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回敕封德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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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5月中旬,春雨連綿,織田和鬆平大軍皆糧道不順,進攻稻葉山城的事情隻好再拖一陣,孟昭德等人無事可做,便各自帶夫人互串營房,諸位大人飲酒為樂,也是快意。又一日,家康緊急召喚眾將議事,孟昭德正和本多忠勝野外狩獵,聽到召喚忙將弓箭交給手下,匆匆往本陣趕去,這到了本陣,除了神原康政在織田陣中交流軍務缺席,其餘全數到齊,孟昭德和本多忠勝互看一眼,都惴惴不安,好在鬆平家康麵色紅潤,且臉帶笑意,兩人才暗鬆了口氣,找個末席坐了下來。
家康看二人也到了,方才伸了伸胳膊,打了個哈欠,對酒井忠次說道,“都到齊了,你給他們說說。”
忠次得令忙興高采烈的站起了身,大聲的說道,“諸位大人,咱們要恭喜主公了,天皇陛下今日下來了敕令,特意準許咱家大人入籍源氏宗族,現在特意挑選三河原源氏分支新田氏的支流得川氏作為大人的宗族,大人從今日起管領得川一族,咱家從此以後就是三河得川家了!還不快快恭賀主公!”
眾人一聽皆喜出望外,這入籍源氏,代表名正言順的有了繼承上三品官職的權力,乃是本家光大的喜事啊,於是眾將紛紛拜倒,高呼本家萬歲!家康聽罷也是大笑不止,待麾下眾將恭賀完畢後,才慢悠悠的說道,“這次得到天皇陛下隆恩,家康自知乃是僥幸,所以不敢冒領,我就相出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正信,你說說看吧!”
正信二字一出,包括孟昭德在內皆驚訝不止,孟昭德一看忠勝,平八郎也是滿臉疑惑,這本多正信當年三河大鬧一向宗的時候,因為引咎已經被逐出了門去,多年來去向不明,說是去了北田家,又有人說去過筒井家,還有的說他最後在鬆永久秀手下任職,怎麽突然從大人口中說出,眾將便不信了,好在疑惑沒存一會,一位一襲藍色和服的武士便大步走進帳來,孟昭德斜眼一看,果然是本多正信,不過此時的他已經滄桑了許多,鷹目隆鼻,一臉絡腮胡子,稚嫩之氣消去,比多年前多添了一分英武,本多正信走到家康麵前,立刻單膝跪倒,朗聲說道,“罪人本多正信參見老主公!”
家康見了正信,滿臉堆笑,嗬嗬說道,“聽著,本多正信大人從此回歸我軍,升任三河筆頭(專管記錄言行,代寫外交信件的書吏),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年正信跟著一向宗起哄啊,哈哈哈,都上當了吧,那是正信為了本家一次掃光境內的反對勢力而甘願親身涉險,不然咱們怎麽能把上萬一向宗都聚集在長?山裏給圍殲了呢!哈哈哈哈哈,這麽多年了,正信怕你們心裏有想法,就避出去了,現在呢,一是曆練完了該回來效力了,二是咱們隨著信長大人平定美濃之後,勢必要進行今川攻略,倒時候少不得正信出謀劃策,所以我就去了書信,召回了正信,你們都聽懂了吧!”
“聽懂了!正信大人辛苦!”眾將一聽,這才恍然大悟,除了孟昭德外,皆是真心實意跪倒參拜,感激正信為了三河所做的犧牲。
“好了,正信啊,既然回來了,就坐吧,筆頭嗎,那是身邊時刻離不開的人,你啊,以後就坐到我下手,離近一點。然後你說說那個折中的法子。”家康知道,這寥寥數語一定不足以震懾住所有家臣,所以雖然隻給正信一個筆頭,類似書記員的職務,卻格外重視,立刻安排正信坐到自己下手,所謂下手,文東武西,文官第一自然是大久保,武官第一自然是孟昭德,正信從不上戰場,所以安排下手,自是坐在文官第一,文官之位本來是酒井忠次,大久保忠世,依次往下排,可此時酒井忠次在織田陣中,大久保一族還在飯田,正信思想忠次乃是寬厚之人,不會計較這些,便沒再客氣,謝恩之後就坐下了,不過此舉卻深深傷害了未到場的大久保一族之心,為將來兩家決裂點燃了導火索。
“回稟大人,這次正信從京都回來之前,收到了大人的手書,便按照大人的命令,去往公卿家邸,好在大人恩德庇佑,此事成了,公卿大人已經連夜上奏天皇,現將德字賜予大人,從此之後咱家徽號改為德川家!”正信所說原來是這個事,孟昭德心中暗想,果然好緩退為進之策,所謂扛起得川二字,那麽其餘國的得川眾人勢必不服,將來收攏天下保不齊有很多阻力,現在就好了,名正言順歸入源氏,且掌管三河得川共三萬兩千人口土地,卻把名字換一個字,叫做德川,將來遇到其他國的不服從家康的得川豪族,也不用尷尬了!
