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回天下布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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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到進軍令之後,德川家康,孟昭德,本多忠勝分三路南下稻葉山城,其中孟昭德一路是取正南大道,家中眾人皆知道這一次乃是遠征的最後一仗,按照信長發兵之前的誓言,不平整個美濃,絕不打開齋藤家的金庫,現在要平定了,所有人,包括德川家的眾將都窺視起美濃的金銀財寶來了,誰不知道信長一向出手大方,都拚了命的要在這最後一仗再努一把力,好信長論功行賞的時候,多分點錢財。

    戰國亂世,武士殺敵乃是己任,既然要利用他們拚命,大名們隻好縱容他們類似好色貪財奪利等缺點,此一點連孟昭德也不例外,家裏的臣子,惠隱院無牽無掛,山下政虎無欲無求,半兵衛心高誌遠,剩下的不可說不是為了出人頭地,孟昭德基於這一點,便臨時調整了遣將,田中旭一頂了山下政虎的位置,當了正印先鋒,吉良兄弟為左右護衛,鈴木重秀掌中軍,孟昭德等人自領後陣,瞅著幾個大將興高采烈的去了,孟昭德悄悄對策馬跟隨的政文說道,“這一次把幾個大將都撤換下來,你說我是不是手腕軟了。”

    政文沉吟半晌之後,把年年臨回三河前托他保管的酥餅和丸子從懷中掏出,斂了些交給孟昭德,方才說道,“這是年年夫人讓小的時刻備在身旁的,她說大人您操勞軍務,老不好好進食,就叫我看準了您閑,叮囑您吃一點。”

    孟昭德點點頭接過了,看都沒看就塞到了嘴裏,一邊指指政文,示意他別岔開話題,政文於是道,“這次安排將領,政文也曾私下想過幾回,雖然會有人議論說您縱容屬下,可畢竟沒有其他辦法,我兄長久居先鋒正位,這不免讓田中旭一大人嫉妒,好在長久來大人你製衡他倆,我兄長善於騎術,你就讓他當騎兵前鋒,田中大人善於步戰,你讓他領步兵前鋒,如此方才數年無事,可現在不同了,咱天龍軍從5000人裁撤到1500人,割舍了所有步兵,隻留下武士隊,都是定秀那些小孩子,將來要當大將的,還有騎兵隊和火槍隊,火槍是從旁擾敵的,你早就許了鈴木大人和竹中大人,所以便隻有在騎兵上打主意了,這次你奪了兄長的先鋒,許了田中大人,又怕追隨兄長多年的那些騎士不服,還特意將吉良半平,吉良忠佐派給他當副將,其用心確實良苦,可也最容易招致人猜疑,現在算是暫時解決了田中大人的不滿,可久了呢,政文的兄長該居何職,而且更讓政文恐慌的是,再過幾年,幾位小娃娃都要元服了,他們的位置在哪?大人啊!您這次雖然暫時保住了家中的團結,可縱容屬下爭功之風一開,將來後患不小啊!”

    孟昭德邊聽邊吃,山下政文說完,自己嘴裏最後一團丸子也咽了,便立刻開口道,“有道理,你說說結症。”

    政文馬上微微鞠躬後接著道,“治標的話,結症在於兵馬太少,很難給諸位武將一個信服的職位,大人您天資仁厚,不計較世俗得失,政文自問不及大人,卻也一直仰慕效法,家兄沒得說,隻要是大人您的命令,就是砍柴燒火,他也做得樂樂嗬嗬,剩下惠隱院大師,竹中大人,都超脫物外,大人可以安心放置,可除了我們呢?幾年過去了,大人為了大業,廣攬群雄,手下人才濟濟,再不是當年那樣三五個屬下,一兩千兵馬了,人多心思活,也不能用以前那種您來引兵,我們都當隨陣武士的方法來聚集人心了,若是許以高官厚祿來拉攏,又哪有堂堂侍大將或者部將頭銜隻統領幾百人馬的呢,傳出去還不是讓人笑話?所以大人你為了不遭到主上的懷疑,幾次三番裁撤兵馬,卻反過來給自己留下了禍事,若是現在咱們手上有一萬人馬,嗬嗬,還會有今日的苦惱麽?”

