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兒勸慰丈夫：“我一個婦道人家都看明白了，要大開殺戒的是聖上，並不是吳庸。如果主審官換成了你，你不順從聖上的意思，咱們全家都得死。順從了聖上的意思，你就成了第二個吳庸。換成是誰，誰都會遠遠的躲開。蔣瓛不就是這麽做的麽？”

    常歌默不作聲。妻子的話給了他一絲慰藉。

    談及蔣瓛，宋盼兒多說了一句：“對了，我昨兒去徐輝祖府上，跟徐夫人閑聊。徐夫人偶然說了一句，最近她那四弟徐增壽跟蔣瓛走得很近。”

    宋盼兒一語點醒了常歌。

    常歌喃喃道：“增壽那小子跟北平的燕王、道衍關係匪淺。最近跟蔣瓛走得近？明白了！啊呀！前一陣我還好奇誰是道衍安插在錦衣衛裏的暗樁——原來是他！還有，蔣瓛把郭桓案的主審權讓給了吳庸，像是受了高人點撥。那位高人應該就是道衍！”

    宋盼兒問：“你是說，蔣瓛投靠了燕王殿下？”

    常歌道：“沒錯！一定是這樣。道衍那人高深莫測，我總感覺燕王倚重他，遲早會闖出天大的禍來。”

    洪武十八年殿試開始了。五百多名貢生進入了乾清宮大殿。緊張的考試結束，接下來就是閱卷。

    洪武帝與主考官朱善、翰林院大學士宋訥、東閣大學士吳沉、華蓋殿大學士劉仲質連夜閱卷。

    閱卷前，朱善請示洪武帝：“敢問聖上，本科殿試應取多少人入圍三甲？”

    洪武帝道：“除去因病未參加殿試的、卷麵有汙損的、文章狗屁不通的，全部取入三甲。如今吏部那邊捉襟見肘，天下處處缺官員。本科殿試金榜的門檻就放低一些吧。朕與你們今夜閱卷，給貢士們定出名次來。”

    朱善等人整整跟洪武帝熬了兩個通宵，終於閱卷完畢。

    洪武帝道：“朕看，五百多份試卷中，拔頭籌者當為這個名叫黃子澄的貢士。丁顯次之。練子寧可為第三。”

    學士吳沉看了看貢生冊，之後他小心翼翼的說：“聖上，黃子澄之父乃前任江西分宜縣丞黃桂。黃桂是郭桓案的涉案罪官，已被斬首。聖上網開一麵，允許罪官家眷參與殿試已是格外開恩了。若將他點為狀元，恐怕朝野會有非議。”

    洪武帝有些失望：“這麽多考卷，就數黃子澄的最讓朕滿意。他父親是郭桓案的涉案罪官......的確不能點他做狀元。這樣吧，把他的名次挪到探花。點丁顯為狀元。練子寧為榜眼。”

    一眾閱卷官員齊聲道：“聖上英明。”

    洪武帝跟閱卷官員們定出了最終的金榜。洪武十八年金榜，題名者共有四百七十五位。一甲賜進士及第共三人，二甲賜進士出身一百零七人，三甲賜同進士出身三百六十二人。

    在二甲榜單中，有一個並不怎麽起眼的名字——齊泰。

    若幹年後，黃子澄、練子寧、齊泰三人力主削藩，直接導致了靖難之役的發生。朱棣得勝登基為帝後，恨這三人恨的牙根癢，專門下旨砸毀了國子監中的洪武十八年金榜石碑。自然這些都是後話。

    定完了名次，接下來要議定授予的官職。

    洪武帝對黃子澄格外抬愛。他道：“狀元丁顯、榜眼練子寧可為翰林院修撰。曆練一兩年可以放到六部做郎中。至於探花黃子澄嘛，就授他個東宮伴讀吧。讓他侍候皇長孫讀書。”

    洪武帝臨時起意的一個決定，讓黃子澄成為了朱允炆一生的好友。同時也為日後那場曠日持久的兵禍埋下了伏筆。

    話分兩頭。

    錦衣衛，北鎮撫司。

    常歌點完卯，吩咐賀升：“郭桓是巨貪。查抄郭桓家財時，你這個專管抄家的千戶告病在家。蔣指揮使怕郭桓的家沒抄幹淨，讓咱北鎮撫司再查抄一遍，看有沒有遺漏的餘財。下晌你跟我去一趟郭桓的宅邸吧。”

    賀升拱手：“屬下遵命。”

    常歌又吩咐李千麵：“郭桓案已經結案。吳庸也已明正典刑。聖上有旨，京城之中，誰若再議論郭桓案，一律嚴懲不貸。這事情你看著點。”

    李千麵拱手：“是，屬下領命。”

    常歌又道：“此次我前往太平府查辦馬船案，紀綱鞍前馬後頗有功勞，有功自然該賞。就提升他兩級，做個總旗吧！”

    紀綱心中大喜過望，臉上卻平靜異常。他跪地道：“屬下何德何能，敢受如此破格的提拔。”

    常歌道：“你就不要推脫了。你的能力絕對能夠勝任總旗一職。”

    紀綱叩首：“屬下謝鎮撫使抬舉。”

    下晌，常歌與賀升來到了郭桓的府邸。賀升拿出了看家的本領，愣是從已經被查抄過的郭府中又搜出了一千多兩銀子，幾千貫寶鈔。

    將錢財記錄在冊後，賀升道：“鎮撫使，我得去放放水。”

    常歌剛才看著賀升抄家也幫不上忙，閑來無事多喝了幾壺茶。他道：“我跟你一起去。”

    二人進得郭桓家的一個茅房。賀升笑道：“鎮撫使先請。”

    常歌道：“進茅房放水還分什麽尊卑，尿就是了。”

    二人刺溜刺溜開始放水。水放了一半兒，賀升的眼神緊緊盯著茅坑裏的幹糞。

    賀升忽然道：“鎮撫使，有古怪。”

    常歌問：“什麽古怪？”

    賀升道：“郭桓被抓，府邸被查抄不過是兩個月以前的事。這茅坑裏的糞卻已經幹的裂開了紋。應該是陳年老糞。說明這個茅廁已經一兩年沒用過了。整個後院，隻有這一個茅廁。放著不用莫不是藏了什麽東西？”

    常歌道：“你這麽一說，的確有古怪。”

    賀升命令十名力士，拿著鐵鏟、鎬頭下得糞坑，費勁巴力一頓刨。竟真從糞坑裏刨出一口木箱。

    木箱被抬到院中。常歌命人將木箱打開，裏麵竟放著幾十枚金錁子！

    常歌笑道：“賀升，你可真是一員福將啊！一泡尿竟呲出一箱金子。”

    賀升道：“運氣是挺好。要不是到茅房裏放水，真要遺漏這一箱黃金了。”

    賀升將黃金一錠一錠拿出來清點具體數目，發現黃金底下還押著一個信封。

    賀升打開信封，裏麵赫然是一張羊皮紙。

    常歌和賀升同時脫口而出：“藏寶圖？”(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