“好啊,時過境遷啊,轉眼家康也二十三歲了,嗬嗬,被叔父叫做竹千代的景象,好像還如昨天發生的一樣呢,現在卻是德川家康了,哈哈哈,有意思啊,諸位,咱們今日好好喝上一場吧,明日,正信你執筆,通知織田大人這個事情,以後公文來往就要注意了。”家康說到這,向邊上小姓示意了一下,小姓立刻從屏風後麵抬出早備好的清酒來,眾將一見美酒,更是欣喜若狂了,須知這酒乃是糧食所釀造,在東流這般國土狹小,農田貧瘠的國家,實乃無上之珍貴奢華,隻有北條或者織田這樣手握高產農田的大名方敢連日開設酒宴,今日德川家康拿酒出來犒賞眾家臣,那實在是舍得了血本了!
就這般好好喝了一通之後,人人皆是盡興而歸,孟昭德也喝了不少,多了三分醉意,在小姓的攙扶下離開家康大帳,才走到自己帳外,就看到一人等候著,定睛觀瞧,乃是借口不勝酒力早早退席的本多正信,這三河的第一忠臣,德川家康真正的寵臣,竟然在此恭候自己,孟昭德登時嚇的酒就醒了,忙掙開小姓的攙扶,兩步就上了前去,一把拉住正信手臂說道,“正信大人怎麽到此了,昭德不知,正信大人不要怪罪啊。”
本多正信忙謙虛的答道,“孟大人,何出此言,正信乃是筆頭,薪俸不過二十貫,大人乃是我家中大老,岡崎城城代(君主不在的時候代理城主),三河天龍軍統帥,顯赫榮耀無人可及啊!”孟昭德聽罷嗬嗬苦笑,轉而小聲說道,“我這顯赫到底如何,正信大人你不知道麽,別人說說罷了,正信大人怎麽也來挖苦,以後好了,有正信大人回來了,還要您多多關照啊!”正信微笑著點點頭,也小聲答道,“那就明人不說暗話,放心吧,孟大人,正信此生隻願意隨主公建立功名大業,隻要忠於主公大人,對本家有利的,我都做,今後孟大人自可努力用兵,放心征伐,正信別的本事沒有,早午晚三次快信溝通,不敢家中有俗事扯大人後腿的。”寥寥數語,說盡了一個人胸中的豁達,腦中的開明,孟昭德真是欽佩不已,連忙深深鞠了一躬,感激道,“得正信大人支持,昭德壓力小了許多了,日後必當更加勤勉,仔細用兵,不敢有損我德川家威嚴!”