    孟昭德深覺政文所言有理,不由仰天長歎了一聲道,“上下不是人,裏外不是人,政治嘛,權術嘛,書本上好讀,裏子裏不好做啊,不說這個了,你講講治本的。”

    政文點點頭道,“治本則要難得多,首先一點,大人麾下武將數十員,文臣也有十餘人,這甚至能和本家大人持平了,地位卻懸殊著,江之島大人和前田玄以大人日夜操勞,用軍資金運籌,方能湊夠每月天龍軍所耗餉銀,這和主公大人坐領三河遠江賦稅糧草,能隨意提拔封賞家臣的條件是天壤地別的,所以治本,第一個法子就是大人您要出人頭地,不說一國之主,也要是一城之宰,不然就要暫時停止招賢納士,這樣不但可以掩藏鋒芒,還能緩解家中無職位安排之窘境。至於大人忠心跟隨主公,那麽城池領土都看主公的賞賜,若是一日無有寸土,這治本就一日無從下手!第二個法子嘛,便是屬下苦思多日的兵軍分離之法了。”

    孟昭德一愣,忙插嘴問道,“兵軍分離,什麽意思?”

    政文笑笑道,“大人莫急,屬下想這個法子,乃也是大人立國之後的,家中將領眾多,無法安置,所以可以兵軍分離,兵者,掌兵也,乃是平日裏負責防禦國土,操練士卒,可為常設之職務,軍者,行軍也,可在鹹平時候多設一些虛職,比如副將,部將,先鋒大將,上將等,按級別發予薪俸,賜予府宅,讓他們好安心本家,戰爭時期,則在上將中選拔一人作為主帥,又可部將,先鋒大將,副將各幾人,著一同出力,待得勝之後,便卸甲歸家,然後論功行賞,其中出謀劃策,運籌帷幄為軍功一等,士卒本身戰鬥力的好壞,軍紀是否嚴明,則為軍功的另一等,這樣一支軍隊可以出兩位統帥,而軍功也不怕爭了,隻要大人您每支軍隊裏都派上監軍,那麽就算不幸敗仗,也可知道原因,若是士兵戰意不足,則叱責平日操練之掌兵將,若是指揮失誤,則叱責戰事指揮官,如此賞罰分明,且一線雙行,而其中最要緊的一點,每支軍隊都有戰和兩員將統帥者,便不會有一人獨大之勢,大人你方可真正安心,軍隊永遠不會落入別人手裏。”

    “哈哈哈哈哈!好!”孟昭德自得到竹中重治相助之後,曾一直擔心政文,畢竟政文比半兵衛謀略才華都差之很多,他總擔心政文灰心或者就此沉淪,所以每每故意多安排重任給政文,想表示自己還很重視政文,今日一番馬上談心,沒想到政文眼光心思都大勝從前,而且還口出驚人之策,孟昭德不由欣慰狂喜,看來自己倒小瞧政文了,於是讚賞道,“好啊!政文啊!昭德果然沒看錯你,你果然是我家中不可缺少的頂梁柱啊!好!昭德深明你之意義了,你這兵軍分離,和宋朝時候頗有類似啊,不過他們用這法子導致蒙古內犯,咱們四麵環海卻不怕的,正好用之!今後若是昭德得以建軍自管,務必用你的方法來立本家的軍事,你這樣,馬上草擬個條陳出來,我再看!”

    “屬下遵命!”

    “好了,加快行軍,聽政文你說的一席話,昭德心情好多了,這大事要一步步的來,眼前的事情也很重要啊,你傳令下去,後陣照常行軍,你我加快幾步,去前軍看看旭一吧!”說罷孟昭德一夾胯下馬,寶馬高嘶了一聲,立刻狂奔起來,政文知道自己這位主公雖然外柔,可辦起事來從都是雷厲風行的,要再喊是攔不住了,隻能調轉馬頭去找惠隱院傳令,然後去追孟昭德。

    天龍軍前軍此時已經行進到稻葉山北山,田中旭一立於山頭,身邊跟著吉良忠佐和吉良半平,瀨戶長治此時為前軍侍刀(特為主將扛武器的貼身武士,前戰國時代興起,前田利家便曾擔任過信長的侍刀,效仿自大明漢朝,侍刀之祖便是關武聖麾下周倉),也步行跟隨左右,田中旭一揚起馬鞭指向稻葉山道口軍帳道,“半平,那是誰的營寨?”

