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回收撫京畿戰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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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昭德坐在轎子裏,手中的書一眼也看不進去,倒不是日文晦澀難懂,這些年他早將日文當成了自己的第二語言,莫說聽和念,就是俳句也時常有上佳之作,這四人小轎雖和明朝的不同,是要鑽進去佝僂著坐的,但也端的平穩,不妨礙看書,隻是心中忐忑不安,思緒萬千的人,讀書是最差的消遣了。
這一次要見的乃是三好家的少年英雄,文治武功京畿第一的人才,他願不願意和自己這個鬆平家家臣同行,願不願意委身自己門下,最主要的,他帶兵了會不會有私心,有別的念頭,這些年,孟昭德在鬆平家的日子如履薄冰,好容易有一點緩解,那可是本多正信還有竹千代大費周章才辦到的,如果引入了三好義興,其他家臣怎麽看且不論,就是他這位心機比鬼都重的師兄當如何,還能不能對他如以往的信任,最主要的,三好義興來當大將,竹千代能否信任他呢,雖說這天龍軍是孟昭德指揮的,可是畢竟還頂著鬆平家和三河軍的旗號,如果一個處理失當,竹千代絕對有辦法將他和三好義興同時拿下,雖然臨行前半兵衛笑著對昭德說他自有妙計,可是家中明爭暗鬥的局勢,孟昭德還是心下不安,好在上午麵見天皇陛下,可能是朝山日乘或者菊亭在天皇麵前說了什麽好話,天皇陛下對他還比較客氣,言語間嘉獎了鬆平家幾句,痛快的就賞賜了三河守和近江守的官職,頂著這份功勞,如果能收服三好義興回去,想來竹千代在麵子上不至於讓他在眾家臣麵前難堪。
行了兩三個時辰,一行人就到了佛心泉,傳聞這裏是東流幾代劍豪幾代棋聖修為養生之所,此處泉水雖然靠近大海,卻出奇的甜醇,曾有人說可比大明京城的玉泉山之水,孟昭德沒喝過,不過看著這一路的鳥語花香,昭德心中暗暗發誓,將來有朝一日,自己能帶兵入住京畿,勢必要來此處一品清泉,而且還要讓天下人都嚐嚐這傳說中最甘甜的泉水。
正思緒紛飛間,半兵衛隔著轎子輕輕地提醒昭德到,佛心泉後山已經到了。孟昭德連忙下轎,將自己的衣服好好整理了一番,吩咐眾人留下等候,政文防備四周耳目,自己則將肋差解下,令半兵衛也不著武器,兩個人隻步行慢慢的進入了後山。
心泉之後山風景秀麗,花草繁茂,鳥獸齊鳴,如果閉上眼睛用心傾聽,還能夠聽到前山小溪潺潺,泉水流淌的聲音,然心不淨者卻一點感覺都沒有,多少年前,許就是這個原因,此地才被命名為佛心泉又或心泉吧。
兩人一路欣賞一路前行,再走了一盞茶的功夫,就到了一處廢舊的村落,此地用木樁圍成了一個圓形,裏麵錯落有致的擺放著五間茅舍,昭德二人仔細看去,雖然木樁已經腐朽,茅舍也大半茅草缺半,土坯牆漏風,可是建築風格整體雅致之極,從破露的洞口往裏望去,幾幅蓋滿灰塵的畫和字,竟然筆走龍蛇,蒼拔挺立,孟昭德在大明時候最喜歡的就是書畫,不由得大喊了一聲,“好字!”
“何人造訪,竟然有如此眼光!”
