交代遺言,以防洪武帝一時興起提起玉帶殺人。李仕魯昨夜決定效仿古聖賢忠言直諫,已做好了被殺的準備。

    常歌道:“李公子,令尊雖是畏罪自盡。聖上卻沒有降旨查抄李家財產、治罪家眷。你站起來說話吧。”

    李宏熹起身。

    常歌問道:“這幾日令尊都見過哪些同僚?說過一些什麽事?”

    李宏熹搖頭:“我父親從不在私下交往同僚。每日下了差,便閉門看書。有同僚、下級求見一律會拒絕。”

    常歌心中暗道:怪哉。既然沒人攛掇,他今早為何像吃了銃藥一般頂撞聖上?

    常歌道:“今日早朝令尊勸聖上尊儒戒佛。還例數各藩王主錄僧的不法之事。這是為什麽?”

    李宏熹自言道:“藩王主錄僧?啊,我想起來了!”

    常歌眼前一亮:“想起什麽來了?李公子快講。”

    李宏熹答道:“我與魏國公家的四公子徐增壽交好。前日徐增壽找我喝酒,言及數位主錄僧在鍾山腳下舉行窮奢極欲的佛緣宴的事。我聽後義憤填膺,回家借著酒勁將此事告訴了我父親。”

    常歌心道:怪哉。徐增壽那小子平日裏喜好舞槍弄棒,什麽時候關心起和尚們的事來了?

    想及此,常歌道:“李公子,令尊的遺體已被錦衣衛所焚。他犯事身死,你們這些做家人今後要謹小慎微,以防惹禍上身,告辭!”

    一眾錦衣衛出得李府。常歌吩咐賀升:“我要去趟義父府上。你們先回衛裏吧。”(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