    “回稟田中大人,那裏是遠藤慶隆和武井夕庵的軍寨。”吉良半平心思細密,孟昭德進軍之前特意將手下隨軍忍者和細作交給他管理,讓他助前軍一臂之力,所以田中旭一每有困惑,都問吉良。

    “不對啊,五日前你才說了,遠藤慶隆,武井夕庵的大軍在龍瑞寺布防,抵擋柴田勝家啊。”田中旭一皺皺眉頭,本以為自己500鐵騎應該直抵城下,哪知道這裏出現一排軍寨,擋住了自己建立功業,所以心中非常不快。

    “回稟田中大人,屬下昨日方才接到細作,遠藤慶隆,武井夕庵兩人在龍瑞寺遭到原上司稻葉一鐵和安藤守就的夾擊,且被木下藤吉郎大人火燒城下町糧倉,折軍上千,龍瑞寺城也丟了,所以被齋藤龍興叱責,現在貶到這裏守山口,預備守不住稻葉山城之後,齋藤龍興可從此道逃往北陸。”

    吉良半平話音剛落,田中旭一便無名火起,別看他平日裏在孟昭德麵前少言寡語,可他心中從不少抱負,且自視甚高,生平隻服太原雪齋一人,就連今川義元都不放在眼裏,所以多年才沒有晉升,後來跟了孟昭德,乃是因為孟昭德為太原義子,又重用自己,與公與私,於情於利都讓他不得不跟隨,可惜論調兵遣將,他自問不如竹中重治,論主上恩寵,他爭不過山下政虎,所以連年來他都鬱悶不已,現在好容易擺脫了山下政虎,自己掌軍建功,自然要好好發揮,沒想到卻遇到強人阻路,他生氣乃是情理中的。

    “哼!什麽狗屁人物,也敢攔我的道路!黑玉丸,抬我大刀來,看我挑破他的營寨!”說罷不待瀨戶長治上前,自己便快馬一鞭,從長治手中奪過了斬馬刀,長刀一舉,衝下山去。身後吉良半平和吉良忠佐見狀嚇得不行,紛紛策馬去追,一邊大聲喊道,“大人!大人!莫要輕敵啊!他們有一千人馬,咱們長途奔襲,輕視不得啊!”

    田中旭一遠遠聽見,不但不停反而更加快了,馬上哈哈笑道,“連安藤守就都打不過的廢物,我何必懼他!”

    吉良兄弟聞言,知道再勸無用,隻得催動大軍,500鐵騎齊發山下,緊追田中旭一不舍。待大軍衝到山下,道口的齋藤軍寨也得到了消息,遠藤慶隆和武井夕庵忙提點五百步兵殺出營盤,布陣迎敵。

    田中旭一快馬衝到遠藤陣前一百步時方才壓住馬頭,長刀一指二人哈哈笑道,“這便是被織田軍殺敗逃到這裏的落水狗麽!認不認得天龍軍先鋒大將田中旭一啊!”

    遠藤慶隆和武井夕庵一聽,來將太不把自己放在眼裏了,兩人本來連吃敗仗,又被主上申斥,已經窩火的不行,現在就連才恢複家業不久的德川軍都看不起自己,兩人是再也忍不住了,遠藤慶隆狠狠的說道,“王八蛋!當年是齋藤義龍花言巧語說的我家老頭子心動,才花了五萬石糧食和五千貫永樂錢給我捐了這個泗城城主,現在好了,城池早就丟了,還要為他的白癡兒子扛槍打仗,論起來,我比那些吃了多少年俸祿的老家臣忠心多了,武井大人,你說,是不是!就連稻葉一鐵這樣的元老都投降了,我還為他忠心耿耿,他竟然叱責我!”

    武井夕庵聽了也壓不住火了,遠藤乃是美濃豪族,可他武井卻是一步步靠著軍功積攢走到今天的,沒想到主上昏聵,今天竟然落到了和一個毫無軍功的捐官帶著兩千殘兵駐守退路的慘景,加著遠藤慶隆又一直在耳邊絮叨,他便再也無法忍耐了,手中木槍一轉,大聲喊道,“左右也是死,今日要像個真正的武士一般!遠藤大人,勞煩你壓陣,若是我戰死,請稟告大人善待我的家小!”