二人回頭望去,隻見一位五短身材的樵夫背著好大的一捆柴火站在他們身後,腰間插著一把短斧,雖然說話客氣,可是右手緊扣斧柄,兩條腿微微分開,竟然毫無破綻,隻不過來者看昭德二人穿著華貴,且沒有武器,才慢慢的把手鬆開,將柴火放到了地上。
“此人武功一定高絕,剛才一抓一放,沒有破綻,有點咱家平八郎的意思,”孟昭德對來者輕輕鞠了個躬,順勢小聲對半兵衛說到。
“不止,他背著這麽大一捆柴火,臉不紅氣不粗,這就已經是常人不能及的了,此處沒有道路,他扛著這麽多東西走路竟然不發出聲響,真是難得的好功夫啊!”半兵衛也對來人笑了笑,答到孟昭德。
“我們是過路的商客,想到您家裏討碗水吃,打擾您了,還請多多包涵。”半兵衛轉而對樵夫說到,孟昭德知道半兵衛心中有計,忙附和著說到,“對對,打擾了。”
“嗯...衣著華貴啊,確實不是普通人,你們一路走到這裏也辛苦了,進屋吧。”樵夫上下好好打量了昭德二人一番,確定兩個人沒有暗藏武器,輕鬆的將地上的柴火勾了起來,一指對麵一座還未破舊的茅舍,自己便大踏步的走了進去。
“對不起,家裏破舊,隻有這些粗碗還有些山泉水,水是好水,就怕碗刮壞了幾位的手。”樵夫在廚房忙活了一會,端出了兩碗水來,大喇喇的放到了孟昭德和半兵衛跟前,昭德心中暗笑,誰敢相信堂堂三好家的世子,文武雙全的天下英才,竟然這般的沒有禮貌,不過昭德心知此人是故意如此,也不在乎,招呼半兵衛,兩個人端起碗來就喝,好泉水,入口如蜜含甜,絲絲滾入人的心肺。
一碗水喝罷,樵夫也不說話,就直勾勾的看著孟昭德和半兵衛,意思是你們還不打算走嗎,孟昭德平日裏沒受過這份待遇,一時間還真有點尷尬了,他不似他那位師兄大人,隻要認準了的事情就一定做到,從不在乎麵子。半兵衛似乎看出了這一點,開口打破了僵局,“多謝主人家賜水,不知道主人家怎麽稱呼?”
“嗯...”樵夫看了半兵衛一眼,卻沒有說話。
“在下竹中半兵衛重治,這一位是我家大人,鬆平家大老孟昭德,天龍軍統領,我主仆私入京都,隻好隱瞞真實身份,假稱商賈,敢問主人家姓名?”半兵衛看樵夫不搭理他,自顧自的報起家門,孟昭德聽完一愣,但是若論隨機應變足智多謀,他旗下還就數著半兵衛了,於是昭德也不說話,幹脆緊閉牙關,任由半兵衛發揮。
“嗯...鄉野人家,不知道這些大人家的事情,也沒個名姓。”樵夫似聽過似沒聽過的回答著半兵衛的話,說完了好似覺得多言,幹脆閉上了眼睛,再不看兩人,默默的就下了逐客令。
“哎,是啊,戰國亂世,紛爭不斷,今天一家興起,明天一家就死去,平常百姓家,哪裏有功夫聽得這許多的虛名,大人,您說咱們這次上京找這位三好義興大人,能有結果嗎?”半兵衛說道義興的名字時候故意提高了一個聲調,果不其然,樵夫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
“談何容易,”孟昭德多聰明的人,一時間被主人家的態度懵住了,現在半兵衛把話題展開,他就立刻明白半兵衛的意思,可以順杆爬了,“這京畿附近都是鬆永的耳目,我聽說近畿的幾處要城也幹脆被鬆永割據出去,三好三人眾雖然知道擁立三好義繼為當主,卻先附和鬆永久秀殺戮將軍,又兩家失和,在鬆永已經占據大部分城池的情況下和鬆永翻臉,這一手失去了人心公心又失去了強援,人心向背了還要和三好家唯一的頂梁柱翻臉,哼哼,三好家的未來危險了,可惜啊可惜,堂堂大當主,京畿雄主三好長慶的家業,就這樣被三個蠢材敗壞完了,咱們雖然想要尋找三好義興大人,求他出山,共同討伐這十惡不赦的鬆永久秀,可惜,我就怕他聽到看到三好家的後輩們做事如此兒戲荒唐,都羞得不敢出來見人了啊!”