“哈哈哈!好,孟大人果然快人快語,那正信不敢多多打擾了,就此別過。”本多正信和孟昭德兩人皆是治世之能臣亂世之砥柱,兩人說話從不廢言,都是上來便入要害,絕無贅言,既然幾年沒見,大家自然找機會溝通,現在溝通好了,還是一個忠心,一個正直,正信自然也放心了,就要離開,孟昭德見了,卻一把將他拉住,嗬嗬笑道,“這回不能讓正信大人匆匆走掉了,快隨我進帳,見見我夫人吧,嗬嗬,正信大人你走前我可是孤身一人,現在卻成雙入對了,哈哈哈!”正信一聽,也很高興,笑著拉起孟昭德的手腕說道,“那我可恭敬不如從命了,就去見見孟大人的夫人。”
兩人於是步入營帳,年年此時正在床前小心的疊著孟昭德的戰袍,一見大人回來了,忙起身相迎,卻見大人身邊還跟著一位武士,可不認識,忙站起身來,低聲說道,“大人您回來了,這一位是誰啊。”正信忙上前答道,“嗬嗬,在下本多正信,乃是隨軍筆頭,初次見麵還請多多關照。”年年一聽恍然大悟,忙翩翩拜倒,說道,“原來是三河軍師,第一智囊,我家大人天天掛在嘴上的正信大人啊!恕年年眼拙,沒認出大人來。”正信一聽,手連連指點孟昭德道,“好啊,孟大人,你可不老實了,我走時候大人還是錚錚鐵骨的漢子,不會迎奉,現在好了,夫人都滑起來了。”此話一出,年年立刻愣住,忙偷眼觀瞧自己夫君,孟昭德卻不以為意,嗬嗬笑道,“年年啊,你這話是誰學的,正信大人可是出去遊曆了些許年頭了,今日剛剛回歸本家的,你認出,你要是真的能認出來,眼睛可是比五天神明了!”年年這才明白正信所言何意,忙捂嘴偷笑道,“那倒是夫君大人不對了,誰讓大人沒事回來就給我念叨說要是正信大人在就好了,怎麽怎麽樣的,我當然以為正信大人是個忙人,天天在外麵奔走,都沒時間來家裏看看,和我家大人說說話,現在好了,正信大人回來了,以後我家大人不用再念叨了。”兩人一聽年年的話,齊聲大笑,正信更是捧腹說道,“這話說得,孟大人,你家夫人可是聰慧啊,最後倒是正信的不是了,好好好,正信以後自然多來,陪孟大人說說話,解解憂愁,”孟昭德聽罷忙說道,“正信大人和我平日多說公事抱負什麽的,沒拉過家常呢,不如今日便湊個巧好了,年年,拿酒出來,你也入座,咱們再多喝幾盅吧。”
正信方才因為心裏有事要和昭德說,所以沒有多喝,此時聽說有酒,便來了興致,當下答應要多喝幾杯,可年年卻眉頭微微一皺,就這麽個細微的動作,兩位官場高手怎麽能看不見,立刻都遲疑了,正信不好說什麽,孟昭德趕忙開口問道,“怎麽了年年,正信大人留下吃杯酒,你莫非倒有異議了!”年年一聽,忙解釋道,“非是這個事情,是我不能陪著正信大人吃酒了,大人,我...我有喜了。”
“什麽!”孟昭德一聽,登時愣在當場,心裏口裏腦子裏,一陣陣的發麻發酥,整個身子好像和過電一樣,劈裏啪啦的發抖,眼睛勾勾的發直,一股熱流從頭上一直往下滾,一股冷氣又從腳底往上頂,就如此僵直著,都不會動彈了。年年看了,可嚇了個夠嗆,懷孕這事情對年年也是大姑娘上花轎頭一遭,她哪能料到自己的夫君是個反應,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忙看本多正信,正信瞧著了,忙苦笑一聲,安慰年年道,“正信若是一個月前就完了,也以為孟大人是病了,現在卻知道呢,哈哈哈,正信也是家中剛剛添丁啊!年年夫人,您放心吧,你家大人是驚喜交加了,一會子就好的。”說罷端起一碗酒來,喝了一口,噗的噴到了孟昭德臉上,孟昭德被這麽一噴,酒氣一紮眼睛,立刻疼的叨過氣來了,哎呦一聲坐倒在地!年年見了哪能不心疼,立刻上去扶住,剛要說話就見孟昭德瘋了一樣緊緊摟住年年,大聲喊道,“我有兒子了,我孟昭德有兒子了,太好了,太好了,我有兒子了!”
年年一見夫君這個反應才長舒了一口氣,外人麵前被自己夫君緊緊抱住,倒不好意思了,忙低聲說道,“大人,大人,正信大人還在這裏呢,”孟昭德這才緩過神來,也不好意思了,忙嘿嘿笑著站起身來,和正信說道,“正信大人,不好意思啊,讓你見笑了,”正信擺擺手道,“不礙事,嗬嗬,孟大人啊,恭喜你家中添丁啊,正信正好上個月也添了個兒子呢,咱們真個同喜了,同喜啊!”孟昭德一聽,哈哈大笑道,“真是好啊,那值得慶賀,要喝上一杯了!”
正信也表示讚同,轉念一想,立刻說道,“孟大人,正信有個提議,不知道你以為如何,既然咱們兩家都喜添新丁,不如就勞煩大人給我家犬子起個名吧?”