    說罷武井夕庵舉槍便向田中旭一殺去,口中一邊喝道,“我乃美濃大將武井夕庵,從不識你這種微末武士!納命來!”田中旭一一聽,也不和他爭口舌之勝,大刀一揮,兩人便戰做一團,田中旭一刀法精妙,武井夕庵也槍術高深,兩人一個錯馬,轉瞬就交手了十個回合,田中旭一大刀連砍帶挑,都讓武井夕庵堪堪化解,田中旭一不免心中想到,“此人到真有些本事,不是個酒囊飯袋,不如活捉了他,曉以利害,若是軍中以他為主心骨,說不定能拉攏這支部隊投降,這便不用攻寨,省的耽擱了行程,錯過了建功立業的時機!”

    主意打定,田中旭一便不再留手,大刀橫掃過去,武井夕庵忙側身躲開,田中旭一就著刀勢伸手一摘,一把就抓住了武井夕庵的後背盔甲,手上運足了力氣,猛地一推,武井夕庵此時馬上重心不穩,被旭一一推就推下了馬,田中旭一再乘勢將斬馬刀往他頭盔上一壓,武井夕庵便再不敢動了,旭一一見哈哈大笑道,“去給我綁了!”

    後麵大陣中吉良忠佐聽了,忙帶領5名騎士衝了過來,三下五除二便將武井夕庵俘回本陣,田中旭一馬上大刀一揮,直指遠藤慶隆道,“那邊那個,若不速速投降,田中旭一就不客氣了!這邊這個就是你的榜樣!”

    遠藤慶隆聽罷如五雷轟頂,胸前背後腦袋上大汗淋漓,直嚇得手腳哆嗦。眼瞅著田中旭一的虎威,慶隆自問是難以匹敵的,自己的武藝尚不如武井夕庵,武井連二十回合都擋不住,更何況自己呢,若是上去送死,他不願意,若是撤兵,又沒自信能擋得住田中旭一這般的猛將,最可怕的是,主將落到人家手裏,仔細算算,自打有官職之後,從來沒帶兵打過仗,從丟了泗城才開始軍旅生涯,一直都是手中一杆槍,跟著武井跑,現在武井沒了,自己隻怕連一個人都指揮不動。如此反複思量之後,遠藤慶隆不免心灰意冷,手中長槍哐啷便掉到了地上,緩緩說道,“那位大將,遠藤服輸了,齋藤家果然氣數已盡,人心向背,若是大人您高抬貴手,遠藤...遠藤願意帶麾下人馬歸降德川家了。”

    田中旭一一聽大喜,忙大聲喊道,“好,若是如此,我自然在本家孟昭德大人麵前為你和武井大人保舉,你二人棄暗投明,將來前途無量!”說罷,旭一調轉馬頭,飛奔到本軍陣前,大刀一指被縛的武井夕庵說道,“武井大人,不知你願否如遠藤大人一樣,棄暗投明,若是願意,我立刻給你鬆綁,並任命你為引導官,還讓你統領你的人馬,隻要殺進稻葉山城,我在大人麵前為你保奏首功!”

    武井夕庵明白大勢已去,眼淚緩緩流下,長歎一聲後道,“老太爺對在下恩重如山,不能不報,怎奈他的後人不成器,也是夕庵無福再侍奉左右了!請讓我向著齋藤道三墓的方向叩頭謝罪,我...我願意隨大人鞍前馬後,攻打稻葉山城。”

    “好!果然真漢子!”田中旭一滿意的點了點頭,大刀在武井背上輕輕一劃,武井的繩索便立時斷開,武井謝過旭一之後,果真向著道三墓的方向端端正正的磕了三個頭,方才站起身來,低聲說道,“穿過稻葉山便是山城,山城城下町駐軍3000,金森長近和不破光治皆乃忠勇之士,若是硬碰隻怕不利,不然在下丟失龍瑞寺後,稻葉山城已失左翼屏障,為何現在織田信長還沒拿下稻葉山城,這皆是因為金森長近二人之功,所以在下以為,咱們若要建立奇功,不能和織田家一般,從城下町進攻,而是要乘著織田大軍在正麵牽製他二人的時候,從後山進攻。”