“哎!”樵夫閉著眼睛聽孟昭德說,突然大聲歎了一口氣,呼的站起身來,走進了廚房。半兵衛目送他離開,示意孟昭德不要停,接著說下去,昭德點點頭,繼續說道,“自鐮倉幕府以來,天皇陛下大權旁落,往往就是誰靠近京畿,誰就成為天下大名的中樞,當初的三好家,雖然因為和六角家細川家連年交戰不能一統京畿,可無論如何也是一等大名,如今呢,人死的死隱的隱,城池也是丟光了快,總算學聰明了,知道要聯係織田家,可惜,三好現在的人才有誰,如果聯係織田家對抗鬆永,那隻會把自己的地位放的更加危險,讓那些千方百計想要阻止織田信長進入京畿的大名都聯合起來,先對付三好家,依我對鬆永久秀那個老狐狸的了解,這時候他還不出來好好表演,最次拿到個京畿附近大名聯合軍的首領是不成問題的,這三好三人眾每每做事都好像是為了三好家的未來著想,可惜,次次都讓鬆永算計在先,都給他做了嫁衣啊!”
“是啊,三好家日薄西山,那大人咱們這次尋找三好義興大人又有何用呢?”
“意義可大了,”孟昭德和半兵衛一唱一和的接著說下去,“我鬆平家現在雖然剛剛興起,可卻是織田家的堅實盟友,將來劍指京畿,我鬆平家勢必出兵,站在織田家的左右,不過如今時機尚未成熟,所以三好家獨自駐守京都勢單力孤,他們若直接對抗鬆永必敗,應該要學會外圍遊擊,就算鬆永最後剿滅了京畿的三好家勢力,卻一定沒有本事染指美濃三河,如果三好義興大人願意和我攜手,待時機成熟之日,一起殺入京畿,到時候我天龍軍軍中,勢必有三好家的戰旗,唯有如此,才能萬無一失的保證三好家的家徽能夠重新插在京畿的土地上啊!”
“嗯,兩頭下注,如果京畿的三好家不滅自然甚好,就算京畿的三好家被鬆永拿下了,我三河還有三好義興大人,將來還是有機會光複京畿,重振三好家的勢力,大人果然深思熟慮,可惜,三好義興大人沒能聽到你這席話,就算他聽到了,卻不知道他能作何打算呢!”
“看來二位是朝山日乘法師的朋友了!”說到這,樵夫終於從廚房裏走了出來,孟昭德一愣,短短一盞茶的功夫,剛才的樵夫已經不見了,再出來的竟然是一位麵貌剛毅的武士,他連忙站起身來,對著武士微微鞠了個躬,“三好大人,鬆平家孟昭德拜會。”
“鬆平家竹中半兵衛重治拜會。”半兵衛也站起身,微微鞠了個躬。
“二位早就知道三好義興了,義興還故作冷漠,是義興失禮了。”三好義興此時已經盤好發髻,穿上和服,他慢慢的走到孟昭德麵前,深深的鞠躬道。
“三好大人哪裏話,若是昭德背負血海深仇,也一定多加防範,三好大人處理的正為恰當,無有失禮之處啊!”孟昭德複又盤腿坐下,看著三好義興,眼中滿是讚揚愛惜之意。
“哎,當初大禪師送我出京,說一定為我薦得一位明主,讓我有機會報仇雪恨,至於孟大人說的重振三好家,我已經看開了,如竹中大人所說,戰國亂世,百姓流離失所,我早就膩了,如果有一位英主能夠站出來,掃平天下,讓政局再歸一統,義興就是為他鞍前馬後又如何,卻不知道孟大人對天下大勢有何期盼啊!”