孟昭德一聽,連連拍手稱好,答道,“正信大人此言正合我意,既然如此不如好事成雙,我這小娃娃也勞煩大人起個名字吧!”
正信笑道,“好好好,上個月正信接到主公傳書,便匆匆上路,拙荊和犬子正好還在路上,此時大人給起個名字,到家了,犬子便用上了,甚好啊!”
孟昭德思想了片刻後說道,“大人名正信,乃我三河第一忠正之士,我願意大人的公子將來也誠信為本,以正待人,這名字中當一個正字,另外我再送大人的公子一個純字,希望他將來好像大人這樣心性純良,誠正待人!如何?”
正信聽罷哈哈大笑道,“本多正純,好名字!真是好名字!好,我這犬子便叫做本多正純了!”
孟昭德聽正信誇讚,這才鬆口氣道,“昭德乃是班門弄斧了,正信大人才是我三河第一刀筆吏,文章才華,和歌俳句,都是昭德萬萬不能及的,大人既然看得上昭德取的名字,昭德可算鬆口氣了,現下輪到大人了,我這未來娃娃,不論男女,請都給取一個吧,我一個換兩個,嗬嗬,要討大人你個便宜了!”
正信擺擺手道,“不妨事,孟大人還是過謙了,孟大人的才華別人不知道,我正信還不知道麽,初回三河時候正信和大人你閑談,曾聽你欲言又止,說了些不清不楚的家史,依稀記得你家好像早有族譜規定,昭字下麵是個憲字對吧?”
孟昭德聞言大吃一驚,忙說道,“這可是五六年前的往事了,正信大人竟然還記得,昭德無上光榮啊。”
正信謙笑一聲答道,“嗬嗬,孟大人家世顯赫人所不能及,日後還要好好討教一番呢,這點小事怎麽能記不住呢,既然孟大人家裏有個憲字了,正信就為大人再續一字,正信以為,一個文字如何,我願大人的公子元服之日,天下再無人討論兵勇,再沒有紛爭兵戈,隻靠文章才華治理這和平天下,如何?”
“孟憲文,好好,好一個文章才華,好一個天下太平,這個立意就比昭德高多了,昭德果然沒有說錯,正信大人,文采斐然啊!”
“孟大人別再誇了,正信實在飄飄然了,”正信笑著擺了擺手道,“至於姑娘麽,嗬嗬,錚錚鐵骨漢子,軍營之中多了一抹柔情,就叫做阿秀如何?”
“女孩子麽,自然和母親親近,我看夫人同意我就同意,年年你說呢?”孟昭德甚喜孟憲文這個名字,至於女兒該叫啥,早不關心了,年年便順著答道,“阿秀很好啊,那就生個女兒,嘿,秀兒天天陪著我,多好啊。”
孟昭德和本多正信相視一笑,都知道這是婦孺家的溺愛詞匯,也不多爭辯了,男人最了解戰場衝殺之時還要牽掛妻兒老小的難處,便默默舉起杯盞,兩人相視而笑,一飲而盡。
鬆平大軍再停了一個月,可美濃依舊大雨不止,還是不能攻城,其中信長大營更是慘遭沒頂,齋藤家最後的勇將金森長近率軍突擊,竟然一陣討得便宜,逼迫織田信長本陣後退了五裏紮營,可惜此時齋藤家氣數已盡,再多勇將也無法力挽狂瀾,信長家重臣木下藤吉郎在會議之上力排眾議,磕頭流血如注,方才穩定了軍心,大軍沒有撤退,而後,信長用藤吉郎之計,引水換道,大水灌溉織田本陣的同時,也包圍了稻葉山城的城下町,另外又書信知會德川家康,派遣家中能言善辯之士拜訪了鬆倉城,說動了坪內利倒戈,如此一舉,等於端掉了美濃的錢糧倉庫,消息傳到稻葉山城的時候,果不出所料,全城震動,雖然家裏還有數月的糧草,卻也軍心潰散,武士足輕每日逃散,無法阻擋了。
至此,進攻稻葉山城的時機已經成熟,又等了一個月後,美濃的大雨總算停歇,開始進入炎炎的烈夏,織田信長站在關城的城牆之上,一指北方,對著藤吉郎說道,“美濃平定了!”
1566年8月3日,織田大軍和德川大軍南北夾擊,開始最後一次進攻稻葉山城!(www.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