    “倒是個法子,不過這稻葉山城號稱美濃第一堅城,怕不是那麽好打的吧,我這500人皆是重甲騎士,於城戰不利啊。”田中旭一雖然很想建功,卻也深知戰場變幻莫測,一個不慎就可能滿盤皆輸的道理,武井聽懂了田中的顧忌,忙解釋道,“這稻葉山城北險南緩,所以兵防布陣都在南麵,北麵隻靠這連綿大山,隻要掐住這唯一山道,一千人足以當一萬人使,可惜天命不歸齋藤家,我二人據守於此,卻前無援兵,後無糧草,實話實說,軍中所有不過三日糧米了,齋藤龍興在我臨行前還下令說,我軍軍糧且待我們解救了鬆倉城,由那裏隨意領取,哼哼哼,好一個隨意領取,在下大膽猜測,隻怕鬆倉城的糧米已經讓德川軍搬空了吧!哎,這便是君上失德,臣子離心,大人可以放心,稻葉山城城北再無一兵一卒的防備了,我這一千人雖然連吃敗仗,已經戰意低落,不過想來比稻葉山城做困獸鬥的兵將還是強些的,若是大人能多備一些攀登工具與我,我自願帶兵攀爬本丸,突襲齋藤家!”

    “好!”田中旭一此時方才放心,點點頭道,“那便依武井大人之言,我立刻調撥前軍所有繩索和鐵鉤給你,另外500騎兵全部配備強弓,助你攻城!”

    “多謝大人!”武井夕庵聽罷立刻拜倒,心中暗暗思量,果然有關三河傳聞不假,上下齊心,且人才濟濟,一軍之先鋒大將就有如此武勇,有如此魄力,那德川家康更不知是如何了得了,今生有此造化,得遇明主,實乃天賜恩德,不敢不盡心盡力了!

    主意打定,武井夕庵便拜別田中旭一,自己策馬回去營寨點起三軍進發,田中旭一也不阻攔防範,任他自去,待道口齋藤軍寨拆毀之後,他才緩緩引500騎兵跟隨後麵,穿過山道。待出了大山,果然是一馬平川,稻葉山城北麵一覽無遺,再無敵軍。田中旭一一見欣喜不已,揚鞭打馬,快步上去,穿過已經列好陣勢的武井軍,來到遠藤慶隆和武井夕庵跟前,笑著說道,“太好了,如此看來,稻葉山城唾手可得了!”武井夕庵聞言拱了拱手道,“田中大人所言極是,這稻葉山城確實唾手可得了,不過在下還有幾句話要說,不知當講不當講。”田中旭一笑道,“你投誠有功,但講無妨。”武井夕庵於是說道,“田中大人,在下雖然不才,武勇不及大人,智謀更是遠遠不及三河諸位大人,可畢竟身在美濃多年,知道其中利害,在下以為,咱們雖然可以攻落稻葉山城,卻萬萬不能。”

    田中旭一一聽,便不高興了,眉頭一皺,略帶生氣的說道,“你騙我來到這城下才說不能打,是何用意!”

    武井夕庵聞言,知道旭一懷疑自己了,忙翻身下馬,跪倒說道,“在下既然決定跟隨大人,又怎麽能再有貳心,大人啊,請聽在下一言。”

    “好,你說!”田中旭一見他這般,便不好叱責了,又想到自己身在一千齋藤降軍之中,也不好臨陣動怒,便借坡下驢,讓武井細說。

    “大人,這美濃在尾張之北,和三河毫不接壤,所以在下大膽猜測,此番三河出兵,是為了助戰,而非主戰,最後也不會分得一寸土地,頂多是美濃無數的金銀珠寶,所以,這城池不能打!”

    “哦,細說說。”田中旭一雖然暗藏烈火心性,平日最恨下屬反駁自己,可也能在關鍵時刻分清厲害,這般和武井夕庵兩次交談,田中旭一已經發現武井之才,就生了拉攏收服之意,口氣上便軟了許多。