“昭德不才,隻希望人人安居樂業,耕者有其田,天下不再有戰亂,武士雖然光鮮,卻也不如馬放南山,刀劍歸庫,老了弄孫而樂來的逍遙啊!”
“嗬嗬,孟大人這話不是依附義興的言辭吧,那麽請問孟大人,你對天下大勢,誰能一統江山有什麽看法呢?”
“如今天下大勢,西國毛利家最得我心,毛利元就不用說了,就是他死後,才能遠不及他的嫡孫毛利輝元也足以坐穩西國第一霸主的位置,就因為元就的兩川體製,小早川隆景和吉川元春都是可以比肩元就的大將,不過西國入京東有石山本願寺,南有長宗我部,西有九州眾國,他們三叔侄守土有餘,攻伐不足,隻能說生其人卻未逢其時,東國嘛,奧州一帶最上家和伊達家形勢甚好,可惜,地理原因限製,對大明乃至西國鞭長莫及,就算一統奧州,也難以對抗天下之兵,雖然暫時不知道誰能統領上風,可是其命運已經注定,亂世的配角而已,至於京畿和東海,北條氏已經沒落,今川家更是塚中枯骨,上杉謙信大人和武田信玄都是人中龍鳳,可惜生在同一時代,他二人互相牽製,永遠不能安心劍指京都,所以天下大勢隻剩下信長公,織田家得我家作為盟友,東麵可以高枕無憂,而他自己手握尾張美濃,北可以聯合淺井朝倉,西可以進攻六角鬆永,可以說占盡了當今天下的第一地利,不過我觀信長公此人,霸氣有餘,細膩不足,而且為人乖張狂妄,手下之士多為亂世雄才,他如果在還能鎮得住這些人,隻怕他一日不在,織田家勢必分崩離析,所以說他一統天下我信,說織田家能夠坐擁天下,延綿留存我卻不信,所以,天下大勢隻有我鬆平家才能高台坐觀,亂中取勝!”
“嗯,嗬嗬,我也聽說這兩年三河鬆平家勢頭強勁,您孟昭德大人更是接連屢立奇功,不但調停上杉家武田家,更是評定三河一揆眾暴動,而後攻克吉田城,重創曳馬城,讓鬆平元康坐擁三河近江兩國,不過我還想知道,孟大人您的打算,難道就好像你說的,高台坐觀,要等信長死了才來爭奪天下大勢嗎?”
“對可也不全對,如今之勢,織田信長已經是氣勢如虹攔阻不得,現在翻臉,不但和今川家的戰事未完,就是虎視眈眈東海的武田家我們都不能掉以輕心,所以西邊的這個盟友我們勢必要保留,至於今後的發展,京畿一定是織田信長的,可是武田家的甲府還有北條家的相模卻一定是我們的,甲府盛產戰馬,小田原和江戶乃是黃金高產地和商旅的往來地,我們控製住這四國,就可以穩穩抓住軍事和經濟的優勢,北麵我預聯合謙信公,東麵我願意交好奧州,隻要鞏固住這些勢力,那麽合則對織田信長俯首稱臣,天下依舊太平,如果不合或者不幸讓我言中,織田家真的有所變故,那麽天下勢必再次四分五裂,到時候,試問誰還能和我家爭雄,此計雖然看似變數眾多,前途叵測,但領土握在手裏就是實打實的,此才是三軍未動已坐擁天下的最佳位置!”
“嗯...不錯,果然是心係百姓啊,別人是不會有孟大人這般眼光的,暗藏勢力冷眼旁觀天下,如天下得遇明主則從之,如不然再取之,真真是為了天下而取天下,不是為了自己而取天下,孟大人輔佐鬆平家,果然是高瞻遠矚,有不同常人的眼光啊。”三好義興滿意的點了點頭。
“三好大人,昭德一席話不過是說出了自己的理想,可惜,理想和現實總是有一些距離的,半兵衛機敏過人可惜不善搏殺,我手下有數員虎將,卻攻伐有數運籌乏力,可以說,我天龍軍人才濟濟卻始終未覓得一位副帥,三好大人您文武決斷京畿聞名,如果能統領我天龍軍的話,那麽我軍勢必如虎添翼,孟昭德今天在這裏,代表天下蒼生懇請三好大人出山,請三好大人一展所能助我一臂之力!”說罷,孟昭德深深拜倒,半兵衛也連忙說道拜托了,隨著孟昭德一起俯倒,三好義興看著並未上前扶起二人,而是略微思索了片刻,才緩緩說道,“如果義興同意,那麽以後義興就是孟大人的門下了,勢必追隨大人一生一世,鞍前馬後敢不效死命,這確實是一件生死大事,義興決斷之前,能否再問大人三個問題?”
“三好大人請講!”孟昭德抬起頭來,端正坐姿,眼神剛毅的看著三好義興。
“第一,一統天下勢必大動刀兵,將來如果大人的兵馬進入京畿卻遇到了三好家的抵抗,義繼不是個明主卻始終是我的兄弟,到時候大人打算如何應對?”
“我會單人單騎覲見天皇陛下,如果三好家服從敕令罷兵休戰,則封國不變共享太平,如三人眾一味抵抗一定要開戰,我則盡滅其兵馬,繳獲其物資,從根本上斷絕他們作亂的可能,至於三好家的血脈,我會奏請我家大人,盡我最大可能保護起來。”
“第二,如織田不能長久稱霸,你則輔佐鬆平元康奪取天下,如果鬆平家統治不力,你當如何?”
“今川氏元對我不薄,可惜他的兒子沒有坐擁天下的才能,我家大人有這樣的才能我才輔佐他,如果他將來也不能,則如何能取得天下太平我便如何做,為了天下蒼生,我不惜付出任何代價!”
“第三,如果誰也不能,就連你也不能,你當如何!”
“......”孟昭德略略思想半刻,說道,“如果我不是天下英主,則先取得天下,到時我自然隱居下野,還政天皇!”
“好!請孟大人謹記今日的話語,希望義興沒有跟錯明主!”
“昭德最大的心願就是與夫人遊曆天下,與摯友們飲茶賦詩,隻要天下太平,讓昭德能得償所願,其他的都可以放棄!”
“那就讓義興拭目以待,用自己的這雙眼睛看著大人您履行您的諾言吧,三好孫次郎義興從此立誓歸入大人您的門下,鞍前馬後還請您多多關照,拜托了!”說罷,三好義興解下腰間的肋差,雙手奉上,孟昭德趕緊接在手裏,略帶激動的說道,“就請孫次郎輔佐,你我主臣同心,拜托了!”
“大人客氣了!”三好義興笑了笑,複又站起,神秘的說道,“當初我和大師還有約定,若是主公允許,孫次郎能否退下片刻,請主公少待。”
“孫次郎自去即可,我和半兵衛商議一下京都事宜,待你出來,就起程了。”孟昭德點了點頭,任由義興告退,目送虎將,直至其身影轉入廚房後,方才扭頭對半兵衛說道,“現在吉良兄弟出入京都乃為了覲見天皇,供奉孝敬,我們離開了,也不宜再回去那虎口,可是鬆永和三好的關係如何,你說該怎麽試探,這京都的大小勢力又該怎麽探知。”
半兵衛皺皺眉頭,低聲說道,“按理說摸清京都大小勢力的部署乃是重點,可要大人您再回去赴險,我是不答應的,這天皇敕令已經下了,如此之快,可見鬆永家不知情,天皇也沒有到事事和他們商議的地步,這鬆永久秀或者三好三人眾不是不想控製天皇,而是遠遠沒這個實力這般做,這便算探知了天皇的態度了,也算知道鬆永的斤兩了,可是鬆永對外地大名們持如何戰守態度,半兵衛無能,一時間也無有好計策!”