    “大人,這攻城容易,攻城之後卻難受的很,第一,大人攻克美濃第一堅城,家中大人一定不滿,嫉妒,而為了平定美濃折損許多兵馬的織田信長也會不滿,甚至尾張軍中那些不可一世的大人們,那些夢寐以求要破城建功的大人們,更會恨你入骨,這便是要害,大人你不可鋒芒太露。第二,美濃的金銀財寶都讓齋藤龍興搬到了稻葉山城,除了天守閣的一千枚金幣,還不知有些什麽別的呢,這誰都說不清,若是大人破城,然後迎接織田家進城,誰又能相信你沒有私吞齋藤家金銀呢,這便是又一要害,大人不可授人以柄。第三,大人乃是正印先鋒,若是進攻稻葉山城,必須得到本家大人的軍令,就是孟昭德大人的命令也不管用,一定要得到德川大人的軍令才可,若是德川大人和織田大人已經有所協議,大人你卻不知道,結果貿然攻城,擾亂了兩家大名的部署,這就是一萬個孟昭德大人也救不了你了!這便是要害之處,大人不可擅自行動!有此三條,大人,咱們萬萬不可攻城啊!另外,大人,在下說如何如何攻城,乃是為表自己的忠心,現在夕庵並沒有欺騙大人,所言句句屬實,便可再說為何不能攻城了!所以在下並非善變小人,前後不一之輩!請大人明察!”說罷,武井夕庵磕頭不止,旁邊遠藤慶隆見了,也連忙翻身下馬,納頭便拜。

    田中旭一眼見了,心中暗喜,誰說隻有德川家康和孟昭德會權術,自己如此恩威並重,不也收得兩員大將了麽,遠藤慶隆雖然平庸,卻對齋藤龍興不離不棄直到最後一刻,可見其忠誠,是副將上上之選,另外武井夕庵,先進攻城之策,條理清楚,又進止軍之言,考慮周密,足見心中有韜略,是軍師的料子,如此文武齊備,旭一不免飄飄然起來!

    旭一聽從武井夕庵之計,大軍駐紮在稻葉山城城門以北500步,借著北麵平原善奔,騎兵以飛射之術騷擾城頭,惹得二之丸和本丸的北麵之守軍紛紛退卻,不敢出頭,又遣派使者去往南麵織田信長大營,果不出武井所料,織田大軍遲遲不能攻下稻葉山城,正因為金森長近和不破光治奮力抵抗。接到旭一的傳書,知道德川軍先鋒已經抵達,信長大喜,急令旭一配合攻城,旭一采納武井建議,嘴上答應,實際卻依舊隻靠射箭驅趕敵軍,不派一兵一卒登城。又過了三日,待在本丸的齋藤龍興終於忍不住了,他連下三道敕令申斥不破光治和金森長近,怪他們不考慮本丸的安危,不考慮主上的生死,急令他們分兵去城北退敵,這讓本來兵力就已經捉襟見肘的不破光治壓力倍增,前有織田大軍,後有主公敕令,再也無法忍耐的不破光治和金森長近終於決定放棄掙紮,投靠織田了!

    第二日,不破光治和金森長近便大開寨門,各引親隨20人往織田信長本陣而去,織田信長聽說這兩員大將終於投誠,喜出望外,親自帶領眾將迎出帳去,並當時即加封不破光治為清州城隨扈(執掌儀仗隊的武士,陪同大名出巡),金森長近拔擢為赤母衣眾,並命令二人立刻帶兵攻城,兩人可不含糊,沒辜負了勇將的名號,二話不說就點起親兵各500殺奔城東城西,隻用兵士在城下吆喝,大聲的唱美濃民歌,如此一天三班,輪換不停,隻用了兩天便徹底擊垮了稻葉山城的齋藤軍意誌。8月22日,齋藤龍興率眾人出城投降,美濃至此歸織田信長所有!信長大軍開入稻葉山城,共繳獲戰馬300匹,長槍1000柄,牛皮甲500副,生鐵甲300副,糧草一萬石,永樂錢20000貫,黃金小判1500枚,珍珠300顆,上好茶具20套,大明朝絲綢50匹,瓷器一百件,西國鍾表,鋼琴,水晶器皿等不計其數。織田信長一邊看著下人清點齋藤財物,一邊感慨的對前田利家和木下藤吉郎說道,“國之昏聵,在於虛財自重!人民離德,將士失落,卻還把這些玩意都藏在這裏不賞賜下去,哼哼,現下不都便宜了咱家!”