“是啊,”孟昭德聽罷也搔了搔頭,長歎一聲,“其實最好的法子就是我上門,去鬆永家,若是他以禮相待,則證明他沒有小視天下豪傑,而且心中還存有結交外地大名的想法,若是他殺我......”
“所以才萬萬不可!”半兵衛一拍地板,大聲喊道,“如此簡單的試探法子卻要賠掉大人的性命,竹千代主公又何嚐看不出呢,三五年前,也許竹千代還不會這麽做,可是現在酒井家還有大久保家爭奪軍權厲害,本多忠勝大人又逐漸成人,正是能獨當一麵,且可委以重任的時候,這時大人有個好歹,對竹千代主公雖說是痛失一臂,卻也是權力重新布局的大好時機!”
“哎,但完不成任務不也是一死麽,難道我孟昭德始終沒機會見到天下一統,人間太平了!”孟昭德搖了搖頭,似乎打定主意,就要去見鬆永久秀。
正說著呢,三好義興從廚房又出來了,不過此時他已經換了裝束,身披袈裟,剃度完畢,嫣然一個青年僧侶,孟昭德和半兵衛見了都是一愣,隻有三好義興自己不在乎,雙手合十說道,“貧僧參見主公大人,”孟昭德聞言看看半兵衛,隻見半兵衛此時已經捂嘴偷笑,孟昭德方才釋然,朗聲道,“好個高僧啊,果然佛法奧妙,竟然...竟然還有此一招!”義興笑了笑道,“大人,義興早有約定,一旦大師所薦明主不合我意,則掃地出門,若是當世明主,我則皈依佛門,終生侍奉無悔,剔除私欲,六根清淨。”
孟昭德讚歎的附和道,“大師和孫次郎如此約定,其實也是怕咱們三五年內攻不入京都,你不能為家報仇而憂鬱成疾,他老人家也是一番苦心,也好,孫次郎皈依佛門正好修身養性,也可掩人耳目,我帶孫次郎回去就無憂了!”半兵衛亦放下手臂說道,“而且這樣我們就能完成主上的命令了。”
孟昭德一愣,追問道,“半兵衛剛才還說束手無策,現在怎麽就有計策了?”半兵衛笑了笑道,“還不是三好大人的一副高僧模樣啊,若是要試探京都哪家勢力持如何戰守態度,隻要讓三好大人作為主公大人您的貼身佛法講師出現京都,會合吉良兄弟,高調宣稱感恩天皇賜爵咱家大人,然後看看有誰敢動他們便知道了!”
孟昭德一聽,猛的手擊地板,嗬斥道,“半兵衛不要再說了,你聽著,這是下下之策,孫次郎本身隱姓埋名,就是為了躲避鬆永,你竟然讓他回去京都,這不是羊入虎口是什麽!你要我剛剛收得一位大將,就命他跳下火坑麽!”
半兵衛見孟昭德火起,忙拜倒請罪,旁邊三好義興見了,雙目緊閉,突然大聲說道,“鬆永毒害家父和我,此仇糾纏日久,我皈依佛門,到底能否做到心如止水,不如就借這個機會試探一番,而且我並非三好義興,乃是大人的貼身佛法講師,鬆永若殺我,則是絲毫不顧忌鬆平織田聯盟,京都各家勢力持何戰守,一目了然,這也算我盡了臣下之道,若不殺我,那就是他明知放虎歸山也不敢得罪織田和鬆平,大人都可以複命了!”
孟昭德聽罷,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大手一揮,喝道,“你們不要再說了,鬆永乃是弑君奪位的逆賊,又是毒殺少主的殘暴之徒,我如何能讓你去!還是讓吉良兄弟低調的送上貢品,速速離京,然後咱們再做計議!”
三好義興和竹中半兵衛重治一聽,忙站起身來再勸,孟昭德火氣越漲,大聲喊道,“難道我到此就是為了求得一個誘餌嗎,我可是為了天下百姓來求一位帥才的啊,如此大才,我怎能讓你為一件小事犧牲!絕對不可!你們要權衡利弊,我被主公責罰無所謂,可是天龍軍少一個掌管中樞的大帥,就絕對不行!”
“大人!”三好義興初始看孟昭德不允,還以為他是惺惺作態,現在一聽才知道是孟昭德另有重用,目光深遠,不由感動,忙跪倒在地,大聲說道,“大人,大人如此看重義興,義興無以為報,請大人聽義興一言!此番義興進京,所為有三,第一,義興既然是為佛門中人,一定要高調出現,這樣才能鎮住東海眾人的口舌,不然大人回家後,還是要麵對各種猜疑,懷疑義興的身份。第二,義興少時曾經有幾位不錯的好友和屬下,這次我要回去,就是一一聯絡他們,引他們隨屬下同歸岡崎,其中一位是必不能少的,便是我京畿戰神島勝猛的親弟弟,島豐德,他若是肯和屬下走,那麽將來平定京畿,收服又一員虎將,才能有希望啊!第三,才是先前說的,一試京畿中各大勢力的膽量,他們就算知道屬下是三好義興又如何,屬下的身份可是朝山日乘大師的弟子,大人您的佛法講師,他們若是敢出手,就是不把織田鬆平聯盟放在眼裏,到時候大人就有借口進兵京畿,一統天下了!”
三好義興這般說,孟昭德的火氣才小了很多,待三好全部說完,孟昭德才歎了口氣,緩緩說道,“那昭德不阻攔了,半兵衛,咱們引屬下就在界港等待好了,傳令下去,就說我要宴請界港所有商人眾,我要用自己的幾分薄名,給三好大人多一些保護,讓京都所有人都知道,不光我鬆平家的使臣,就是我鬆平家唯一的大老也在此,我看看鬆永到底有沒有這個膽子,和我鬆平為敵,待到吉良兄弟還有孫次郎都安全了,咱們一同從界港坐船回返三河岡崎!”
孟昭德如此一說,等於把自己也放置在危險之下,須知,從二條城發兵界港,緩行也隻要一日半,疾行的話朝發夕至,孟昭德這麽做,就是要和三好義興共同生死,此言一出,三好義興熱淚盈眶,泣不成聲,半兵衛知道自己的主上仁德寬厚,還想再勸,可是也不知從何說起,隻好作罷。如此三人無語,就是最後定論了,孟昭德和竹中半兵衛重治以水代酒,敬了三好義興一碗,三人才出了茅舍,三好義興一把火燒掉了居住的故宅,方才走出穀去,兩人又把三好義興引薦給了山下政文,這才在道口依依惜別,三好義興拜別而去。
三日後,吉良使團抵達京師,上供天皇之後,大張旗鼓的從朝山日乘座下接出了皈依佛門的三好義興,一行人遊遍京都,四處宣揚天皇陛下的恩德,和鬆平元康被敕封為三河守以及遠江守的消息,讓孟昭德擔憂數日的事情最後也沒有發生,鬆永久秀似乎聾了啞了一樣,對這件事情不聞不問,而六角家立刻派人宴請使臣,北田家則避而遠之,細川家是日夜陪同左右,噓寒問暖,如此一試,京畿左右的眾位大名家態度一目了然,三好義興順利完成了任務。
6月30日,三好義興一行人終於應付完了所有大名家的使臣,帶領著吉良兄弟和一眾奴仆抵達了界港,身邊還多了島勝猛的親弟弟島豐德,京都豪商亦是鬆平元康多年好友的幸左衛門麾下隱士尼子丹左衛門長秀,這兩人一文一武,都是三好義興多年的好友,孟昭德見了自然欣喜,眾人於是登船,諸位少年英雄就在船上開懷暢飲,一路乘風破浪,奔岡崎而去!(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