    23日,織田信長大宴群臣,除了美濃三人眾之外,剩下新投誠的不破光治,金森長近,野村正成,蜂屋賴隆,西尾光教等十餘名武士全部再給封賞,賜官,至於德川軍,田中旭一一直在城北駐紮,待等了德川家康所部,孟昭德的大軍,本多忠勝所部,方才一起轉到城南麵見織田信長,信長感激德川家康鼎力相助平定美濃,立刻將稻葉山城中一半黃金相贈,並撥給秋糧五萬石資助軍需,孟昭德另賞賜黃金100兩,尾張特產蜂蜜五十甕,而孟昭德早就聽聞田中旭一此次帶兵,不但進退有度,且恩威並重,既收得能戰兵勇一千,還收得兩員良將,於是請命德川家康,德川家康特破例升田中旭一為席間帶刀武士(意為可以和大名直臣一樣,在家中會議攜帶肋差和長刀),並將新收得的一千人馬撥給天龍軍,交付田中旭一統帥。如此之後,織田和德川兩家方才皆大歡喜,一同赴宴慶功去了。

    宴會之上,兩家眾臣推杯換盞,氣氛十分融洽,借著酒興,織田信長舉杯高呼道,“成功之路每艱難,催動英雄馬不還,今夕朝露明晨雨,待到秋熟天下安!”眾人聽聞紛紛讚賀吹捧,孟昭德微微一笑,對德川家康耳語道,“這個宴席必有大事!”德川醉眼朦朧,似清醒似不清醒的答道,“哪裏沒有大事,哪些又算得上是大事,昭德,你也醉了。”孟昭德點點頭道,“大人說的是,屬下醉了,醉了。”

    兩人相視一笑,各自飲盡了盞中酒,不再言語。果不出孟昭德所料,信長又勸了三五杯之後,突然大聲說道,“有請印鑒!”木下藤吉郎好似早就等著這一刻了,立刻站起身來,啪啪一拍雙手,屏風後閃出兩名小姓,手裏托著一巨大的卷軸,兩人款步走到酒廳的中央,緩緩拉開卷軸,隻見金黃色的卷軸中央印著一個鮮紅色的圖案,是滾圓的二龍戲珠,龍尾在上,雙龍龍頭在下部相會,兩龍包圍之中刻著上下各二,四個隸體漢字,“天下布武”!

    兩名小姓平舉卷軸緩緩前後左右展示了一遍,眾人皆看清了上麵的大字之後,木下藤吉郎方才朗聲說道,“自此之後,我家當掃平天下,統一亂世,從此家中公文信件皆用此印,祝主公大人‘天下布武’,威名傳世不休!”話音剛落,織田家家臣紛紛心領神會,齊齊拜倒大聲喊道,“天下布武!天下布武!”德川和孟昭德見了,皆感震撼,各自使了眼色給左右所坐德川家眾將,三河之士哪個不聰明,都看懂了其中的意思,於是也齊齊拜倒,朗聲頌道,“信長公威名遠播,天下布武!”如此連喊了三遍,方才住口。德川家康待眾人喊過之後,悄悄對昭德說道,“這次倒是真融洽了,都給吉法師捧起來了。”孟昭德笑笑道,“同盟之事,一榮俱榮,大人,你喝醉了。”德川家康聽罷一愣,突然嗬嗬笑道,“醉了...醉了...”

    又如此喝了三日,直到兩軍所帶酒肉都消食幹淨了,德川家康才告別織田信長,引軍南歸,織田信長為了方便德川家康退軍,特意將飯田山道附近美濃領土十裏割讓給了德川,家康一聽,感激涕零,千恩萬謝之後,立刻遷移長?山和飯田山中散布的遊民北上,在飯田一路開墾屯荒,建造了木樁卡哨十座,防禦武田家。待德川走後,織田信長也沒閑著,遍訪了尾張的所有豪族大戶,得到了他們在人力,物力,財力上的支持,於占領美濃一個月後便移居美濃,遷都到了稻葉山城,並請出了澤彥和尚重新命名,以古代大明周文王發於岐山的典故,把城名改為“岐阜”,從此岐阜城便成了織田家的居城。天皇聞訊之後,立刻遣使慶賀,織田信長自然懂得迎合,讓木下藤吉郎帶了一百車禮品去進貢天皇,天皇於是晉升織田信長為美濃守,彈正少忠,兒子也全部封賞,織田信正為彈正大疏,織田信忠為中務少錄,織田信雄為右兵衛少尉,織田信孝為彈正少疏,一時間名滿天下,榮耀無上無兩!(www.101noveL.com)